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司朔三人如此快回來,鄭鏢頭有些吃驚,。
“事情調(diào)查的怎么樣了,?”他強忍著傷痛,從塌上爬起來,,關(guān)切地問道。
“蘇奇死了,?!彼舅返幕卮鹑缤@雷,“什么,?,!”鄭鏢頭的驚訝之色躍然于臉,“蘇奇是怎么死的?又是誰殺了他,?”
“目前還不清楚,,但是在他身上,我們搜到了‘如夢令’,?!?p> “‘如夢令’?”鄭鏢頭喃喃自語,,“真的是他,?”
“就目前的情況看來,蘇奇確實是柳艾的同伙,,甚至下毒的人也是他,,柳艾也許只是起接應(yīng)的作用?!彼舅返恼Z氣很平淡,,“但是還有兩個問題?!?p> “哪兩個,?”鄭鏢頭不解的問道,這也是謝莫袂和阿九所關(guān)心的,。
“第一個問題,,是誰殺了蘇奇?難不成謝府之中,,還有五邪教的人,?”
“這……”鄭鏢頭陷入沉默,謝府之中,,混入這么多五邪教的歹徒,,實在是讓人寢食難安。
“朔兄,,那第二個問題是什么呢,?”
“第二個問題則是,我們從柳艾,,到蘇奇,,好像一直沒有找到一個關(guān)鍵性的玩意兒?!?p> “你是說,?”謝莫袂仿佛想起了什么,表情變的激動,,“鑰匙,!二叔的鑰匙丟了,,但是并未在蘇奇和柳艾中任何一個人身上發(fā)現(xiàn)鑰匙的蹤跡?!?p> “沒錯,,據(jù)我推測,第一,,鑰匙現(xiàn)在在那個殺掉蘇奇的人手中,,我們先假定這個人為甲?!?p> “第二,,鑰匙有可能還在蘇奇或者柳艾的房中,但是我們并未發(fā)現(xiàn),。而第三,,則是被他們中的某一個人開完鎖,,就丟棄了,,而且這幾個人除了甲之外,都未離開謝府,,那么鑰匙還在謝府的幾率是很大的,。”
“朔兄,,我覺得第二點和第三點的可能性實在太小,,鑰匙最有可能,還是在那個假定的神秘刺客甲手中,?!?p> “何出此言?”司朔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謝莫袂,,心里卻在暗暗贊嘆,。
“首先,蘇奇和柳艾的房間,,只有那么大,,我們反復檢查過,遺漏的幾率太低,,這是一,。第二,謝府說大也不大,,若是丟棄在謝府,,一旦我們意識到這點,大肆搜尋,,找到也不是不容易,,那么鑰匙的位置也相當于間接暴露了他曾來到這里,,然后我們可以依次排除,他藏不了的,?!彼舅仿犕辏媛段⑿?,“有些道理,,但是第二點我不太同意,謝府畢竟人多眼雜,,不可能這一方莊園中每一處都是我們的眼睛,。”
“但是我也覺得,,還是第一個可能性是最大的,。”司朔不緊不慢,,說出自己的看法,,“還是從是誰殺了五邪教教徒說起吧?!彼舅奉D了頓,,示意阿九給自己倒杯水。
“我們目前找到三個可能殺害五邪教教徒的人,,甲,,蘇奇,還有柳艾,。但是實際上,,經(jīng)過鄭鏢頭的探訪,蘇奇的可能性是直接排除的,?!?p> 鄭鏢頭聽后,也點點頭,,“確實,,蘇奇那一夜一直在客來軒喝酒,那里的老板還有客人都可以證明,?!?p> “那么,只剩下柳艾和甲的嫌疑最大了,。而我們在那壇子里找到的玉牌,,仿佛就直接告訴我們,就是柳艾殺的人,!”眾人皆點頭同意,。
“可是,,你們想過沒有,柳艾為什么要把這牌子扔在哪,?”司朔的表情突然變的玩味,,“他為什么要做這種自曝身份的事情?在這謝府之中,,唯一一個能在明面上與北齊扯上關(guān)系的人,,就是他柳艾,縱使那牌子上的花紋一般人認不出,,但是這偌大的謝府,,總有人認識,比如,,謝無惑,。”
“確實,,二叔走南闖北,,與北齊那邊也有貿(mào)易來往,他極有可能認得,?!敝x莫袂補充道,。
“那你覺得,,你的二叔,謝無惑,,會偏袒他么,?比如說,幫忙隱瞞,?”
“二叔不是這樣的人,,他雖然老于人情世故,但是大是大非上面,,還是分得清的,,這一點,柳艾他不會不清楚,,跟在我二叔身邊的人,,也不會不清楚?!敝x莫袂否定了這種可能,。
“那他明知道只要我們發(fā)現(xiàn)了這玉牌,他便會在劫難逃,,那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明明只要將毒藥灌入犯人嘴里,,便可以了結(jié)這一切,他為什么要多此一舉,?他是傻子嗎,?”
“這是一起栽贓嫁禍!”謝莫袂終于想通了這一點,,臉上直冒冷汗,。
“我一直覺得我們仿佛是在被牽著鼻子走,看起來原因就在此處,?!?p> “柳艾的身份,暴露的太快,,太不正常了,。”
“那和你認為鑰匙還在甲手中,,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關(guān)系就在于,他在第一時刻知道柳艾的死,,也是他,,經(jīng)手的柳艾的尸體!”司朔終于露出他的真正意圖,,“莫袂,,你可還記得,是誰處理柳艾的尸身,?”
“你是說,?!”謝莫袂看了看還在榻上坐著的鄭鏢頭,,“鄭叔,?”
“不,這不可能,!”謝莫袂絕對不相信司朔如此荒謬的言論,,“你莫要血口噴人!鄭叔的為人我很清楚,,他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鄭鏢頭倒是坦然,“少俠,,我為謝府陳懇做事十幾年,,你可莫要信口雌黃!既然說我是那個什么甲,,請拿出證據(jù)來,,老夫雖然在江湖這些年沒闖出個特別大的名頭,,但是也不是可以隨便污蔑的!”
“證據(jù),?”司朔輕笑一聲,,“你既然要證據(jù),那我就一一列舉給你,,聽好了,!”
“老夫洗耳恭聽!”
“第一點,,回到最開始,,你守夜的那一晚。首先,,你所說的,,全部都是你的一面之詞,沒有人能證明,,你那晚到底干了什么,。”
“但是這也不能證明,,老夫說的是謊話,!”鄭鏢頭稀疏的胡子全都翹了起來,他覺得有些荒謬,,“就憑這個,,就能證明,是老夫毒殺的人,?那當晚我也未見到你,,我是否也可以說,,我懷疑是你偷偷下毒殺害犯人的,?”
“鄭鏢頭莫生氣,這只是第一點,?!彼舅方z毫沒有覺得憤怒或者難堪,仍然臉上掛著笑容,。
“第二點嘛,,就是我剛剛所說的,只有你動過柳艾的尸身,,而且我殺柳艾的時候,,你也在場?!彼舅芬娻嶇S頭似乎又有話說,,又說道,,“您先別著急,等我把話說完,?!?p> “鄭鏢頭的尸身確實是你動的,但是后來又來了那么多侍衛(wèi),,將你處理他尸身的全過程看了個遍,,,也許他們中的某一個是甲,,目睹此后臨時起意,,等你處理完柳艾后又將他的尸體盜出,取下玉牌,,再用自己一直藏在身上的鑰匙趁夜色把它放進壇子,。”
“但是,,后來謝無惑的一番話,,讓我對你起了疑心?!?p> “掌柜的,?掌柜的說了什么?”
“掌柜的說,,在他身邊的侍衛(wèi)中,,只有你,和柳艾,,可以自由出入他的房間,,而后我又私下問過他,也只有你們兩個,,在他處理一些私密事物時,,不用回避?!?p> “也就是說,,你,還有柳艾,,是唯一知道鑰匙原本位置的兩個下人,。”
“那又如何,?那也不能肯定的說,,鑰匙丟失一事,是老夫所為?!?p> “沒錯,,這就是這個計謀的高深之處,將一切的一切,,全部推到一個死人身上,,死無對證?!?p> 眼見鄭鏢頭又要反駁,,司朔右手抬起,示意他繼續(xù)聽下去,。
“隨后,,時間來到我們?nèi)巳チ恐兴巡槟且荒弧,!彼舅费劬Σ[起來,,似笑非笑。
“鄭鏢頭,,你可還記得,,當我們到來的時候,你在干什么,?”
“哼,,你這小子倒是會搬弄是非,”鄭鏢頭怒極反笑,,“我記得,,你們來的時候,我正在給柳艾的房間上鎖,?!?p> “但是,小子,,你可別忘記了,,這件事,可是大掌柜的安排我做的,,我問心無愧,。”
“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司朔撇撇嘴,“我也曾問過謝伯父,,確實是他派你去收拾柳艾的遺物,。”
“但是接下來,你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
“哦,?又要給老夫潑什么臟水了?老夫洗耳恭聽,!”
“哼哼,,是不是潑臟水,聽說說完,,大家心中自有公論,。”
“別賣關(guān)子了,,快說吧,。”阿九有些等不及,,謝莫袂的表情也十分急迫,。
“當我們搜查柳艾居所的時候,有人在外邊偷看,,這件事,,你們,包括鄭鏢頭,,都應(yīng)該是知道的吧,。”
“是啊是啊,,也正是那人,,將鄭叔刺傷?!敝x莫袂回憶起方才的場景,,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就是鄭鏢頭所犯的最大的錯誤,。那個偷聽的人,,正是鄭鏢頭?!?p> 司朔這句話,,讓全場都靜了下來。
“你,,有什么證據(jù)嗎,?”謝莫袂盯著司朔的眼睛,冷冷的說道,。
“你還記得鄭鏢頭被刺傷后,,說的那句話么,?”
“哪句話?”
“他說,,那人的身形好似蘇奇,。”
“但是蘇奇根據(jù)我們的調(diào)查,,確實是蘇奇在偷聽?。俊敝x莫袂大為不解,。
“調(diào)查,?我們調(diào)查了什么?”
“我們只不過在蘇奇手上發(fā)現(xiàn)一道和鄭鏢頭所說一模一樣的傷口,,然后,,一包毒藥而已?!?p>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p> “蘇奇就是鄭鏢頭所推出的第二個替罪羊,。”
“我知道你心里很多疑惑,,我一一給你解答,。”司朔活動了一下脖頸,,神情坦然自若,。
“首先,如果鄭鏢頭所言屬實,,那么在我們還留在柳艾的房間里時,,蘇奇還是活著的,是么,?”
謝莫袂點點頭,,“是這樣,然后他回到房中,,被他人所殺害,,我覺得你一定是有哪些地方弄錯了……”
“你錯了?!彼舅贩駴Q了謝莫袂的猜測,,“蘇奇在哪個時候,就已經(jīng)死了,?!?p> “死了,?”
“對,,人可以說謊,,但是尸體不會。蘇奇應(yīng)該在昨天,,就已經(jīng)死了,,到今天我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腐爛了,。我們進入他房中時聞到的那股腐臭的味道,,你們每個人都以為是月泠花的氣味,其實,,那其中還包涵著蘇奇尸體腐爛的味道,。”
“小子,,這不會又是你的猜測吧,?”鄭鏢頭打了個哈欠,臉上露出無聊的表情,,“如果全都是猜測,,那也就沒什么好說的了?!?p> “不不不,,鄭鏢頭,你忘了我剛剛說的那句話了么,?尸體,,是不會說謊的?!?p> “我一開始,,也以為蘇奇沒死多長時間,直到有人提醒了我,?!?p> “我明白了!”阿九恍然大悟,,“時間對不上,!”
“什么時間對不上?你明白了什么,?”謝莫袂看不穿這兩人在打什么啞謎,,“為什么說蘇奇是昨天死的而不是今天死的?”
“還記得我們在尸體下面發(fā)現(xiàn)的蛆么,?”
“蛆,?蛆說明了什么,?”
“莫袂,你算一算,,我們從發(fā)現(xiàn)鄭鏢頭被刺,,到趕到蘇奇的住所,中間間隔了多長時間,?”
“大概,,不到半個時辰吧?”謝莫袂有些不太確定,,“半個時辰,,半個時辰……”謝莫袂的臉色變了,變的不可置信,,呆呆的望著鄭鏢頭,,“鄭叔,你為何要說謊……”
謝莫袂發(fā)現(xiàn)了問題的所在,,“半個時辰不要的功夫,,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尸體,然后長了蛆,,鄭鏢頭,,你覺得,可能么,?”司朔點出了問題的所在,。
“你…我只是說,那個人看上去像是蘇奇,,可沒說他一定是,!”鄭鏢頭有些慌亂,額頭上冒出黃豆般大小的汗珠,。
“哦~”司朔吹了個口哨,,“那可真是巧呢,恰好蘇奇手上也有劍傷,,又恰好在他身上,,搜到了‘如夢令’,這么多的巧合,,鄭鏢頭,,你是老江湖了,可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吧,?”
巧合是存在的,。
但是永遠不可能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出現(xiàn)。
巧合多了,,就不再是巧合,,而是刻意的安排,。
“鄭鏢頭,我想,,那鑰匙,,應(yīng)該不是在這間屋子里,就是在你身上了吧,?!彼舅肥諗苛诵θ?,“前輩若是真的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就讓我們將這間屋子,徹頭徹尾地搜一道,,若是沒有鑰匙的蹤跡,,晚輩當以死謝罪!”
阿九挽起袖子,,只等一聲令下,,謝莫袂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懇切地看著鄭鏢頭,,希望他能同意這個“要求”。
“罷了,,罷了,,老夫招了?!编嶇S頭像一個泄氣的皮球,,腦袋耷拉著,聲音中帶著苦澀,,“鑰匙就在我身上,,拿去罷?!彼麖膽牙锾统鲆话炎龉ぞ赖你y制鑰匙,,遞給謝莫袂,“莫袂,,是鄭叔對不起你,,可是鄭叔也有鄭叔的難處,切莫怪鄭叔??!?!?p> “鄭叔,,你為什么……”謝莫袂心中有千般酸苦,,萬般迷惘,“你為何,,要做這種事,?為何要和五邪教的人勾結(jié),有什么難處,,為何不和二叔他們說,?而是非要投靠五邪教?”
鄭鏢頭看著痛苦萬分的謝莫袂,,有些話哽在喉中,,難以出口。
“莫袂,,你想知道的,,全部在那個柜子中?!编嶇S頭的語氣突然變的溫柔,,“替我告訴掌柜的一聲,老鄭,,以后再也不能為他做事啦,!”
“不好,快攔住他,!”司朔察覺到事情不對勁,,趕忙對阿九喊道。
可惜,,為時已晚,。
鄭鏢頭嘴角邊,流出一縷黑血,,他衰老松弛的眼皮緩緩合上,,身子重重倒在床榻上。
他服毒自盡了,。
這個跟隨者謝無惑大半輩子,,為謝家操勞半生,又同時是五邪教內(nèi)鬼的老人,,結(jié)束了他的性命,。
“鄭叔!”謝莫袂撲到鄭鏢頭的身體上,,嚎啕大哭,。
司朔轉(zhuǎn)頭看向鄭鏢頭臨死前所指的那個柜子,那里面,包含著這個擁有多重身份的老人不為人知的一生,。
“阿九,,去打開那個柜子?!彼舅窙]有去安慰謝莫袂,,正如他知道,這個時候的安慰沒有任何作用一樣,。
阿九打開柜子,,偌大的柜子里,放著幾十兩黃金,,黃金下,,壓著一摞新舊不一的信紙。
這些薄薄的信紙上,,承載著這個老人的一輩子,。
他的忠誠,他的背叛,,全部化成墨跡,被書寫在上面,。
現(xiàn)在,,終于等到了來見證這些東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