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里,,白雨正在擦拭吧臺,看見陳曉抱了個盒子進(jìn)來,,就問:“啥寶貝?。俊?p> 陳曉打開盒子,,里面用軟紙包裹了幾個球莖,,不禁驚喜地“呀”了一聲。
白雨好奇地拿起一個,,“這應(yīng)該不是水仙花,。是啥啊,?”
“鳶尾花的種球,。”
“這有神馬稀奇的,,鳶尾花在國內(nèi)很多地方都有,,還值當(dāng)用個盒子當(dāng)寶貝似的裝起來?!卑子臧亚蚯o扔回盒子里,。
“這是西班牙的野生品種,國內(nèi)的鳶尾花大多是藍(lán)色,,紫色,,我在網(wǎng)上看到過西班牙有一款是彩虹復(fù)合色,美極了,。沒想到真找到了,。”陳曉拈著鳶尾花種球愛不釋手,。
“這是趙赫明送你的吧,?”白雨問。
“嗯,,他說是托朋友費了好大勁才找到的,。”
白雨鬼鬼祟祟地問:“哎,,老板娘,,這趙赫明是你男朋友吧?”
陳曉把鳶尾花球莖小心放回盒子,,“你猜,?!?p> “我猜是??床怀鰜戆?,老趙挺會哄女孩子開心的?!?p> 陳曉白了他一眼,“巴同學(xué),,建議你洗洗手,,鳶尾花球莖據(jù)說有毒?!?p> “這還用你說,,球莖類的花基本上都有毒。哎,?我不姓巴,!”
“我覺得你姓巴挺合適,巴公,,巴婆,,八卦男?!?p> 陳曉抱著盒子上樓回自己的臥室去了,。她躺在床上,看著被紗簾掩映的窗臺上放著的禮物,,心里一陣陣又是甜蜜又是悵惘,。
第二天,白雨明顯能感到陳曉有些心神不寧,??斓街形纾昀飦砹藘晌煌端薜姆靠?。陳曉給他們辦登記的時候,,明明已經(jīng)錄入了身份證信息,又管人家要身份證,。白雨實在看不過去了,,過來轟她。
“我看你還是歇著去吧,,別在這里添亂了,。”
陳曉順從地到花園里,,拿了把剪刀修剪枯枝,。白雨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心說不好,跑過來一看,,果然,,一棵好好的月季被她剪成了光桿司令。
“我說老板娘,,你是不是思春了,?”白雨一把搶過她的剪刀。
“哈,?”陳曉傻乎乎地看著他,。
“男朋友來了就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p> “你少胡說了,。”
“我胡說,?你看你臉上,,明明就寫著兩個春字?!卑子曛钢哪槺葎澲?。
陳曉躲開他的手指。
“你有點出息行不行,?人家沒來時,,我看你還像個正常人,人家來了你倒成弱智了,?!卑子甑亩旧嘁坏﹩樱粫r半會是不會剎車的,。
陳曉不理他,,一聲不吭地上樓去了。白雨以為她生氣了,,莫名有點不安,。沒一會兒的工夫,卻見陳曉換了身衣服走下樓,。藕荷色襯衣,,白色長褲,頭發(fā)高高挽起,,整個人清新脫俗,。手臂里搭了件淡紫色短款大衣。白雨再挑剔也不得不承認(rèn),,老板娘這顏值是不低的,。
“打扮這么漂亮是要去約會吧,?”白雨抱著胳膊,戲謔地看著她,。
陳曉很有點不好意思,,“還不一定呢。只是反正也沒什么事可做,,我就先換好衣服等著好了,。”
“沒什么事好做,?”白雨指著旁邊一筐換下來的床單被罩毛巾,,還有院子里一堆枯枝,旁邊空空如也的狗食盆貓食碗以及蹲在一邊可憐巴巴看著他倆的RIVER和TINY,。
“資本家可以閑著,但我們可憐的無產(chǎn)者還有一堆事要做呢,。拜托你把錄入信息這個笨蛋都能做的事干好,,別讓我百忙之中還得給你救場行嗎?”
“我錯了我錯了”,,陳曉其實特別恨白雨的牙尖嘴利,,但每次都被他抓到短處,狠狠擠兌,,她嘴又笨,,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好在自己每次一服軟,,白雨也就饒了她,。
正求饒呢,陳曉的手機(jī)響了,,她趕緊接通電話走到花園里,。
白雨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陳曉的表情逐漸黯淡下來,剛才的高興勁兒全沒了,。只聽見她“嗯”了幾聲,,掛斷了手機(jī),低著頭慢慢蹭回來,。知道她一早上的期待落了空,,心里不禁有點不忍。
“我說,,昨天跟你提的改建客房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時候做呢?”白雨故意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
“哦,,剛才赫明電話里也說了,,他已經(jīng)幫我找了個建筑公司,是他的朋友開的,??梢詭臀易龈慕āK€建議我讓你全權(quán)負(fù)責(zé)這個事,,說你很有想法,。”陳曉無精打采地說,。
“嗬,,效率挺高啊,你瞧瞧人家,,這才是做大生意的人,,風(fēng)馳電掣,雷厲風(fēng)行,?!卑子甏_實很欣賞趙赫明的做事風(fēng)格,而且他的氣質(zhì)穩(wěn)健又不失干練,,思慮周全,,面面俱到,親和力也滿分,。
白雨把床單抱到洗衣房里,,一邊往洗衣機(jī)里倒洗衣液和消毒液,一邊跟陳曉說:“你要實在沒事干就出去散散心吧,,店里的事我來盯著,。”
陳曉點了點頭,,牽著RIVER乖乖出去了,。
趙赫明的辦事效率確實很高,人還在回南昌的路上,,他請的建筑公司已經(jīng)上門了,。
接下來的兩天,陳曉和白雨忙著改建客房的事情,。建筑公司給出的價格非常低,,直說趙總的朋友就是他們的朋友,這單即使不賺錢也得干好,。不僅如此,,建筑公司把施工流程安排得非常緊湊,人員配備齊全,,如果順利的話,,10天以內(nèi)就能完工,,保證在旅游旺季到來之前做好。
白雨現(xiàn)在除了干完日常工作之外,,一有空就去工地盯著,。施工過程中臨時需要買點什么東西,他就開著那輛老豐田跑來跑去,。幾天下來,,累得已經(jīng)沒有力氣擠兌陳曉了,倒是讓陳曉耳根子難得清靜了幾天,。
江南的春季總是細(xì)雨不斷,,這天傍晚又下起了小雨。
陳曉做好了晚飯去叫白雨,,喊了幾聲沒人答應(yīng),。她走進(jìn)裝修到一半的房子,屋里黑乎乎的一片,,地上堆著很多裝修材料,,隱約看見白雨一個人坐在地上背靠著墻發(fā)呆,手里攥著的手機(jī)屏幕亮著,,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這些天確實辛苦他了,,陳曉走過去蹲到他身邊,,說:“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吃完飯你就去睡吧,,我來看店?!?p> 白雨沒接她的話,,只是把手機(jī)摁滅,沉默了一會兒,,他低聲說:“不好意思啊,,老板娘,我明天要回一趟杭州,?!?p> 陳曉知道白雨老家在杭州,從小跟爺爺長大的,。這么急著回去,,難道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她心里不由得一緊,。
“是你家里有事找你嗎,?”
“不是,,我家里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我爺爺前年就去世了,?!?p> “那你回杭州做什么呢?”
“你別管了,,反正是很重要的事,。”白雨不耐煩地說,,陳曉跟他認(rèn)識這些天,,倒是頭一次見他這樣??磥硪欢ㄊ前l(fā)生了什么,,但白雨不說,她也不好再追問人家的私事,。
“那你去吧,。”陳曉善解人意地說,,想了想又問:“要用錢嗎,?”
白雨站起身來,眉頭緊鎖:“可能會用到,。如果可以的話,,你能把這些天的工資先結(jié)給我嗎?”他說這話時很有些費力,,扭過頭望向別處,。
“嗯?!标悤砸哺鹕?,兩人一前一后走回咖啡店。
白雨到鳶尾花咖啡剛半個多月,,陳曉算了算他的工資才一千多一點,。陳曉抬頭看了看白雨,見他一個人默默坐在廊下,,歪著頭看雨,,桌上的飯菜一口沒動。
他今晚出奇地沉默,,中午她來喊他吃飯的時候兩人還有說有笑,。看他現(xiàn)在心事重重的樣子,,跟之前簡直判若兩人,。
陳曉看著計算器上顯示的數(shù)字,,咬了咬嘴唇,過去問他:“你這次去杭州,,要幾天,?還回來嗎?”
白雨愣了一下,,肯定地說:“回,。如果快的話,兩天就趕回來,?!?p> 陳曉低頭用手機(jī)給他轉(zhuǎn)賬了2000塊。
白雨打開手機(jī)看,,有點驚訝:“這么多,?”
“嗯,你先拿著吧,,萬一有什么急用呢,,就算是我預(yù)支給你這個月的工資好了?!?p> 白雨遲疑了一下,,他確實需要用錢,也就沒有推辭,。他合上手機(jī),,笑道:“你就不怕我一去不返啊,?”
“沒關(guān)系的?!标悤阅闷鹂曜?,“我餓了,吃飯吧,?!?p> 凌晨,天蒙蒙亮,,陳曉就聽到窗外傳來汽車發(fā)動的聲音,。她扭頭看了眼表,剛?cè)c鐘,,此時的街道清凈無人,,汽車的聲音就顯得格外清晰。她站起身透過窗戶,,看到白雨的那輛白色老豐田SUV車燈雪亮,,很快就消失在巷子的盡頭,。
白雨腳下給足油門,在空曠的道路上急速行駛,。
腦海里顯現(xiàn)的,,是這些年被他無數(shù)次回憶過的片段:
那是16歲的自己和15歲的余虹。青春年少,,豆蔻芳華,。
也是個淫雨霏霏的季節(jié),杭州的街道雨潤如酥,。
他騎著自行車,,她坐在后面,把臉頰貼住他的后背,。隔著被雨水潤濕的襯衫,,能感受到他炙熱的肌膚。
“小雨,,我昨天讀了一首詩,,名字叫《又見雨虹》”她清脆柔軟的聲音仿佛通過他的脊背一直傳遞到心臟。
“我覺的這首詩就像是為我們寫的,?!?p> “為什么?”他明明知道,,卻故意這么問,。
“你看啊,你是雨,,我是虹,。雨后就會有彩虹,就像我們現(xiàn)在這樣,?!迸旱母觳簿o緊摟住少年的腰。那時的他還很清瘦,,天知道他有多希望自己能快速長大,,早日長成一棵粗壯的大樹,撐起他和她的天空,。
六歲那年,,父母離異,白雨被爺爺接回了杭州老家,。后來,,父母各自組建了家庭,而他卻永遠(yuǎn)沒有家了。
虹就住在爺爺家隔壁,,他倆從上小學(xué)開始就形影不離,。虹比他更可憐,她父母都去世了,,自小在叔叔家長大,。叔叔嬸嬸對她不能說不好,但也談不上有多親熱,。他們很想盡到養(yǎng)育的職責(zé),,但也僅此而已。
虹很不愛回家,,每天跟他一起上學(xué),,一起放學(xué),在他家做作業(yè),、吃飯,,不到晚上不回去。
春天,,他們一起在爺爺?shù)幕▓@里種花,,夏天一起摘楊梅做楊梅酒。
時光荏苒,,兩個人慢慢長大,。不知從何時起,她見到他時臉上會泛出羞紅,,就像淡淡的楊梅酒一般,。而他,也會莫名地感到醉意,。
16歲的一個夏夜,,在黃昏的巷角,他親吻了虹,。那時的他們都認(rèn)定,,雨跟虹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這是一定的啊,,雨后一定會有虹,,虹也只有依賴雨才能生存,。
直到他考上大學(xué),,離開杭州的那一年……余虹和他的聯(lián)系不知不覺地少了,再往后,,他聽到了她跟一個香港富商結(jié)婚的消息,。白雨使勁甩了甩頭,像是要把腦海里的記憶全部拋出去。
他發(fā)狠地猛踩油門,,導(dǎo)航顯示距離杭州還有300公里,。他不斷地超車,仿佛這樣,,內(nèi)心的狂躁才能稍稍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