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李蒼玉算是第一天真正上班了,。心情不佳的吳本立一直藏在書房里沒出來,,老員工陳六空前熱情的帶著李蒼玉兄弟倆,,走遍了門店倉庫熟悉了里里外外,。除了一個帳房先生今日不在,,店里的其他人都正式和他們倆打過了照面,。
高栝全程郁郁寡歡心不在蔫,,李蒼玉知道這小子是在心疼那一頓天價酒肉,,估計心都快要碎成了二維碼,。說實話李蒼玉自己也多少有點心疼,但那些東西都快要變成米田共了,,傷心又還能有什么用呢,?
李蒼玉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的心態(tài)已經(jīng)變得出奇的豁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重生的緣故,。在他看來,比起失去的父母親人和戀人朋友們來說,,眼前這點錢財根本就是無足輕重,。
錢財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道理誰都講得來,,但也許只有死過一次的人,,才能夠真正領(lǐng)悟到個中的深意。
傍晚時分,,咚咚鼓響,,東市歇市了。
大家吃過了廚娘已經(jīng)做的晚飯,,這一天基本上就結(jié)束了,。大東家吳本立開始盤帳,陳六等人或聚在一起聊天閑談賭一賭小錢,,或三兩相約出去買酒尋快活了,。除非大東家另有事情吩咐,否則大家直到明天中午之前,,都沒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這不禁讓李蒼玉感覺,長安的生活節(jié)奏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閑散和緩慢,。連一個小小的打工仔都有充足的私人時間來揮霍,,一點都沒有都市大忙人的感覺。
但是這樣的生活一但習慣,,想不當一條咸魚也難,。
雖然李蒼玉來到長安才兩天,對于自己的未來還沒有一個特別清晰的定位,。但自己千辛萬苦的走出大山,,絕對不是為了來長安做一條咸魚。更何況不久的將來這世道就將大變,,誰還能繼續(xù)咸魚下去呢,?
李蒼玉心中一亮,想到了吳本立的那個書房——既然現(xiàn)在這么閑,,何不多讀一點書來充實一下自己,?
想了一想,李蒼玉拿起剛剛從念奴那里順來的那一塊硯臺,,走向了吳本立的書房,。
在文房四寶當中,,硯的歷史最為悠久,,幾乎與中華文明同生同在。李蒼玉對硯臺稍有一點品鑒能力,,他早早就認出了念奴用的是一塊“澄泥硯”,,這可是四大名硯之一,到清朝就差不多斷代絕產(chǎn)了,。物以稀為貴,,這面硯臺到了21世紀絕對是天價古董,。只是不知道,它在大唐時代能值多少錢,?
吳本立愛寫字,,將硯臺送給他再找他借幾本書看,這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想著這些,,李蒼玉敲響了吳本立的房門。
“大東家,,還在忙嗎,?”
“蒼玉啊,?進來吧,!”
李蒼玉推門而入,看到吳本立正坐在一張堆滿帳薄的桌幾前,,拍著脖頸晃了晃胳膊,,一副勞累疲倦的樣子。
“大東家的帳,,還沒有盤完嗎,?”李蒼玉上前問道。
“剛完,。坐吧,。”吳本立看到了他手中的硯臺,,“你這是……”
“這是我親戚送我的一面澄泥硯,。”李蒼玉對著他坐下,,將硯臺擺到桌幾上,,“大東家見多識廣,我想請你幫我品鑒一下,?!?p> “赤色澄泥硯?”吳本立有點驚訝的深看了李蒼玉幾眼,,拿起那面硯臺仔細端祥了一陣,,神色漸漸變得十分嚴肅,“了不得,,了不得,!”
李蒼玉微微驚訝,“如何了不得?”
吳本立翼翼將硯臺放下,,說道:“澄泥硯號稱大唐四大名硯之首,,赤色澄泥硯則是品相最好,向來只作為貢品進獻給皇宮——蒼玉,,你那位親戚是什么人,?”
李蒼玉微微一怔,“一個生意人,?!?p> “那一定是個了不得的生意人?!眳潜玖⒀鄯啪?,沉聲道,“至少,,他和皇族的關(guān)系不淺,!”
“哦?”李蒼玉心中微驚,,看來吳本立還真是識貨,。念奴時常出入皇宮又與皇帝李隆基的關(guān)系很近,她能得到這樣的硯臺不足為奇,。
吳本立指著那硯臺:“這硯臺上所雕的花紋,,你可認得?”
“佛教飛天,?!崩钌n玉答得很肯定,這個不難認出,。
吳本立笑了,,“大唐以道教為國教,卻為何會在貢硯上雕刻佛教飛天的花紋呢,?”
“莫非是……”李蒼玉頓時想到了一個名字——武則天,?!
“看來你是猜到了,?!眳潜玖⑽⑽⒁恍Γ斑@塊硯臺,,至少是五十年前進獻的貢品,。當時在位的那一位君王,除了酷愛文史和書法,,還特別的推崇佛教,。至從她退位,飛天赤色澄泥硯就再沒有人制作和進貢了?,F(xiàn)在除了皇宮里或有少量存品,,市面上也就僅僅只有一些,她當年給予心腹重臣或是身邊女官的賞賜,,據(jù)說上官婉兒就曾經(jīng)收藏了不少這樣的貢硯,。但是五十年過去了,這樣的貢硯已如鳳毛麟角一般稀少……蒼玉,,你可知道,,它價值幾何?”
李蒼玉驚訝的搖了搖頭,,心想:難怪聶食娘說它是“齋主書房里的寶貝”,,看來我還真是低估了它!
“若是一面嶄新的赤色澄泥硯,,絕對是千金難求,。”吳本立正色說道,,“可惜有人暴殄天物已經(jīng)拿它用過了幾次,,打個折扣,它至少還值六七百金,!”
六七百金,?
一百多貫?
十幾萬錢,?,!
李蒼玉目瞪口呆,念奴那么輕描淡寫的就將它送給了我,,為什么,?!
“蒼玉,,你那位親戚,,不簡單哪……”吳本立饒有深意的笑著。
“他可能……不大識貨,,見我喜歡就隨手送我了,。”李蒼玉只能這么掩飾了,,盡管他自己都知道,,這個借口真是有夠拙劣。
吳本立不以為然的點頭笑了笑,,“興許是吧,!”
“大東家若是喜歡,。”李蒼玉將硯臺輕輕往前推了一下,,“我送給你,。”
“這不行,?!眳潜玖⒕芙^得很干脆,“君子不奪人所愛,。這硯臺既是親友相贈,,你當好生保留?!?p> “大東家所言即是……在下慚愧,!”李蒼玉只好收回了硯臺,心想?yún)潜玖⒓槭羌榱艘稽c,,倒也不算太壞,。換作是別的人想要貪圖這塊珍貴的硯臺,都不會跟我說那么多的實話,。
“對了,,蒼玉?!眳潜玖ⅠR上轉(zhuǎn)換了話題,,“你會不會做帳?”
太會了,,我可是做過兩年的財務工作,。中文系的就是一塊磚,哪兒缺了往哪兒搬,!……李蒼玉搖了搖頭,,“我可以學!”
吳本立頓時面露喜色,,“好,,我教你!”
李蒼玉疑惑道:“大東家,,店里不是有帳房先生嗎,?”
“別提那廝!”吳本立頓時來了氣,,“今天上午,,我已經(jīng)將他扭送了官府。你別說出去,,我嫌丟人,!”
“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李蒼玉這才明白,原來吳本立今天一直氣乎乎的,,就是因為這事,。
“想想真是令人氣煞!”吳本立越說越氣,,“那廝去年進京趕考沒能及第,,盤纏用盡流落街頭,。我見他是個可憐的讀書人便好心收留于他,,讓他在我這里安心住下好好溫書,以備明年再考,。后來,,我還委以他帳房重任。沒想到那廝趁我外出走商,,我夫人也因生病沒有守在店里,,居然貪污我數(shù)萬錢拿去平康坊逍遙快活!……你說,,世上怎會有這等人,?”
“確實過份!”李蒼玉點了點頭,,商人有錢但社會地位低,,因此積極主動的向文化界靠攏,就成了是他們的一個慣性,。早就聽說長安的富商向來有“贊助考生”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長安首富王元寶。據(jù)說他經(jīng)常和其他幾位富商一起比拼,,看誰贊助的考生在科舉當中名次最好,,及第最多,這在歷史上都傳為了一段佳話……吳本立真可憐,,他也贊助考生,,卻遇到這么一個坑貨!
“罷了,,不提他,!”吳本立馬上攤開帳薄,殷勤的說道,,“來,,我教你如何做帳?!?p> 李蒼玉笑道:“大東家,,你就不怕我也貪污你的錢款,?我可沒那書生那么傻,搞到了錢我是會攜款潛逃的,,不會等著你來抓我去官府,。”
“哈哈哈,!”吳本立仿佛是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大笑一陣后他果斷一揮手,“別說廢話了,,來吧,!”
李蒼玉笑了笑,點點頭,,“好,。”
此刻,,念奴齋內(nèi),。
儀王李璲拿著李蒼玉寫的那張欠條看了一陣,表情古怪似笑非笑,,“念奴,,你這是什么意思?”
“有了這一紙欠據(jù),,念奴以后再要與他如何接觸,,都是名正言順?!蹦钆o的說道,,“殿下再有任何差譴,也就只管吩咐便是了,?!?p> 李璲輕飄飄的將欠條扔到桌上,“你是不是在拼命的猜,,那小子是什么人,?”
“念奴只知道,他是儀王殿下的座上貴賓,?!蹦钆溃斑@難道還不夠嗎,?”
“很好,,本王就是欣賞你的識大體,懂分寸,?!崩瞽j滿意的笑著點點頭,,“你認為那小子,為人怎么樣,?”
念奴的表情頓時變得豐富起來,,還伸出一枚蔥蔥玉指。
“一個字,,賊,!”
蕭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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