京都繁華啊,，連永安城的茶都比旁的地方要好喝些,。一個月的朝局動亂，說到底,，又于這些百姓何干,，反正興亡皆苦，這朝中誰為將相,，比不上西市一斤豬肉的分量,。
“響木一聲，虛實兩張,，這來往的是客,，您慢聽我說?！?p> 云衣自那日從城外回來后,，在客棧閑待了兩天，看實在打聽不到什么消息,，便同著皇甫老祖,，出來閑走走。見著一茶館往來熙攘,，索性進去湊個熱鬧,。
茶館二樓，正有一人說書,，看樣是名角兒,，在座的，皆是為他而來,。
這說書人乍一看三十來歲,，一身灰色長衫，弱不勝衣,，平白幾分頹相,，卻又自有風(fēng)骨。
云衣二人方找地方坐下,，臺上便開了鑼。
“書接上回,，說這馬王爺接了下人通報,，正暗忖‘這節(jié)骨眼兒上，那猴子找我作甚’,，門外卻是大笑著闖進一人,。這人，倒也不是旁人,，正是鼎鼎大名的武逆侯侯庸是也,！說這侯庸,，人如其名，庸庸碌碌是一事無成,，但為人慣會審時度勢,、溜須拍馬。余事不談,，單說這侯庸本是靈國鎮(zhèn)南的一個小將,，當(dāng)年武帝北征，他是二話不說斬了五個城守,，獻了靈國南境八座城池,，而后更是帶頭攻進了靈都。先帝看不慣他背主求榮,，卻又架不住論功行賞,，最后封他個武逆侯，他竟也樂得挨罵,?！?p> “后來武帝年邁，侯庸一眼相中了武帝的第八子,，也是他命好,，竟生生將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小郡王扶成了太子，而后,，便成了敬宗皇帝,。這下侯庸更是一發(fā)不可收拾。敬宗皇帝一世英名啊,，惟侯庸,，是其敗筆，至晚年尤甚,。書歸正傳,，侯庸見了馬王爺......”
云衣聽了片刻，便覺有趣,，抬手招來了小二,，“這講的是哪出啊,？”
“誒,，這位客官外地來的吧，”小二熟稔地將手巾搭在肩上,，躬身答話,，“這是《濺龍庭》，旬羊生一生只此一作,，現(xiàn)如今,，也只有這位敢講了,。”
“這是為何,？”
小二猶豫了片刻,，謹慎地左右看了看，又向前半步,，壓了壓聲音,，“因為有人傳啊，這話本是在影射當(dāng)朝事,?！?p> “哦？”云衣挑挑眉,，還欲細問,，卻見小二連連擺手，“哎喲客官,，再問您可就是害我了,，您慢慢聽，不過癮您找他聊,，”說著往臺上努努嘴,，“那位，什么都敢說,?！?p> 云衣笑笑，隨手扔給小二一塊碎銀,，小二謝了賞退了,，待云衣再看向臺上，眼里多了幾分話本外的興趣,。
“侯庸想拖馬王爺下水,，不想這馬王爺卻是個忠義的，方聽了個來意,，便將侯庸轟出府去,，而后還不放心，又修書一封,，著人送去給正在江北操練的甄將軍,。要說這自古，君子無罪,，奈何小人難防啊，這封送往江北的信,，方出城便被劫了,?！?p> “不消我說，您也猜到了,，劫信的,，便是侯庸。這侯庸劫了信,，卻不拆,，原封不動地送給了當(dāng)朝宰相賈權(quán)。這信中別的倒沒有,，只四字‘提防侯庸’,。賈權(quán)看了，也不說話,，隨手便扔進炭盆焚了,，復(fù)對著侯庸笑笑，‘倒叫你說著了’,?！?p> “原來，這侯庸雖有心謀害甄將軍,，此行去馬王爺府上卻是試探,，馬王爺早年間于賈權(quán)有恩，賈權(quán)割舍不掉,，這才有了這么一出,。‘相爺可是有決斷了,？’賈權(quán)明白侯庸這是逼宮呢,，可他一時不慎上了侯庸這條破船，此時若想再下,，便是難了,。‘王爺不是什么迂腐的人,，來日我再同他說說,。’侯庸暗罵一句‘廢物’,，面上卻笑意不減,，‘那便有勞相爺了?！?p> “再說江北,，彼時敬宗皇帝病重，奪嫡之爭日起,，朝廷亂成一鍋粥,，倒是這江北軍營,，竟如世外桃源一般。甄家世代武將,，打太祖皇帝有江山起便有甄家,，幾千年來，若是旁人早該在朝中旁支錯節(jié),、根深葉茂,。”
“偏這甄家,，不涉權(quán),，不爭利，安安穩(wěn)穩(wěn)了數(shù)千年,，忠正耿介,、世代忠良。到了甄將軍這一代尤甚,，直言諫上,，是察舉無情，朝中自有看不慣的,，也敬其氣骨,，讓他三分。也算是時運不濟,，生生遇上這個混不吝的侯庸,。”
“要說這二人的恩怨,，那倒真是小事一樁,，不過是當(dāng)年侯庸封侯時，甄將軍攔了一句,。后來甄將軍便各處練兵,，二者再無關(guān)聯(lián)?？杀闶悄且痪?，侯庸愣是記了百年?！?p> “這邊小人算計正切,，那廂將軍操練正忙。甄將軍營下,，軍法森嚴那是出了名的,，甚至甄小將軍犯錯，都要同罪，有時甚至還更重些,。甄小將軍此番也確是犯了錯,。”
“因為聽聞夜里駐地近旁的鎮(zhèn)上有放花燈,，小將軍沒忍住，約了朋友,，二人悄悄溜了出去,。也本也不是什么要緊事，被發(fā)現(xiàn)了也就幾板子,?？珊们刹磺桑?dāng)天夜里,，皇帝的監(jiān)軍到了,。”
“說是皇帝的監(jiān)軍,，實是侯庸的門生,，不過是借了天子的璽印，奉的還是主子的意,。若說巧,，也不算巧，他已至江北數(shù)日,，卻徘徊不肯入營,，便是那日聽聞小將軍偷出營地，急三火四便帶著人來了,?！?p> “這監(jiān)軍，沒毛病尚要挑三分毛病,，更何況少將軍宵禁不歸,，這往大了說，就是蔑視皇命也說得,。甄將軍是罰也罰了,、罵也罵了，親生的兒子,，打了八十大板還示眾三天三夜啊,。列位想想，這擱誰身上,，誰不心疼啊,。可這監(jiān)軍，還不肯松嘴,，偏說這少將軍是以軍擾民,、恐嚇百姓，還不守軍令,、空負皇恩,。”
“甄將軍一介武生,，說不過監(jiān)軍那張胡攪蠻纏的嘴,，一怒之下，只道要回京,，在圣上面前同他論個理,。”
“這可正中了侯庸的下懷了,，這京城之中,，皇帝已是諸事不管，滿朝文武大多都隨了他,，只這甄將軍,，有兵權(quán)在手，又勞苦功高,，加之距離又遠,，他實在不好下手。但他若敢回京,，那朝堂之上,，可就不是武夫的戰(zhàn)場了，莫說什么莫須有的罪名,，條條鐵律,，侯庸若想栽也栽得?！?p> “這說話間,，甄將軍便回了京，一同回來的,，還有甄小將軍,，被監(jiān)軍特意弄了輛囚車押著。小將軍少年意氣,，何曾受過此等委屈,，起初說什么都不干，最終卻在其父一瞪之威下什么都不敢說,?！?p> “甄將軍到底謹守君臣之道，監(jiān)軍執(zhí)皇命前來，那便言令皆如圣上,，此行縱是為了評理,，也總還得做個請罪的架勢。甄將軍原是雄赳赳氣昂昂回來要個說法的,，卻不知,，這進京之后，才是真真的入了虎口,?！?p> 云衣正聽得津津有味，不覺間,，響木一落，“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