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上一個休息的驛站,,年伯就將一路騎來的馬匹給賣了,他用塊灰黑色的布包住臉龐,,手中不知哪來的一把掃帚,。
他輕輕推開半掩住的兩扇大府門后,在粗厚笨重的門板上掃了掃,,然后使了點勁將兩扇門牢牢合上,。
透過門合上前的細縫,,年伯往外面平靜地看了一眼,眼神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似乎是對這個世界的最后釋然,。
進了府后,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雪,,在府門圍墻之中,,剩下的只有被摧毀過的一片狼藉的平地。
幸虧有潔白的雪花覆蓋,,年伯不用目睹這片土地曾經(jīng)受到過的屈辱和創(chuàng)傷,,這也是為什么每年,年伯都選擇在大雪紛飛的時候回到這里的原因,。
此時的年伯挺了挺腰桿,,仿佛恢復(fù)了年輕時的活力,踏在這片土地上讓他的內(nèi)心覺得異常踏實安穩(wěn),。
盡管腳下已是一片廢墟。
厚積的雪層在年伯的腳下發(fā)出沙沙的聲音,,替他記錄著每一步留在這里的痕跡,。
年伯徑直往前走著,視線一刻也沒有離開前方,,他心中無比堅定自己要走向何方,。
無情的風(fēng)雪似乎被年伯的執(zhí)著感動了片刻,天空翩翩飛舞的雪花止住了曼妙的舞姿,。
不一會兒,,年伯穿過一排倒塌的圍墻,來到了一片靠山的空地,,空地的四周是光禿禿的樹木,,在春夏季節(jié),大樹的枝繁葉茂應(yīng)該會將這片空地圍成一片綠蔭的堡壘,。
在這空地上是一個叢冢,,密密麻麻,錯落有致地排滿了一百四十七塊無字墓碑,。
叢冢中間位置,,三塊墓碑顯得特別注目,年伯來到這兒后,,臉上的平靜無法掩蓋內(nèi)心起的波瀾,。
他先走到叢冢中間三塊顯眼的墓碑前,將墓碑上的積雪掃去,,然后又將附近仔細清理一遍,。
他一邊清理,,一邊嘴里小聲嘀咕道:“老爺,夫人,,小姐,,嘿嘿......我又見到小主人了,上蒼總算對葉家還存有一絲憐憫之心”,。
將墓碑附近清掃一遍后,,他用手小心翼翼地在墓碑上擦了擦,雖然沒有字,,但是他依著內(nèi)心的感覺,,按照自己心中呈現(xiàn)的字的紋路好生擦拭著,嘴里依然嘀咕道:“你們放心,,小主人現(xiàn)在很好,,長得一表人才,身強體壯,,一身的本事,,已經(jīng)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我看得出,,葉家的血海深仇他沒有忘記,,他已經(jīng)開始懲罰那些當(dāng)年對葉家犯下滔天大罪的仇人了”。
年伯的聲音很小,,慢慢開始變得有些哽咽,。
“當(dāng)年是我沒有照顧好小主人,讓他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如今他已經(jīng)長大成人,,你們可以安息了”。
年伯清理干凈后,,在三個墓碑前跪下,,扣了幾個頭,然后就開始著手清理其它的墓碑,。
雖然表現(xiàn)得精神飽滿,,但是年伯老邁的身體經(jīng)過一番勞作折騰后,開始顯得疲憊,,花了好久的功夫,,他總算將所有的墓碑都打掃了一遍。
時至日入,,暮色漸濃,,年伯直起身子,往眼前的墓碑掃略一眼,,深深呼出一口氣,,仿佛將多年來懸在內(nèi)心的重負輕輕地放下,,悲慟的臉上露出一絲解脫的微笑。
他又走到顯眼的三處墓碑前,,坦然說道:“該是時候下去繼續(xù)服侍你們了”,。
話音剛落,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小藥瓶,,從里面倒出一粒黑中帶紅,,紅里透黑的小藥丸,然后將藥瓶往遠處用力一扔,,回過頭看了一眼那粒藥丸,,唇角微揚,將它往嘴里送,。
他微微閉上眼睛,,藥丸到了嘴邊正要往嘴里放的時候,潔白的雪地突然閃過一道光影,,光影將傍晚的暮色撕扯破碎后,,又重新蒙住了老天的眼睛。
雪花又開始飄飛起來,。
年伯在生命彌留的一瞬間,,想起了遠在荊州的王妃,心中擔(dān)心她如果遭遇什么不測,,會給楚立留下遺憾。他
似乎對于自己的死亡早有預(yù)感,,只是在他想要自行了斷之前,,對方還是先出了手。
小小的不起眼的藥丸最終沒能進入年伯的口中,,掉在雪地里,,被掩蓋得毫無痕跡。
暗殺年伯的殺手根本不知道,,他這一劍顯得有多么多此一舉,,同時也替他自己埋下了多大的禍根。
......
......
西楚王府內(nèi),,暮色未至,,林章的房內(nèi)已經(jīng)亮起了微黃的火光。
林章此時心中有許多問題想要和剛剛回到府內(nèi)的軍師商量,,也顧不得奚仲子舟車勞頓,,身心俱疲。
“軍師此行可有什么收獲,?”,。
奚仲子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隨后滿臉愁容答道:“并州已經(jīng)全城皆兵,戰(zhàn)爭硝煙一觸即發(fā)”,。
林章皺了皺眉,,既驚又疑。
“兗州如何,?”,。林章緊接著問道。
“邊關(guān)擾亂不斷,,北魏屢屢進犯,,兗州刺史兼守軍都統(tǒng)陸籍疲于抵御外敵,倒無暇顧及京城的明潮暗涌”,。
聽到奚仲子的回答,,房內(nèi)的三人都舒了一口氣。
衛(wèi)錚語帶安慰地說道:“飛云將軍手下的十萬西北軍戰(zhàn)力不俗,,沒有他的參與,,我們壓力或許就沒那么大”。
“不見得”,。林章并沒有要給自己身處的危險局勢自我安慰的心思,。
“上一次,太子不就聯(lián)合北燕妄圖置越兒于死地嗎,?如果朝廷與北方諸國達成協(xié)議,,那我們就是腹背受敵”。
“這也正是老臣擔(dān)心的地方,,世子帶回了慕容鐵的人頭,,咱們與北燕的梁子已經(jīng)結(jié)下了,北燕不得不防啊”,。奚仲子憂愁地分析道,。
“哼,區(qū)區(qū)北燕,,只需五萬精銳,,末將便能踏平燕都”。衛(wèi)錚霸氣說道,,試圖給林章和奚仲子更多的信心,。
在衛(wèi)錚眼里,他覺得林章和奚仲子都顯得過于謹慎,,前怕狼后又怕虎,。
“衛(wèi)將軍驍勇善戰(zhàn),沙場之上,,無人能擋,。只是如果我們樹敵太多,,未免會雙拳難敵四手,還是大意不得啊”,。奚仲子向衛(wèi)錚拱手行禮,,贊美他一番,隨后又謹慎地向林章進言道,。
見林章眉頭皺得又緊了些,,奚仲子又語帶樂觀分析道:“不過王爺也不必過于憂慮,依老臣之見,,上次世子遇險一事,,十之八九是太子與北燕王的陰謀,皇帝并不一定現(xiàn)在就生了非滅西楚軍之心”,。
林章微微點了點頭,,一副略有所思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