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晦的表現(xiàn),、秦觀的表演,反倒是沖淡了方才的蘇軾的口無遮攔帶來的尷尬,。東京人一向放達(dá),,特別是在私人的場合下,對政治,,甚至對官家都普遍抱有一種輕蔑的心態(tài),。轟轟烈烈的“熙寧新法”弄著民間沸反盈天,最終在高太后,、司馬光一干人的打壓下無疾而終,;現(xiàn)在王珪、蔡確這些人把持的朝堂卻又走向了王介甫的極端,,奉行一種無所作為中庸哲學(xué),,把大宋朝的政治氣象拖向了死氣沉沉的境地。官家神宗皇帝也被變法之事搞得心身俱疲,,加之這兩年遼國沉寂了,、西夏消停了,他也沒有了之前的那種意氣風(fēng)發(fā),、咄咄逼人的氣勢,。
所以在這些士大夫的意識里,什么新法,、黨爭,,都是扯淡,不如跳舞,!
這時在蘇軾家的宴會廳上居然真的跳起了舞,!
只見蘇小妹緩緩起身,走至中場,,深鞠一禮,,說道:“小妹,為各位舞蹈助興,!”
但聞得絲竹聲動,,管樂齊鳴,蘇小妹云袖輕舒,曲腿抬臀,,認(rèn)同一只在云端展翅慢行的野鶴,,忽而翹首顧盼,忽而引吭長鳴,,風(fēng)云流動,,高天澄碧,贏得了滿堂喝彩,。
隨著樂聲的戛然而止,,蘇小妹長身玉立,輕輕萬福道:“小妹,,技藝粗鄙讓各位見笑了,!下面以舞相屬,還望各位高賢莫要拂了小妹的薄面才是,!”
“以舞相屬”是一種接龍?zhí)璧男问?,也存在著舞技大比拼的意味。東京人一向熱衷聲色之事,,所以但凡經(jīng)常出入這些場合的人在舞蹈方面都會有些造詣,,所以滿場的人無不暗暗摩拳擦掌,希望能夠被蘇小妹選中,,那就意味著自己便是今天這場社交盛宴的最大贏家,。
這便是東京人的生活哲學(xué)。
蘇小妹美麗的眸子輕輕流動,,在偌大的宴會廳上環(huán)顧了一圈,,她的一顰一笑無不牽動著在場眾人的心弦,他們紛紛向蘇小妹投去了熱烈的目光,,希望能夠在眼神交匯的一瞬間迎來她展顏一笑,,躬身相請。
蘇小妹畢竟是個見過大世面的女子,,她自小便深得當(dāng)今太后高滔滔的喜愛,常常出入于宮中,,長大后同當(dāng)今官家的妹妹建業(yè)公主趙泮交好,,更加是出入了無數(shù)次大大小小的高級場合,所以場上眾人的熱烈反響并不能引起她的任何反應(yīng),。
她眼神迷茫的越過了眾人,,落在了最邊角座位上的一個人的身上。
“沈晦公子,,可否賜教,?”她居然選擇了剛剛找到一個極不起眼座位坐下的沈晦!
眾人一片嘩然!畢竟沈晦是東京城里惡名遠(yuǎn)揚的紈绔,。蘇小妹之所以選擇了他,,想來不過是因為剛才那闕品味不俗的《鵲橋仙》。但是在大家看來,,那闕詞十有八九是他從哪里抄襲來的,,誰能夠相信一個眠花宿柳的浪蕩公子能夠做出什么驚艷的詞作來?
沈晦剛剛坐下,,端起了一杯米酒喝了一口,,入口的酒水又澀又儼,好歹沒噴出來,。如今又被蘇小妹點了名字下場跳舞,,不免有些詫異,說道:“我牙還沒刷呢,,跳舞不合適吧,?”
他知道依他這種紈绔子弟的身份而言,決計是會掌握這些出入風(fēng)月場所的技藝的,,只是他現(xiàn)在無論如何都調(diào)動不出腦子里關(guān)于東京舞蹈的記憶,。
看來穿越還是存在著把當(dāng)事人穿成傻子的風(fēng)險的。
沈晦有心一推了之,,可是他這兩世都無法克服的弱點就是無法拒絕女人的請求,,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在蘇小妹期盼的目光中,,沈晦離了座位,,來到了場地中央。
“沈公子是要跳一曲《弦歌》,,還是《破陣》,?”
這是兩首近期十分流行的舞蹈,東京的王公士人爭相為之,,沈晦卻完全沒有印象,。他想了想說道:“《弦歌》、《破陣》我都不會,,我還是給大家挑一曲探戈《西班牙斗牛舞》吧,!”
“西……什么牙斗牛士?”蘇小妹滿臉的迷惑,,回頭望了望屏風(fēng)后的樂師們,,只見他們亦是一臉的迷惑。他們當(dāng)然也是對這首創(chuàng)作于19世紀(jì)歐羅巴大陸的《西班牙斗牛舞》一無所知,。
沈晦輕輕做了個“沒關(guān)系”的手勢,,然后將雙手輕輕在胸前展開,,面部微微上揚,目光指向了窗外的遠(yuǎn)方,。
接著他的腳尖輕點地面,,立刻便如同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從他的腳尖傳遍了全身一般,身體的姿勢發(fā)生了及短促卻十分明顯的變化,,這讓下面的人看到的不是變化而是身體里瞬間爆發(fā),、傳導(dǎo)、被壓抑的力量,!
他有節(jié)制的甩動頭頸,,然后迅速地恢復(fù)原狀,右腿筆立,,左腿緩慢卻又十分舒緩,、流暢的抬起,直到與身體一樣筆直挺拔,。
他以自己的右腿為中軸,,旋轉(zhuǎn)了三圈。他旋轉(zhuǎn)的速度不快,,卻沒有半點的滯澀之感,,就像一架剛剛迎風(fēng)打開的風(fēng)車,你可以從它漸漸加快的轉(zhuǎn)動速度上開到它不久就會一種無與倫比的迅捷方式在時間與空間的交界處劃出一道絢爛的裂縫,。
當(dāng)然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他緩緩放下了左腿。腳一著地,,便開始一種難以想象的高頻率輕巧地踢踏地面,,發(fā)出節(jié)奏輕快悅耳的聲響。
與此同時它的雙手也牽動著兩條臂膀如同深潭里的游魚一般,,極其柔軟,、極其緩慢的游動,雙臂的靜與腳間的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靜一動相得益彰,。
臺下上均看得傻了,許多人不由自主地隨著沈晦腳尖的踢踏之聲開始上下晃動腦袋,。一時間整個宴會廳里,,泛起一片腦袋的波浪。
沈晦的動作也是越來越快,,兩條胳膊形成的一條波浪狀的幅度也越來越大,一串清脆的節(jié)拍聲自指尖響起,,在本就熱鬧的大廳中加入了一種嶄新的元素,,加速了場下頭顱晃動的力度,。
突然,指尖的響聲陡然消失,,舞者歸于平靜,,回到了最初的那個狀態(tài):雙手輕展,面部微揚,,雙腿筆立,。晶瑩的汗珠自他的額間緩緩流淌而下。
許久,,蘇小妹帶頭鼓起掌來,。其他人亦跟著叫好不迭!
“小妹鄙陋,居然不知道沈公子原來是這舞道中的大家,,當(dāng)真是要膜拜有加了,!“蘇小妹一邊說著,一面舉手以白帕替沈晦拭去了額頭上的汗水,,軟語說道:“沈公子,,這舞蹈是哪里學(xué)的?小妹著實是聞所未聞,!”
沈晦心中尷尬,,卻只能隨口道:“去年遇到吐蕃的客商,跟他們學(xué)來一些皮毛而已,,這舞蹈須男女二人對舞方妙,,今日是有些牽強的!”
“哦,?”她望著沈晦,,雙眸如星子一般明亮,繼而臉上居然泛出一片緋紅的顏色,,繼續(xù)道:“那小妹倒是想懇求沈公子不吝賜教呢,!”
沈晦揉了揉鼻子,說道:“探戈就是要趟著趟著走,,三步一回頭,,五步一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