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使巧賣乖央祖師爺爺帶我赴三月三的王母蟠桃宴,，在宴上有幸見過灶君司命的真容,，白白凈凈的一張后生面，鳳眼峻鼻自有一股清風朗月之姿，當時我執(zhí)著于要捏一張三界頂頂出彩的臉,，大多好看的神仙都曾是我的備選模板，這灶君司命就是眾多備選模板中數(shù)得上前三的臉面,。

　　只是灶君此人很是古怪,，每每下凡都要喬裝一番，好好的白面君子非要變做一個駝背羊髯的老伯伯,，我打量喬家灶王龕上供了一年的灶君神像,，嗯，雖然比不上司命那張芙蓉面,，但好賴比司命自己糟踐自己變化的那張溝溝壑壑的土地臉順眼,，旁邊還有象征灶君地位的一副字聯(lián)“東廚司命主，人間監(jiān)察神”,。

　　我又掃向當中的兩桌供,，兩碟灶糖圓滾滾的擺在當中，這糖做的看著就不地道,，肯定又膩又粘牙,，也不知道司命為什么偏偏好這口。喬家不愧是杭城大家,，瞧那紙馬紙轎做的,，嘖嘖嘖……金紙金箔還是等身等相，灶君回趟天庭可真奢侈,！供案上自然擺不下這么大的轎馬,，也就只有供馬路上食用的料草還能勉強擺在灶糖旁邊——一碟黑豆甘草和一碗水。

　　喬老爺當先手舉一炷香,，喬升平落于身后,，在往后就是喬夫人、少奶奶和二小姐喬夢羅,，院子里便是喬家的諸多傭人,，管家喬叔主持送灶儀式站在供案的垂手位置，三拜之后便要正式送灶神了,。

　　“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隨著一聲唱和,，眾人齊齊虔誠叩拜,，又一聲“送灶神！”,，灶君司命的神像被請了下來,，一把火舌舔過同香灰一齊化進了香爐里,。

　　小年一過就到年，如今灶神一送,，這舊年可是真正接近尾聲了,。

　　二十四，喬府上下都在忙著貼對聯(lián)粘福字,，喬升平拉著少奶奶在他們的小院子里寫對聯(lián),，少奶奶依然沒給喬升平多少好臉，但喬升平好像并不在意,，他似乎非常享受這種他一個人忙活少奶奶作陪的氛圍,，喬升平把新寫好的對聯(lián)拿給少奶奶看，我隔著荷包看那上面寫著,，“采下連理移新苑,，栽滿春風逐歡顏”

　　喬升平捧著墨跡剛剛晾干的大紅對聯(lián)獻寶似的扭捏道：“依妹，這副對聯(lián)貼在咱們……咱們院門好不好,？”自從前日少奶奶與喬升平共進晚餐后,，喬升平時不時就會露出一副癡漢像兒，人多眼雜他還會克制一二,，不過此時嘛~,？他定然是忘記臉面為何物了！

　　少奶奶看也沒看,，漫不經(jīng)心的說,，“你看著辦就好?！?p>　　喬升平答應(yīng)著，卻沒動作,，他不動聲色的往前挪了半步,，又整了整對聯(lián)的方向，讓字跡盡量多的落在少奶奶的視線范圍里,，我在兩條大紅字幅一扇一扇的擺合中,，隔著縫隙都能看出少奶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連喬升平這么明目張膽的湊近都沒反應(yīng),。

　　“依妹……”

　　“還有事？”少奶奶抬頭,，對上喬升平躊躇又殷切的目光,，不明白喬升平還要做什么。

　　喬升平又往前挪了半步,，“你不看看對聯(lián)合不合心意嗎,？”

　　我就知道喬升平心里憋著主意,，寫對聯(lián)不在書房寫非跑少奶奶房間來，幸虧外廳有張小書案,，看起來應(yīng)該是為了平日閑散讀書放置的,，喬升平大張旗鼓的在這里寫對聯(lián)著實不夠用，也真是虧了六子和墜兒兩個,，硬是給喬升平收拾出了一方落筆的空間,。

　　喬升平那對聯(lián)寫的哪像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春聯(lián)？又是“連理”又是“歡顏”的,，這“連理”是什么,？“歡顏”又是誰？你是不是嫌這兩天少奶奶沒對著你拿鞭子,？

　　我憋在荷包里不出聲,，也不敢出聲，六子和墜兒都眼尖的挪蹭到房門溜了,，我要是這個時候鬧動靜不是等著被丟炭盆嗎,！

　　“哦，寫的什么,？”少奶奶倒是沒聽出喬升平話里藏著的小小悸動,，就以為他是讓自己看對聯(lián)呢，只是在看清對聯(lián)的內(nèi)容時少奶奶氣的扶額,，“你這是春聯(lián),？還貼二道院門上？你不臉紅??？”

　　我在心里鼓一張包子臉，替少奶奶生氣,。貼二道門不光喬老爺喬夫人,，肯定連其他院里的下人都能看見了，再或者來了客人路過他們院門也定能瞧見,！喬升平迫切的想要炫耀,，少奶奶可是被他氣得粉面通紅，還巴巴的跟少奶奶討乖,，真嫌死的不夠快,！

　　喬升平生怕少奶奶忍不住把對聯(lián)揉了，兩手護著往旁邊躲了躲,，就是嘴上不老實,，“依妹你別害羞嘛！這是我心中所望，今年過年我就是覺得滿院春風??！而且我真的想讓你高興！”

　　“你,？……算了,！寫都寫了貼內(nèi)廳吧，二道門重寫,?！?p>　　少奶奶怎么如此好說話了？這兩天少奶奶雖然沒有如之前一般把喬升平攆出院子,，但也僅限于沒往外攆,，喬升平做什么少奶奶可都是不參與意見的，因此喬升平才在少奶奶跟前猛刷存在值,，沒想到對聯(lián)的事就這么揭過去了,？少奶奶不僅沒給喬升平撕了還讓貼在內(nèi)廳了？

　　喬升平得了指令,，那眼里就跟點了兩盞紅燈籠似的,，喜滋滋的掛少奶奶身上，他招呼六子貼對聯(lián),，又指使墜兒研磨裁紙,，狼毫斗筆沾著灑金濃墨，春聯(lián),、倒“?！薄趩躺降倪\筆之下躍然紙上，紅紅火火的跑遍小院的各個角落,。

　　我雖然是面活了萬八千年的銅鏡,，但真正有年的概念卻是今日，受這年味所染,，我突然理解喬升平這中二病的狀態(tài)了,，就像他自己所說，這熱熱鬧鬧的滿院春意是他剖出來的心,，希望鋪在少奶奶眼前慢慢鉆進她的生活里，我覺得我眼神應(yīng)是不錯滴,，少奶奶那是在看喬升平寫的“?！弊职桑课?p>　　我在陸記鏡子店度過的200年里,，每到年節(jié)店里都會關(guān)門歇業(yè)幾日,，等到正月初五過后才會再次營業(yè)，受祖師爺爺禁錮我無法看到鏡子店之外的事情，因此我并未見過人間過年時的景象,，四周的煙花爆竹只會讓我覺得煩躁,。

　　在喬家，我卻對過年有了不一樣的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