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九,,薩克達(dá)氏不足月產(chǎn)下皇六子肅瑨,然而僅僅五天后,六月十四晚上,,這小小的生命承受不住病痛的折磨,,離開了人世。
六月十五一早,,內(nèi)務(wù)府置辦好下葬六阿哥的儀式棺木,,更還有流芳宮元妃喜材,說是用來沖喜去病去災(zāi),,可人人都知道,,元妃怕就是一兩日的事兒了,趕緊備下這些東西,,也是怕真到那時(shí)候不知所措,。
“姐姐,姐姐,!”
萬貞看過元妃后,,玉斟進(jìn)入內(nèi)宮,姐妹倆所剩時(shí)日不多,,若再不好好珍惜說幾句話,,就真的沒機(jī)會了。
“斟,,斟兒,。”
玉酌的氣若游絲,,好像隨時(shí)就會被風(fēng)吹斷,。
“我去后,咱們一家子,,博爾濟(jì)吉特家族在宮里,,就只剩下你自己了,你,,你一定要撐下去,!”
“這么多年了,姐姐,,你,,你在宮里陪了我這么多年,可不能說走就走,!”
玉斟心慌,,握著姐姐僅剩下幾縷溫度的手,緊緊握著,,她怕,,她好怕悄悄松開那飄渺不真的溫度就會消散,,變成一陣凄人的冰涼。
玉酌搖了搖頭,,微笑道,。
“還有,還有肅明圖,,他這孩子,,倔啊,別在吃了虧,!好好教他讀書,,替他皇阿瑪分勞國事,!”
“姐姐,,你會看到明圖成親,會看到他建功立業(yè)的,!”
“我啊,,這輩子,算是去了,,看著你又生下宜璐,,看著明圖健康懂事,都是滿足,,可,,可那唯一遺憾,就是,,就是沒給我的肅央報(bào)仇,,我的肅央啊,!”
玉酌努力張大嘴巴,,想要咆哮出多年的壓抑,這樣小小的要求,,這時(shí)候竟也做不到了,。
“姐姐,你的病不至于這樣子,,是有人要害你,,是她們要害你!”
“什么,?”
玉酌蒼白的容顏好似紙?jiān)?,僵硬的表情浮現(xiàn)不可思議。
“有人安排在姐姐的藥里放入辛丁香,,姐姐,,你萬萬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棄世去了?。 ?p> 玉斟渾身不住打顫,,淚水覆蓋了嬌好的面容,。
“我的命,她們想拿就拿去吧,!”
玉酌恢復(fù)了笑意,,然而笑容慢慢喪失。
“可我兒子的命,,玉斟,,姐姐,姐姐不行了,,可是玉斟啊,,你告訴姐姐一句實(shí)話,肅央,,肅央的死與你有無關(guān)系,?”
窗外逛風(fēng)大作,綠樹紅花被陣風(fēng)吹散,,斑斕海棠粉色花瓣兒青色綠葉隨風(fēng)狂舞,,借風(fēng)舞動一時(shí),興了一時(shí)的美景,,飄散又徐徐落下,,落入泥土,誰也不知她們也曾如鳥雀飛上青天過,。
玉斟還是拉著玉酌的手,,任憑淚珠兒打在二人的手上。
“胡桃,,是不是你喂給肅央的那粒兒胡桃仁兒,?”
玉酌又一次帶著彌留之際的哭腔,殷殷期盼著否認(rèn)的答案,。
“不,,不,不會是你的,,我,,我真是要死了,怎會懷疑自己的妹……”
“是我,!”
玉斟使勁兒凝眉,,吐出幽閉于內(nèi)心深處的陰暗秘密。
“真的是你,,我的妹妹,,肅央的姨母,?”
玉酌瘋狂抽開被玉斟緊拉著的手,探出頭來,,一行清淚寫著太多的失望,。
“我當(dāng)時(shí)看不到易琛,肅明圖也一樣,,你與肅央在流芳宮享盡榮華恩寵,,我在懿祥宮盼著盼著,盼著易琛能像以前那么對我,,親密無間,,知無不言,不知避諱地想說什么就是什么,,可是,,難了!”
玉斟放下手,,摸了眼角的淚,,輕聲笑出來,。
“好不容易易琛見了我,,待了一會兒,我那時(shí)不知天高地厚地抱怨,,就直接說我嫉妒姐姐,,結(jié)果,換來了他的一巴掌,?!?p> 幽幽往事,過眼云煙,,然而一旦再次被翻出來,,是一場可怕的游戲。
“那是我至今唯一被打的一次,,他教訓(xùn)我,,說我嘴巴無遮無攔,說我這樣說話讓外人聽了會離間博爾濟(jì)吉特家族,,我知道他是為了我好,,可我就是不甘,不甘姐姐你搶走了我平時(shí)渺小的美好,!”
“所以你害死了我的兒子,?”
玉酌撐著身子,氣喘吁吁指著玉斟,。
“靜妃故意說起,,小孩子萬萬不能吃細(xì)小的食物,,會嗆著窒息而亡,可我,,我忍不住,,忍不住自己的手,我給肅央喂了小胡桃仁,,我多么希望他盡快吃下去,,別嗆著,就那一次,,如果失手我就發(fā)誓再也不動害人心思,,可是也就是這一次,害人的伎倆居然成功了,,肅央,,沒了!”
玉斟整理衣飾,,跪在地上,。
“姐姐,是我對不住肅央,,對不住你,!”
“我們可是親姐妹啊,一個(gè)阿布,,一個(gè)額吉的血緣至親?。∮裾?!我也從未想過什么爭寵,,我就是想與你,與明圖,,肅央好好地生活下去,,為了博爾濟(jì)吉特家族,為了阿布額吉,,肅央可是你的親侄兒?。 ?p> 玉酌咳嗽起來,,咬著牙齒,,手里死死攥著被褥。
“我知道我們是血緣至親,,可我更知道,,這大清,從來就只能有一個(gè)新天子,!”
玉斟毫不在乎,,或許,,這些話她堵在心底太久了,久到自己快成了一具傀儡,。
玉酌則一臉茫然,。
“新天子?”
“中宮沒有嫡子,,我的兒子是長子啊,,姐姐,我不能不防著,,你生產(chǎn)那日,,我多么希望你生下的是個(gè)公主,可是那都過去了,,大錯(cuò)已鑄成,,我惶恐,可我未必會后悔,,因?yàn)槲颐靼鬃约合胍裁?,缺什么,我只是對不起肅央,,對不起姐姐,,合該這些事情都在你我姐妹之間呢?或許這是一種孽緣吧,!”
玉斟自己都常說,,自己罪大惡極,可生來世上,,自己不爭取的沒有人會給你,就算是靜妃,,都沒有自己滔天罪孽,。
六月十五的晚上,玉斟玉酌兩姐妹說了好久的話,,當(dāng)初阿布給二人取名時(shí),,就說過成玉如做人,謹(jǐn)慎亦斟酌,,奈何睿妃元妃這輩子是不能一起從玉斟酌了,。
流芳宮宮內(nèi)的香花,一夜間被狂風(fēng)吹散,,零零散散地都落了,。
六月十六一早,元妃博爾濟(jì)吉特玉酌,,身穿著初封元妃的金色龍紋鳳印朝服,,帶著往昔歲月虛假卻美好的真情時(shí)光,,安安靜靜地躺在床榻上,再也沒了遺憾,。
生前最牽掛的事已然了了,,最后一口氣也不想夾雜多少怨恨,那畢竟是自己的妹妹,。
終于能于兒子團(tuán)聚了,,希望他還認(rèn)得自己這個(gè)額娘。
圣純十七年六月十六,,元妃博爾濟(jì)吉特氏薨于流芳宮,,時(shí)三十一余。大宗皇帝追封其位崇元皇貴妃,。
皇貴妃葬禮隆重,,大宗皇帝哭得死去活來,盡是黃泉留戀之情,。
皇貴妃喪禮期間,,一個(gè)人影輕飄飄地,居然隱隱有歡快之意,。
一個(gè)暗角處,。
“可真有主子你的,你說了一番話竟然讓皇貴妃死的這么快,?”
說話的人事梅素,,她小心翼翼地瞄著周圍。
而一旁掩唇暗笑,,描著墨眉的女子,,正是皇后的陪嫁,鈕祜祿菀柔,。
“我不過把真相說了出來,,撐不撐得住也是皇貴妃自己的福分盡了!”
“那薩克達(dá)主子的孩子,?”
梅素欲言又止,。
“哦,不中用的額娘才會生出不中用的兒子,,我只不過探出她的龍?zhí)タ赡苁莻€(gè)兒子,,她家世低微,暗示她可以將孩子生出來交給皇后娘娘撫養(yǎng),,給皇后娘娘充當(dāng)?shù)兆?,結(jié)果她竟然一口拒絕,還口無遮攔地說母憑子貴這四個(gè)字,想想都惡心,,為娘的命賤啊,,孩子的命也珍貴不了,不必刻意,,這孩子也是沒命活著,!”
“可,可皇后娘娘是中宮嫡母,,將來無論誰登基都會以嫡母為尊的,!主子這次您出手會不會太著急?”
“這你就不懂了,,皇后娘娘必須要有一個(gè)自己撫養(yǎng)的兒子,,旁人的兒子在尊敬嫡母又能到什么程度?”
鈕祜祿氏沉著眼皮,,儼然看不出平日白天那副沒遮沒攔的市井婦人樣子,,眼神中流露著許多籌謀算計(jì)。
“瞧著吧,,我會為皇后娘娘籌劃一個(gè)嫡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