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們都再次平靜下來時,，張總和我凝視著面前這一堆的來之不易的榮譽(yù),，許久沒有再說話,。我愛惜地握著這一枚枚的獎?wù)?，心里是痛徹心扉,，同時涌動著一股股的暖流,，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讓我心中同時哭到巔峰又笑到極致,，我那可憐可敬的影子一般的神秘戀人啊,。
張總微微笑著跟我說：“丫頭，智勇說他雖然什么都沒有跟你說過,，但是感覺你似乎知道他是做哪一行的,。是這樣嗎,？”
我也微微一笑，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坦白地說：“我猜測過,。不過我也懷疑過。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他吸毒的時候,，我產(chǎn)生了深深的懷疑,。我?guī)缀跻獩_口而出，說我一直以為你做的是很正義的事情,，是有不得已地的苦衷,，不能跟我說真話，我懷疑你是臥底警察,，可是你不會是販毒的吧,。我差點(diǎn)這么說了?！?p> 張總說：“可以理解,。難得你能忍住了。知道親密的人吸毒不算小事了,?！蔽艺f：“是愛和信任。離開他并不是不愛他了,，也不是不信任他了,。只是我自己不夠信心可以處理好。而且彼時我考慮別的多點(diǎn),，——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是我必須要做的,，要做得萬無一失的，我只有讓他一個人面對了,?？墒牵覒?yīng)該再堅強(qiáng)一點(diǎn)的,，再堅持一點(diǎn)的,，也許他最后的這三年，我——”
我的心一陣劇烈的絞痛,，鼻子一陣酸脹直沖腦門,，我忽然明白了時間在我的感受里為什么那么的彌足珍貴，為什么我是一天一天數(shù)著日子過來的,。原來那是我們命中注定的倒計時,，我們雖然身處兩處，卻惺惺相惜。
張總安慰我：“你真的已經(jīng)是做得很好了,。不容易的,。在那種復(fù)雜的情況之下，要堅持或者堅定都是不容易的,。我深有體會,，感同身受。你離開智勇有一段時間后,，我才聽我姐姐說起你們似乎分手了,。問智勇，智勇只說,，也許這樣是最好的,。他不讓我再來打擾你的生活?？磥硎钦嫘南牒湍惴珠_,，只是這分開也是因為愛。他想的也許和你想的是一回事,?！彼囂降乜粗摇?p> 這時我的手提電話響了,。是小波幼兒園的老師打來的,。電話里，老師說：“小波媽媽,，您現(xiàn)在能過來接小波嗎,？其他小朋友都已經(jīng)被家長接走了，就剩下小波一個了,，他眼巴巴等著您呢。這孩子也是太乖了,，就安安靜靜地,、眼巴巴瞅著教室門口，也不吵也不鬧的,，太懂事了,。”我跳起來,，看看手表已經(jīng)是傍晚六點(diǎn)多了，平日里四點(diǎn)半就該接放學(xué)了,。
張總也跟著我一塊站起來,，幫我收拾了收拾東西,。我毫不猶豫地對張總說：“請您跟我一塊兒去吧?！蔽覀兂隽碎T,，站在廊檐下,，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天完全黑了,。張總打了個電話叫車,。在等小車開過來的時候，張總問我：“小波,，他——”我打斷他的話,，說：“您會知道的?！?p> 一輛黑色的小汽車駛了過來,，司機(jī)透過車窗跟我微微點(diǎn)頭問候了一下，張總介紹說是他們的同事,。我和張總一起坐進(jìn)了后排座,。
十幾分鐘后，我們到達(dá)了幼兒園的教室外,。果然,，小波一個人趴在矮矮的窗前，透過玻璃窗看見我的身影,，他一下子沖到教室門口，大叫一聲：“媽媽,！”就抱著我的腿嘻嘻哈哈笑開了,，我彎腰抱起他，他的小嘴還在我的臉上親個不停,。
老師聞聲走過來,，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再次感嘆：“小波媽媽,，我真是服了你們家小波了,。放在別的孩子身上,，剩下自己一個,，早就哭七八回了，就算等待的時候不哭,，這會子見到了,，也是要哭的嘩啦啦的,。”
看著無憂無慮笑容滿面的小波,，我的眼淚卻唰的下來了,。小波驚異地看著我，伸出小手幫我擦眼淚,，問我：“您怎么哭了,？媽媽。誰欺負(fù)您了嗎,？我找他算賬”,。他扭臉瞪著一旁唯一陌生的張總，張總假裝很害怕,，無辜地聳聳肩,，親昵地刮了刮小波的鼻子。我放下小波,，接過張總遞上來的紙巾,，擦了擦臉，安慰的拍拍小波的小腦袋,。張總在一旁幫我謝過老師,，一手扶著我，一手牽著小波跟老師告別,，帶著我們走了,。
回到車上，車緩緩地開動了,。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張總回身問我：“現(xiàn)在怎么安排,？”我摸了摸小波的頭，堅定地說：“您說的,，我們要去的地方,，現(xiàn)在就可以出發(fā)?！睆埧倽M臉的動容,，他看著小波，慈祥地笑了笑,，再看向我,，用眼神詢問我。我重重地點(diǎn)頭,，輕輕地說：“是的,。”張總點(diǎn)點(diǎn)頭,，不再說話了,。
連夜疾馳,，我們一行來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進(jìn)入城市主城區(qū)后,，張總告訴我，這是他和吳智勇的老家,。葬禮是要秘密舉行的,，來的都是智勇至親的親人和他的親密戰(zhàn)友同事。張總還說,，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吳智勇的遺體已經(jīng)在他犧牲的當(dāng)?shù)鼗鸹?。骨灰由他的?zhàn)友護(hù)送到了這里,，即日就要入土為安了。
我問張總：“什么特殊原因不能等我們見過一面,？您或者他的母親有見他最后一面嗎,？”張總略沉默了一下，還是如實(shí)說了：“婷婷,，緝毒是一項非常艱苦卓絕的工作,，與犯罪分子的斗爭雖不是硝煙四起，但是也是非常殘酷的,?！怯碌哪槡Я恕,！彼蛋滴丝跉?，繼續(xù)說：“只有我見到他最后一面了，雖然面容沒有辦法辨認(rèn),，但是身高體貌都不會錯,，何況你知道的，他手臂上有一處紋身,，還有上次受傷的疤痕也很明顯,。”我死死地咬住了唇,，將臉轉(zhuǎn)向了車窗外,。
我們在酒店歇息了幾個小時。蒙蒙亮的清晨,，一行人緩緩地走向墓園,。從珠海出來時的滂沱大雨，下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時,，已經(jīng)變成了嗚嗚咽咽的飄成絲的雨,。墓園很大,，腳下濡濕的青石板鋪就的路，一直向前延伸,。走了很久,，還沒有到盡頭。路兩旁是靜穆的蒼松綠柏,。
我緊緊的抱著骨灰盒走在隊列的最前面的中間,，小波在我的身邊捧著吳智勇的相框，人群簇?fù)碓谖覀兊纳砼院蜕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陽光麗日下，吳智勇憋著笑,，我噘著嘴,，我們走在人群里。如今他安靜的在我懷里,，我抱緊了他,。
墓園的最深處，有人來接骨灰盒,，我艱難地遞出去,，他們小心翼翼的將他放進(jìn)了墓穴，我將裝著吳智勇的獎?wù)?、榮譽(yù)證書的紅綢緞布包一并放了進(jìn)去,。大理石墓蓋輕輕地合攏，工作人員將墓地整理封閉起來,。
我的淚再次潸然而下,，心都已經(jīng)碎成粉末了，被風(fēng)吹散了,。一旁,，吳智勇一夜白發(fā)蒼蒼的老母親，一聲哀啼：“我的兒??！”已是搖搖欲墜，一位便衣女警扶住了她,。小波仰頭看著我,，緊緊抓住我的黑色衣服的下擺，淚流滿面,、嗚咽不已,。
我蹲下身子，扶著小波的小小的肩膀,，用手替他擦干臉頰上的淚水,，也擦干自己的淚水,，鄭重地對小波說：“小波，記住了,，長眠在這的,，是你的爸爸。他是一位英雄,。小波要一直一直記在心里,，只要記在心里，不要對別人說,，不要讓別人來打擾他,。”
小波懂事的點(diǎn)點(diǎn)頭,，扭頭順著我的視線望過去,，墓碑已經(jīng)豎立起來了，只刻著CHB之墓,，再沒有一個多出來的字。小波手中的相框此時被擺在了墓碑前,，相框中年輕帥氣的吳智勇正微微笑著,，親切地看著我們。
小波在我的教導(dǎo)下,，趨前一步,，跪在了墓碑前，仰望著墓碑,，大聲說：“爸爸,，媽媽說小波很小很小的時候，您和小波見過一次面的,?？墒切〔ㄍ浟耍驗樾〔ㄒ郧安徽J(rèn)識您,，但是小波一直一直很想很想您,，小波也很愛很愛您，小波會一直記著您,，還會永遠(yuǎn)愛您,。親愛的爸爸，您安息吧,?！毙〔拗f完最后一句，跪走了幾步,，抱住了智勇的照片,。
吳智勇的母親跌跌撞撞地蹣跚著走過來,，彎下身體，一把抱住了小波,，哽咽地叫著：“小波,，小波，我的孩子啊,，我的寶貝小孫子啊,。——智勇啊,，你看見了嗎,？你的孩子啊，你的兒子這么大了,！”
小波童真的話讓我真是肝腸寸斷,，懊悔不已，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對吳智勇說：“智勇,，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一切的一切讓我們一起來面對。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的不得了。你可不可以重生,？可不可以讓我們重來,？”我的淚干了，眼前一片黑暗,，我一頭栽倒在智勇的墓前,，恍惚中聽見張總喊了一聲“婷婷”沖了過來。
其后,，張總找我談話,，說他完全理解我，在當(dāng)時那種情況下,，我沒有如實(shí)告知吳智勇小波的存在,。其實(shí)以他和吳智勇的感覺，雖然我沒有明說什么,，他們已然有猜測,。智勇應(yīng)該是當(dāng)時已經(jīng)認(rèn)出了小波，也可能正是因為知道了小波的存在，才決定跟我徹底分開的,。
我哭著說：“智勇突然身陷囫圇的時候,，我并不知情他到底什么情況。雖然我從未對我們的感情產(chǎn)生懷疑,。我懷孕了,，本來是件很開心的喜事，那是我們愛情的結(jié)晶,。但是畢竟我們沒有結(jié)婚,，而且在那種意外的情況下，我只顧著千百遍的琢磨智勇去哪里了,，智勇怎么樣了,。等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都已經(jīng)是智勇離開好幾個月了，我跟誰去說腹中孩子的存在,？智勇生死不明,，我跟誰去分享喜悅？”
我擦干淚水,，接著說：“不過,，我也從來沒有否決掉這個孩子的到來，一絲一毫都沒有想過要放棄他,，我從頭到尾,，從發(fā)現(xiàn)了他就百分百、百分之千的接受他,。您來找我,，我發(fā)覺事情可能比我想象的還要嚴(yán)重的多,，你的樣子告訴了我,。您走了，去找他去了,。我也決定了回去老家,，先去把孩子生下來?！?p> 回想起那些孤獨(dú)而前途迷茫的時候,，我只剩下些感嘆，較之吳智勇所面臨的生死攸關(guān),，我要做的實(shí)在是不值一提,。回到家鄉(xiāng),，姨媽看著大著肚子的我吃驚萬分,，一旁的表哥表嫂也很是意外，表嫂也身懷六甲，預(yù)產(chǎn)期跟我只相隔幾天,。
“我們幾乎同時入院,，兩個孩子前后兩天出生，都是男孩,。小波大一天,，是哥哥了。姨媽的意思為了避免別人說三道四和麻煩,，出院回到家里后,，對外宣稱我表嫂生的是雙胞胎，將兩個孩子放在一起帶,，分別取名小波小浪,。您去家鄉(xiāng)接我時，看到過的,。對不起,，我沒有跟您實(shí)話實(shí)說?！蔽铱粗鴱埧?，張總搖搖頭，說：“我理解,?！?p> 我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接著說：“再見到智勇,，他傷成那樣,，康復(fù)要緊，我沒有機(jī)會提小波的事情,。后來又奔赴西雙版納,，初來乍到，前途未明,，等稍稍安定了下來,，我想接小波一起生活了，又發(fā)現(xiàn)智勇他那種情況,，話到嘴邊還是沒提,。直到終于我將小波帶到了他的身邊，卻發(fā)現(xiàn)他復(fù)吸——”
“所以不要再自責(zé)了,。智勇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也見到過那個孩子了，他是無憾的,?！睆埧倓竦?。張總將我送上了回程的動車，然后將一個盒子交給了我,，對我說,，回去以后再看吧，是智勇的信,，臥底每年會留下一封信,，到必要的時候解封，現(xiàn)在經(jīng)組織批準(zhǔn)交給我,，希望我妥善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