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
晃了晃臂膀,,焦意就開始在這狹小的院子里伸展起來了,慢慢的,雛虎撲騰間,,隨著一陣子噼啪的骨節(jié)聲打擊出了旭日將起的交響樂???
神馭身時,、法隨心處,,想到山人所授的,,千種力,、萬般法…只能繼續(xù)在腦子里涌動,,永遠是昏暗一片,,得不到化而用之的法門,用谷里相交不深的一些弟子通俗的話來說,,小即小矣,,還是缺了開七竅的靈根慧骨…
可憐他就將這些話記得賊清,沒少給人家造些磕絆,,一腔的勁頭放在那“歪門邪道”里可謂是游刃有余,,好像是與生俱來的本事。除了山人將他那花花腸子看的通透,,其他人,,愣是如墜五里霧中,那些樂此不疲的日子,,倒成全了他短暫的欣喜,。
可終究是離了家,即便過得不差,,又有著捉弄的樂趣,,卻還是無時無刻不想著回去。今日想來,,他自己也無限認為是“痛苦”了他自己了,,倒不覺得自己在那里上躥下跳的給別人帶去的“痛苦”會讓他們作何想法.
不過幼時羸弱的身子骨倒是因此而大有改觀,也難怪,,終日磨練著,,身心俱修,大山里的蔬食野味由著山人及一眾高徒們予取予求,,況且還有嬤嬤隔三差五的出山趕了市集,,自然無缺;雖說眼下沒落,,好歹底子仍在,,母子二人衣食堪足不說,也有似張鐵般的故交幫襯著,,便能熬將下去.
這些日子忙著做工啊打聽著消息啊之類的四處跑著,,為了生計努力著?;叵胪?,與父娘一起度過的歡樂日子,,就像那日子久了無人擦拭的銅鏡,漸漸的趨于模糊了,,真怕有完全失了鏡面的那一天,;
倘不是這次的夢境,怕是那些美好的日子就愈加離自己遙不可及了,,不知道再這樣下去,,還能有什么妙法可以將之挽留?所幸,,聽了十有八九的信兒,,似乎父親出獄也只是時間問題了,還有二娘與自己候著,,屆時再回到從前的生活也只是翻掌之間了,,這般想著,連以往不甚了了的拳腳都似乎變得通明了不少——
然而,,往事如煙,,計劃如昨,這世間萬物,,又怎能敵得上一個“變”字,?而焦意的展望,卻不可避免的遇到了這個“變”,;恰如蕓蕓眾生每時每刻的熙攘往來,,無一不是在這些“變”中所存在著、交織著,,以致決定著未來,。
至于他的“變”,究其源頭,,也是因他而起,,既無所謂好、亦無所謂壞,,時勢的推進,、事態(tài)的發(fā)展,如果說沒有推手的話,,不難找到理由,,這個帝國大廈最底部瓦礫一般的小人兒,自然無足輕重,,何談推手,?
回過頭來,若是說在不經意間,,或者說,,在“刻意”的安排下,玄而又玄的進入了一場大幕,,那么存在推手一說,,倒是毋庸置疑了。這就意味著,,他的“變”,,早已發(fā)動了自己的巨輪,轟隆隆的前進著,,碾壓著,,他為之所欣喜的未來…
只是,當局者迷而已.
對焦意而言,,萬萬想不到的是,,圍繞在身側的這些因“變”而起的一切,始作俑者,,竟會是那個差點將自己飛針斃命的玄衣“魔女”,!
當然,他也不曾注意到會有這個“變”,,這個與自己的人生脈絡相輔相成的軌跡,,你是我的宿主,我是你的延續(xù),,自然,,“注意”也是無從談起的了。
留在自己腦子里的,,不過僅僅是受人錢財,,與人出力的念頭而已,雖說她脾氣差了點兒,、武功強了點兒,、喜怒轉換快了點兒、個子高了點兒,、出手闊了點兒,、相貌也……
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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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意揉了揉鼻子,接著又沉浸在骨節(jié)噼啪的交響樂中,,身勢左右翻飛個不停,,此時的筋骨正是開合的時候,說來他這十四歲的年紀,,僅對于練武開骨而言,,不可謂不小了,然而又有早先那兩年谷里的生活,,算是有點基礎,,可如今這家境又是…都說窮文富武,,現(xiàn)在他也是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
以前不管是在谷里,還是在家中,,強身健體,、補中益氣的良藥琳瑯滿目,不論遠近的自四方收購而來,,隨意的陳列在自家院子里,,皆以自己的需求為第一要務,雁門之黃芪,,遼東之鹿茸,,秦嶺之當歸,還有半夏,、天南,、續(xù)斷、石斛,、鉤藤,、黨參、百草霜等等,,父娘都在笑稱不如改行做中藥鋪子算了.
尤其是思仙草(杜仲),,自屈斗鎮(zhèn)守益郡后,商途通于市,,為醫(yī)者,、武人之大愛,時人皆美而名之“思仙”,。民諺云“斷骨而連筋”,,杜仲折斷后尚有大量銀白色膠絲相連,故而先賢中醫(yī),,包括宮內太醫(yī),,運用“取象比類”的思略,認為其可強筋骨,、續(xù)絕傷,,并為之而研究著.
說到絕傷,還是首推山人不知從哪里鼓搗出來的黑丸子,。也是合該自己倒霉,,那次跟著他們跋山涉水,實在是手欠,,看見路旁樹根下有塊土坷垃那奇形怪狀的樣子端的奇異,,在周圍零落枝草的掩映下,像一座云中殿般,,更奇的是,,從那小小的土峰上還生出了一根兒墨綠的七針銀花,;
全株除了頂端尚未滿苞的銀色花骨朵外,從上到下,,通體墨綠,,七片針樣的葉子交錯著。想他,,走了這么久,,水囊也早已空了許久,,熾烈的光線隔了枝椏射下來時,,被樹冠都抵消的七七八八了,走在這綠山里,,也沒有什么熱感,,就是路長了饑渴的難受,這下見了那教自己垂涎欲滴的墨綠,,再看那飽滿的莖干里裝的都像是可口的津露,,毫不遲疑地,兩步便跨了出去,,隨手一拉,,饒是根扎的再深,也沒什么阻礙的就到了手里,。
他自個倒是有些驚訝,,禁不住還給周側的同伴帶著疑惑的說道一根草丫子而已,根倒是緊的不可思議,,至少以他這么大的生涯里從來就沒拔過這么緊的,。徒惹眾人一陣笑料,譏他弱的走不動道了,,拔不動草也正常,。焦意也懶得多說,將這拔來的草丫子舉在眼前邊走邊打量著,,越看越渴,、越看越餓,那鮮艷的墨綠止不住的刺激著他味蕾,。
小流走在焦意后面,,見他舉著那草不是草、花不是花的植株打量著,,好像供神般,,憋不住笑,正待譏上兩句,,猛地見焦意將銀花掐了扔在地上,,來不及反應,,就見他捏著那草丫子送到了自己嘴里,眨眼而已,,臉上便流露出一陣萬分陶醉的表情來,。
確實,焦意從那斷口處吮吸到的,,連自己都驚訝萬分,,果然津露!僅僅為著解渴而已,,卻是大出所料,,竟這般清涼甘甜,就是量太少太少了些,。許是覺著不過癮,,又用手將葉子捋凈,擦凈了綠莖上面的土塵,,直接咀嚼了起來,。
小流在后面拍打著他背提醒道:“山人帶咱們出谷前明明說過進山后不許亂跑亂吃,有違必罰,!你瘋啦,?”
焦意滿不在乎地回頭道“瞧你,他在前面哪顧得上這些,。再說眾師兄弟們都急著趕路,,誰操這個閑心?我又不可能在谷里成天瞎逛不是,?好了,,趕緊趕路呀”
說著,放慢了步子摟著小流并行著,。小流滿嘴的無奈吐不出口,,你瞎逛?還不是威脅我們大家,?現(xiàn)在看見你偷吃野草的都裝作沒看見,,畢竟與那小小的“包庇罪”比起來的話,大家都寧愿受幾下黑面老狗的幾鞭子,,法不責眾不說,,事情也沒那么嚴重。
但要比上你那無日夜,、無止境的騷擾,,大家還是忍了;倒不是怕,誰也不想累的半死回來被窩里有個滿身疙瘩的蟾蜍陪著,,洗的葛布青衫晾曬完拿回來就變成了黑的黃的五顏六色,,有時候喝口水都擔心這里面會不會有佐料……,這類極大挑戰(zhàn)眾人神經的事,,在他的操作下,,實在是不勝枚舉。在與焦意帶領的小流--“焦流雙害”斗智斗勇了整整一年后,,大家涕泗齊流,、集體拜服。
至于說小流被焦意“帶領”著,,喚作脅迫則更顯恰當,,他與焦意一同進谷,在焦意的威逼利誘下,,用他的話說,,榮幸之至的得到了“流?!钡臉撕?,別人稱他們“雙害”,他也樂的如此,,甚至有時候便這么堂而皇之的介紹自己,,只是,將“害”換成了“?!?,個中意蘊,只怕只有焦意自己能懂了,。
對小流而言,,面對焦意,無奈深深地在自己心里發(fā)了芽兒,,反抗吧,,打不過;使小手段吧,,被他吃的死死的,,他是自己祖師級的。從那些深受“焦害”的弟子看向自己的眼神,,解讀出來的是濃濃的艷羨就知道,,他們,是多么想替代自己啊,,以為能與“焦害”并列,,真的是幸福不已!
唉,,自家人知自家事兒啊,,我情愿用自己一生勞累得脫二人組,,免教后世遺下“流害”吶,小流不止一次這么祈求著,,每回換來的,,都是焦意的捧腹大笑,然后就在一個怒視,、一個仍舊大笑的境況中持續(xù)下去,。
看見焦意滿臉的不在乎樣,小流從初始的無奈漸漸氣急.“他們都能裝作沒看見,,那我呢,?我可是提醒你了,你再把我連累了,,你-你,,你好意思嘛你?”前后的弟子們掩著嘴偷樂著,,不能規(guī)勸,,看熱鬧也是可以的嘛。兩人也無暇計較,,焦意是忙著安撫,,小流是知道這種事兒得有個頂缸的,很不幸,,“流害”又得陪著“焦害”了.
“放心放心,,知不知得道還兩說呢。不就吃了根兒草嘛,,就算知道了,,到時候再給黑面老狗點兒好處,叫他下手輕些不就得了,?如果走了運道山人不在的話,,免罰都不是問題!”
“這是草的問題嘛,?山人出谷前明明……”
“行啦行啦…”焦意禁不住頭大的打斷了小流的喋喋不休,,又附耳過去趴在小流肩上像是說話的樣子
小流停下步子等了半天沒見他聲兒,諸同門從兩邊繞著走過,,不時回頭好笑地瞅瞅這兩位,。
小流窘極:“大家都看著呢啊,?,!”
還是不作聲,無聲無息的,知道他又是偷懶,,想讓自己背著,,呵!自己氣兒都沒順呢,,這貨,,臉皮真厚!小流腹誹個不停.
用力抖了抖肩膀,,不成想,,還沒等自己反應過來,焦意就一灘泥似的從自己身上軟了下來,,要不是先前勾肩搭背著,,怕是早已摔了下去,順勢半跪著將他放在地上,,一看臉,,青的發(fā)紫。尤其是那嘴唇,,已經肉眼可見的腫起來了一圈,,瞬間將他驚懼的三魂去了七魄,一聲“啊~”就渾圓的霹靂似的喊了出來,,畢竟少年懵懂,,甫一遇見這種驚心動魄的事兒便駭?shù)臎]了主意,,只是在那絮叨著“叫你別吃別吃,,你偏不聽,這下好了……”一邊說還一邊抽搭著.
走到前面的眾人,,即便有回頭的,,也根本就沒怎么注意焦意倒下那一幕,尚以為是兩人玩鬧著,,直到聽見小流那一聲開山裂石的“啊”聲,,方才反映了過來,都有了一個念頭--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