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大梁,。
這座城同樣宏大,,與臨安不同的宏大,。
作為北齊的都城,沒有南晉的繁華與招搖,,而是多了一份莊重和肅殺,。寬闊的街道路面全部用細(xì)密的黃土一遍遍夯過幾百遍,又拿上好的石磚墊上,,哪怕一匹負(fù)重的戰(zhàn)馬在上面來回跑上一天,,也不會留下一點(diǎn)點(diǎn)痕跡。
大梁就是這樣,,不起眼,,但是又難以忽視。
大梁的皇宮,也延續(xù)了北齊人的特點(diǎn),,修的大而樸素,,一切以實(shí)用為標(biāo)準(zhǔn)。
“諸位卿家可曾聽說,,南晉已經(jīng)開始在邊塞囤兵的事了,?”北齊皇帝,坐在寬大的龍椅上,,一襲黃袍遮不住他壯實(shí)威猛的身形,,冠上珠簾垂下來,看不清他的臉,。
“陛下,,微臣以為,此時還有待商榷,,不可貿(mào)然出兵,!”一位文士打扮的老者上前請奏。雖然在北齊,,文官地位不敵南晉,,但是仍在朝堂上占一席之地,尤其是大學(xué)士的身份,,就連皇帝也需給幾分面子,。
但是軍中不買賬的也不少。
“你個老匹夫,,南晉那群娘兒們都要打過來了你還在這里慢吞吞地商量,,我聽聞南晉的高官們都有斷袖的愛好,我看你這老頭兒一把年紀(jì)了還文縐縐的,,我建議你去和他們商討,,和他們在床上商討去吧?!币粋€五大三粗的武將出來嚷嚷,。此話一出,引得武官一列發(fā)出哄笑,。
“你們這些….不學(xué)無術(shù),!粗鄙無賴!”大學(xué)士捂著胸口指向那武將怒斥,,嘴唇發(fā)抖,,文官也不是好欺負(fù)的,當(dāng)時隔著金鑾殿開始叫陣,,場面亂成一亂,。
北齊皇帝嘴角勾出一絲微笑,,對于這種情況,他不但不感到氣惱,,反而還看的津津有味,。
眼看口角之爭就要演變成武官單方面毆打文官的時候,皇帝一旁的老太監(jiān)湊過來,,彎腰垂頭,,詢問到需不需要制止這場面,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該說正事了,。
老太監(jiān)看著瘦弱,走路都是輕飄飄的,,似乎一陣風(fēng)都能吹走,,但嗓門可不小,在混亂的大殿中硬是喊出金雞報曉的味道,,下面亂哄哄的一團(tuán)立刻安靜,,各自歸位。
“諸位卿家,,朕心中自有決斷,。”男子的聲音很和藹,,但是和藹中又帶著一絲帝王的威嚴(yán),。
“請王大學(xué)士。楊大將軍早朝后留下,,其余人等有事上奏,,無事,退朝,!”老太監(jiān)又開始打鳴,。
官員們還未整理剛剛在混亂中扯的衣冠不整的朝服,就挨個上,,或奏事,,或議政,這個時候,,文官武官倒你禮我讓,,全沒有剛剛打生打死的模樣,。
早朝畢,,官員們紛紛退朝,剛剛被老太監(jiān)點(diǎn)名的兩位官員,,留了下來,,一位就是剛剛朝堂之亂的“罪魁禍?zhǔn)住?,王大學(xué)士,一位是自從上朝就瞇著眼睛,,像是在打瞌睡的中年男子,,楊大將軍。
老太監(jiān)早早地關(guān)上鑾殿大門,,驅(qū)散了里面的宮女,,偌大的朝堂內(nèi),只剩三人,,和一個曲腰站在門邊,,像是門童的老太監(jiān)。
“兩位愛卿,,對于南晉囤兵這件事,,有何看法?”皇帝并未下達(dá)命令,,而是先詢問兩位大員的看法,。
“陛下,臣的看法,,剛剛在早朝時,,就已經(jīng)說了,臣私以為,,兩國之間,,一舉一動皆不可懈怠,三思而后行方為上策,?!蓖醮髮W(xué)士率先開口。
“楊將軍,,你有何高見,?”
一直瞇著眼的楊將軍此時臉上無半點(diǎn)疲軟神色,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臣的意見和大學(xué)士的大體相一致,?!?p> “哦?那哪兒不一樣呢,?”
“臣以為,,雖不可輕舉妄動,但事關(guān)國家安危,,做好萬全準(zhǔn)備,,才能百戰(zhàn)不殆?!?p> “你的意思是,,兩手抓,?”皇帝似乎挑起了興趣,“若此事交與愛卿處理,,你會如何安排,?”
“臣認(rèn)為,一方面不可萬全置邊境百姓和大軍的安全不顧,,北齊方面,,同時出兵,一方面也需要去南晉那邊商討,,若是可能,,盡量在不開戰(zhàn)的情況下達(dá)成共識,從而退兵,,北齊南晉,,任何一邊都不可能完全壓倒另一方,他們要是動起來,,同樣傷筋動骨,。”
“愛卿說的有道理,,哼,,南晉?!被实巯仁琴澷p,,隨后冷哼一聲,南晉北齊兩國在一觸即發(fā)的情況下相安無事多年,,皆是北齊一再退讓,,這是這次南晉的行為相當(dāng)于跳在北齊頭上撒野,一國之君,,三番兩次退讓,,成何體統(tǒng)?
“那調(diào)兵遣將一事,,楊將軍可擔(dān)得起此重任,?”
“臣當(dāng)萬死不辭!”楊將軍受旨,。
“王學(xué)士,,和南晉的商討,你心中可有人選,?”皇帝轉(zhuǎn)頭問向王大學(xué)士,。
“臣愿擔(dān)此大任,定不辱使命!”
“好,,很好,朕得此二良將,,何愁不能復(fù)興我北齊榮光,!”皇帝十分欣慰,北齊有這二位,,內(nèi)外兼具,,從先帝以來的疲軟,一掃而空,!
“陛下,,臣還有一件事,不值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p> “愛卿請講?!?p> 王大學(xué)士壓低聲音,,似乎生怕他人聽到似的,雖然此時大殿包括他,,也只有四人,。
“陛下,微臣覺得,,此次南晉方面囤兵的方方面面,,似乎過于奇怪了?!?p> 皇帝沒說話,,沉默一陣子,緩緩開口,,“朕也有此感覺,,南晉朝廷并非沒有良將,若是準(zhǔn)備開戰(zhàn),,完全可以在我們未察覺之前突襲,,打我們個措手不及?!?p> “微臣也這么覺得,。”半天沒出聲的楊將軍也是一臉困惑,,“擺好架勢,,等別人準(zhǔn)備萬全再打,自古以來,,這種戰(zhàn)術(shù),,聞所未聞,。”
“朕懷疑其中另有陰謀,?!?p> “兩位愛卿,此去兇險,,務(wù)必小心,!”
“謝陛下厚愛!”兩人同時謝恩,。
一直站在門口的老太監(jiān)此時也將門打開,,恭送兩位離開。
皇帝看著空蕩蕩的大殿,,臉色陰晴不定,,老太監(jiān)回來了,垂手站在他身邊,,聽候他的命令,。
“你說,這天,,是不是要變?。俊被实巯窭页R粯訂栂蛏磉叺睦咸O(jiān),。
“奴婢不知,。”
“但是這天,,又何時真正晴朗不變,?”
……
“師兄啊,我們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好不好??!”邊塞,兩名身穿道袍的少年并肩而行,,其中一名稍胖,,大汗淋漓,向旁邊瘦些的哀求道,。
“忍忍吧,,師弟,今天得找到落腳的地方,,這邊塞的天氣可不比咱們荊州,,白天熱的像火爐,晚上冷的像冰窟?!彼ь^看了看頭上的太陽,,周圍的空氣似乎都曬的有些扭曲。
“不行了我頂不住了,?!鄙耘值牡朗可碜右煌醝,倒在沙丘上,,激起層層沙浪,。
“哎,,師弟你…”瘦些的無奈,,蹲下來,從他的腰間解下一個水袋,,望他嘴里灌了點(diǎn)水,,又從別在手臂上的荷包中,取了些曬干的薄荷葉,,喂給他,。折騰半晌,胖道士才恢復(fù)過來,。抬頭看了一眼周圍無盡的荒漠戈壁,,又是一陣叫苦。
這誰頂?shù)米“,。?p> 瘦道士也覺得,,他們這樣在荒漠里漫無邊際的找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前些日子,,執(zhí)法長老突然找來自己和師弟,說是有要事交與他們兩人,,結(jié)果給了一副畫像,,一塊掌門信物,還有一封密信,,就把自己兩人打發(fā)到邊塞來了,,若非他們二人在師門一向深受上下喜愛,他都以為被宗門流放了呢,。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師弟,快些起來,,誰知道這兒的天什么時候黑,,那個時候還沒落腳的地方,咱們就完啦!”他使勁扯著師弟的胳膊,,可惜沙太滑,,硬是在地上拖出一條深深的劃痕,也沒將他拉起來,。
“師兄啊,,我想回武當(dāng)!”胖道士哭喪著臉,,跌跌撞撞地爬起來,。
“兩位小師傅,怎么流落到這兒了,?”一個聲音從兩人背后傳來,。
瘦道士一回頭,發(fā)現(xiàn)一位裹著薄紗,,臉上帶著黑色面紗的少女,,身后還牽著兩匹駱駝。
這少女出現(xiàn)的不明不白,,十分詭異,,瘦道人沒回她的話。胖道人也覺得不對勁,,同樣沒再鬧騰,。
少女看出兩人的防備,摘下面紗,,燦然一笑,,白凈的臉沒有一絲被風(fēng)沙侵蝕的痕跡,“兩位小師傅,,我家就住在附近,,家里還有兩個叔叔,若是不介意,,今夜去我那里歇歇如何,?這里的夜晚,一般人可熬不過,。只是需要你們一人出十枚銅子兒,。”
瘦道士摸了摸荷包,,里面錢還有足余,,只是這莫名而來的少女,始終讓他放不下心來,。
這時,,胖道士拉拉他的衣角,,給他使個眼色,意思是,,三思而后行,,他雖吃不了苦,但是警惕性還是有的,,出事兒的往往都是別人給個蜜棗就跟別人走,,到了地兒就是一大棒敲暈。
少女見兩人還是不說話,,作勢欲走,。
瘦道人有些急了,“姑娘慢走,?!蓖瑫r也對師弟使了個眼色,“隨機(jī)應(yīng)變,!”
少女轉(zhuǎn)過頭,,甜甜一笑,,將牽著駱駝的繩子遞給他倆,,“你們累了吧,駱駝上休息會兒吧,,它們知道路,。”
瘦道人接過韁繩,,手指無意觸碰到少女的手,,冰冰的,軟軟的——這是他第一次碰到女孩子的手,,他的臉“唰”一下就紅了,。
少女看著他變紅的臉,好像意識到了什么,,“咯咯”的笑起來,,像是銀鈴。
“還未請教兩位小師傅的道號呢,?!贝齼扇蓑T上駱駝后,少女問道,。
“我叫顧流光,,他叫允飛虹?!泵蓄櫫鞴獾氖莸朗空f道,,同時指了指名為允飛虹的胖道士,。他們年紀(jì)資歷還不夠,并未取道號,,仍是俗家名號,。
“顧流光?真是個好聽的名字呢,?!?p> “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慕萍,?!?p> ……
“師弟,你為何派出流光和飛虹二人去尋找小師弟,?”聽了林道人的安排,,蕭掌門有些不解。
他們兩人的武功和心性,,在武當(dāng)?shù)哪贻p一輩里,,并非最好。如此艱巨的任務(wù)交給他們,,掌門有些不放心,。
“掌門你放心,我自有我的考量,?!绷值廊瞬换挪幻Φ亟忉尩馈?p> “飛虹那孩子雖有些懶惰,,但是腦子靈活,,在邊塞那種地方,龍蛇混雜,,光是武功高強(qiáng),,沒多大用處,腦子靈活,,懂得如何規(guī)避危險,,才是重中之重?!?p> “那流光這孩子呢,?”在掌門的印象里,顧流光他除了識大體,,老實(shí)之外,,就再沒給他留下什么印象。
“流光那孩子和飛虹關(guān)系莫逆,,若飛虹有時耍些小性子,,他也勸得動,。”
“不過最重要的一點(diǎn),,我覺得流光那孩子,,和小師弟當(dāng)年,一模一樣,,也許小師弟看到他,,能明白我們的心思?!?p> “和小師弟一樣,?”蕭掌門當(dāng)然知道小師弟年輕的時候是什么樣子,跋扈,,乖張,,和顧流光一點(diǎn)兒也不搭邊。
“師兄,,有些東西,,不要光看表面。切莫著了相,?!?p> “那孩子,心里也藏著一把劍,?!?p> “利劍含鋒而不漏,,一旦出鞘,,必將天下聞名?!?p> “師弟,,那孩子在你心里,評價真的如此之高,?”在他心中,,林道人很少對門內(nèi)弟子做出如此高的評價。
“師兄,,咱倆打個賭如何,?”
“賭什么?”
“就賭你那壇藏了十五年都舍不得喝的落楓酒如何,?”
蕭道人大笑,,“若是此子真當(dāng)?shù)牡萌绱嗽u價,那壇酒白送給你又如何,?”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兩個須發(fā)花白的老頭兒像孩子一樣,定下賭約,。
……
邊塞的景色,,對于初到此處的顧流光和允飛虹來說,十分新鮮,。坐在駱駝上,,左瞧瞧,右看看,,太陽從腦袋頂,,移動到西邊的沙丘上。
“到啦,!”走在前面的慕萍發(fā)出驚喜的聲音,,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的是一幢充滿中原風(fēng)格的客棧,招牌破舊,,灰蒙蒙的,,像蒙上一層灰。
兩人躍下駱駝,,將韁繩遞回慕萍,,她將兩匹駱駝系在客棧門口,又往駱駝嘴里塞了些草,。
“進(jìn)來吧,。”慕萍喂完駱駝,,走到客棧門口,,招呼著兩人。
顧流光和允飛虹對視一眼,,同時抬腳,。
客棧里面沒有想象中那么破舊,干凈而整潔,,隨意擺放著的幾張桌子,,被擦的一塵不染。
客棧的柜臺處無精打采地趴著個面白無須的中年書生,,看見慕萍帶著幾人走進(jìn)來,,才打起精神,坐直身子,。
“二叔,,這幾人是我在外面發(fā)現(xiàn)的,來咱們客棧住上一晚,?!蹦狡贾鲃诱f道,。
“兩個人,一錢銀子,?!睍穆曇艉屯獗硪粯樱岵黄饎?。
“你們這是敲詐,!”顧流光有些憤怒,明明早就談好的價格,,到了這里,,陡然翻了幾番。
他看向慕萍,,可愛的臉蛋也變的有些可惡,,“有你們這么做生意的嗎!”顧流光想和書生理論。
“不愿意,,好哇,,睡外邊兒也沒人攔著你?!睍荒樀臒o所謂,,“不過我好心提醒,這兒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夜里指不準(zhǔn)有個豺狼虎豹,。”
允飛虹一把拉住他,,滿臉堆笑,,“我們住,我們??!”說著從荷包里掏出一錠碎銀,“在麻煩幫我們兄弟倆炒幾個菜,。”
“老三,,整幾個菜,!”書生沖著廚房方向大喊一聲。而遞給書生的一錠銀子,,他絲毫沒有找錢的意思,,只好拉著顧流光到一旁坐下,眉宇間有一絲肉痛,。
“師弟,,他們這是欺人太甚,!”顧流光非常不服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允飛虹此時卻放的比他開,,“他們越是這樣坑,,我反而越是放心?!?p> 不一時,,飯菜被一個敞著衣服,滿身油污的大漢端了出來,,味道一般,,但勉強(qiáng)充饑。
飯畢,,慕萍將兩人引至樓上一個房間,,窄而簡陋,但是十分干凈,。
“熱水我一會兒送過來,。”慕萍對著二人行了一禮,,準(zhǔn)備離去,。
“你們這樣坑人,難道不會覺得良心有愧嗎?”顧流光還是不甘心,。
“有愧,?”慕萍呵呵一笑,“一錢銀子換兩條命,,恐怕這世上還沒如此劃算的生意吧,。”
“什么意思,?”顧流光有些不解,。
慕萍沒解釋,轉(zhuǎn)頭離去,。
天色黑了,,寒氣從開著的窗戶滲進(jìn)來,涼徹骨髓,,允飛虹打了個寒顫,,急忙關(guān)上窗。
黑漆漆的沙漠看不見任何人或動物,風(fēng)從沙子里透出,,發(fā)出“呼呼”的聲響,。
“幸好有個地方落腳?!备惺艿胶畾?,顧流光嘆了口氣,只得這么安慰自己,。
“今天累死我了,,等熱水來了喊我,我先歇會,?!痹曙w虹衣服都不脫,往床上一趟,,狹小的木床被他擠滿,,身體呈個“大”字。
顧流光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看著窗外黑乎乎的夜空,,也不知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