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國圣都銅雀臺下有座山林,。
矮矮低低的灌木,迎風招展的長竹,。
婉轉(zhuǎn)淺吟的琴聲一瀉千里,,音符的末端是一席孤傲清高的青衣。
柳含雨不是第一次來這里,。
猶記得那年暴雨傾盆,,六歲的她牽著父親的衣角,躲在父親高大寬厚的后背,,怯生生地瞅著眼前那個琴音縈繞的男子,。
十年過去了,歲月并未在那個人身上留下半點痕跡,。
那雙深邃的眼睛總是透著慵懶的倦意,。
“莫宗主?!?p> 柳含雨從懷里抽出一卷畫軸,,嘩啦啦甩開。
天凌當朝司法的身影隨著畫紙一點點地鋪展在空中,。
莫離中指一彈,,畫紙便散成縷縷白煙,隨風揚去,。
“她過得很好,。”
黃褐色的枯葉輕飄飄落在柳含雨肩上,,憂郁的雙眼滿是凄清的冬色,。
“我姑姑怎么死的?”
柳府滅門的前夜,,柳含雨跪在中庭,,望著云中明月,潸然淚下,。
當欣貴人的死訊傳來時,,全府的梅花一時之間盛開怒放。
柳含雨的乳娘在一陣陣清冽馥郁的梅香中,,揮劍自刎,。
隨著乳娘的鮮血緊跟而來的是柳府的滅門。
“白族百門一族老姑婆婆娑,,欣貴人死前見的最后一個人,。”
柳含雨的心臟猛地被狠狠揪了一下。
莫宗主跟他爹都指向白族,。
她不信,,她從孩童起至今日,從未聽聞白族與柳府有任何糾葛,。
她更不能理解的是她爹明知是白族,,為何遲遲不動手。
柳府是倒了,,可柳江塢還在,,她還在。
為什么還那么無動于衷,,那可是他的親妹妹,,她的親姑姑。
莫離起身,,留下古琴,。
“莫宗主?!?p> 柳含雨踮起腳尖,,手腕上的銀鏤鐲瞬間化成一把長劍,欺身而上,,旋轉(zhuǎn)一舞,。
幾片細細的竹葉閃過莫離的眼尾。
莫離彈指一揮間,,片片翠竹斷身落地。
狂風漸起,,將柳含雨嬌小的身體吹后幾米遠,。
“三小姐這是?”
莫離眨眨無辜的眼睛,甩袖收手,。
“莫宗主,,本小姐想跟您借個人?!?p> “哦,。”
此時空氣突然安靜,,冬風似乎吹成寒雪,。
“莫宗主不問是誰嗎?”
“你既然動手了,,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不想給也得給了。”
莫離朝柳含雨扔出一片孔雀翎,,居然是銀色的,。
遠處的灌木前慢慢畫出紅色的衣帶,俏麗曼妙的身影隱隱顯露在陽光下,。
三千銀絲如瀑,,淺眉梨渦,那枚如火似血的孔雀翎耳釘亮得滲人,。
“虞乩,,這是柳府三小姐?!?p> 虞乩微微點頭,,從容地跟在柳含雨身后。
柳含雨還沉浸在錯愕的震驚中,,剛剛阻擋銀鏤鐲那股狠厲的劍氣竟是這樣嬌美的女子,,她一直以為起碼是位身強體壯的劍士。
她現(xiàn)在都不是很想把人帶走了,。
這真的是,,姑奶奶白出手了,她剛剛那招就是想試試藏在暗處的人功力如何,。
“那個……”
柳含雨忍不住用食指撓撓臉龐,。
“莫宗主,我能不能換個人,?”
“……”
“……”
其實倒也不是柳含雨對女生有什么別的想法,,只是她此次去白族,實在是需要帶個男的,,柳江塢的男性都不方便露面,,畢竟柳江塢百年流傳的劍法外人一點就知。
她一個大家閨秀,,常年閉門修煉,,哪又認得什么公子男郎。
最熟的還不是眼前這位莫大叔,。
她跟莫離要人,,一來她爹都在銅雀臺了,她去白族干什么對他們來說都不是秘密了,,二來銅雀臺成立不久,,他底下的人魚龍混雜,什么來路的人都有,,自然是門派招式百花齊放,,辨別他們唯一的身份還真的只有銅雀臺的信物了,。
但她又不好意思直接跟莫離要個男宗侍。
現(xiàn)在這情景真的是進退兩難,,尷尬至極,。
莫離面無表情地扯走那片銀色的孔雀翎。
虞乩雖然功力深厚,,但極容易失控,。
那片孔雀翎有純凈的靈力可以壓制暴走的虞乩。
柳含雨不想帶虞乩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柳含雨此時的尬笑在莫離眼里就只是不想帶個麻煩而已。
“所以你想帶誰,?”
這……,,柳含雨才剛來,哪知道銅雀臺有什么絕世神人才子,。
看這情景,,莫離轉(zhuǎn)身抬腿就想一走了之。
無奈柳含雨這性子也是隨了她娘,,相當?shù)鼐?,要不到絕不罷休。
“莫宗主,,上次使陰招的白面書生,,本小姐就覺得很可以?!?p> 這時遠處的榕樹傳來劇烈的咳嗽聲,。
莫離的眼角抽了抽,表情甚是古怪,。
柳含雨忍不住再看看虞乩,,還好她沒什么表情。
“你確定,?”
柳含雨不語,,她也沒別的選擇呀,。
“好吧,。”
莫離心想:銅雀臺上上下下,,誰人不知蘇澤可是連橫折撇豎奈都搞不清的人,。別說書生,但凡跟個字沾邊的,,蘇澤就等于沒轍,。
想到這,,莫離就忍不住把柳含雨從上到下掃視一遍,然后有點惋惜地搖搖頭,。
這孩子生得挺明慧的,,就是眼睛不太好使。
弄得柳含雨云里霧里,,完全不知狀況,。
而蘇哲這位被欽點的“白凈書生”此時正趕到清府。
清甜濃郁的花香嗆了蘇澤一臉,。
他實在不解,,明明已是初冬,為何清府的薔薇還是滿園飄香,。
清府除了薔薇,,還有徹夜長吟的簫聲。
這兩樣都是清府最異于常人的事情,。
每當滿月的午夜,,清府的上空總是盤旋著鮮艷明麗的薔薇花瓣,伴隨著悠遠的簫聲,,像場花仙子的舞會,。
蘇澤站在中庭院內(nèi)的一顆大樹上,環(huán)視四周,。
他果然又看到那位身著綺羅的美婦在細心照料著滿園的薔薇,。
她身旁跟著一位十二三歲的少年,一路輕撫著嫩花綠葉,。
那少年生得眉清目秀,,模樣言語間盡是某個人的影子。
清羽蘭抬眸間便瞧見了蘇澤,。
她微微一笑,,她哥哥還是去了。
她勸了整整一個晚上,,清黎沒有一句是聽進去的,。
而十幾年前,那個人寥寥的幾句話,,清黎硬是記了一輩子,。
她自始至終都不明白,為什么銅雀臺上下都跟中了蠱似的,,為了那個人,,韜光養(yǎng)晦十幾年,什么都不顧了,,甚至連命都不要了,。
她承認,,那個人是天生的帝王將相,只恨天妒英才,。
她也曾被他的滿腹經(jīng)綸折服過,。
可畢竟過去十幾年了,那個人的影子早就淡了,。
當她踏出慰寧府的那一刻,,她以為這輩子兩人就此分道揚鑣了。
后來,,她加入了銅雀臺,,再后來,她再嫁,,退出銅雀臺,。
“娘親,花要碎了,?!?p> 清卿伸手拉拉清羽蘭的衣袖。
不知為何,,清羽蘭回頭看著她的孩子,,突然用力抱住他,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