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惇,、姜楓,、五經(jīng)一行三人早早就從后門溜出了府中,一路左拐右拐,,東彎西繞,,在五經(jīng)再三保證沒人跟蹤之后,,趙惇總算開始了正式的探查。如果要從漕運問題著手,,先調(diào)查工部的話,,那么第一站必定是碼頭。
碼頭在城外,,走路過去得一個半時辰,,趙惇讓五經(jīng)去雇了輛馬車。不久馬車便停在了趙惇面前,,馬車不停地向北行駛,,把偌大的洛陽城拋在了身后,約莫是在早上十點左右,,馬車停在了永濟渠運河的南岸碼頭,。
自齊始王統(tǒng)一天下后,轉(zhuǎn)漕問題就是運東方的糧食以實洛陽,,從全局來看,,最重要的轉(zhuǎn)運中心在中原,因此齊始王便建了全國最大的糧倉——敖倉于成皋,。后楚時東方的糧谷多從此西運,,南平時置敖倉官,屬河南尹管轄,。
淮河,、長江流域是天下分裂,政權對峙的前沿,,分裂的各國均以通漕積谷為要務,。如后梁的國都在京口,曾疏鑿了杜野到小辛的徒陽運河,。后梁遷都建業(yè)后,,又開鑿小其到云陽西城間三十余里的破岡瀆,立倉儲糧,,用來避免長江漕路風濤的危險,。
北漢的國都位于淮河上游偏西,利用汝,、潁,、洧,、渠四水,征召民夫,,連開了賈侯,、討虜渠、淮陽,、百丈這四渠,,組成了一道運河網(wǎng)。這一運河網(wǎng)東南溝通江淮,,便于運兵運糧、屯田積谷,。后梁末,,因為徒陽運河位于地勢高仰的鎮(zhèn)江丘陵地段,又因為河水南傾北瀉的狀況,,便在京口之南修建了江南運河上的第一座堰埭,,節(jié)制了河水的流失。
南燕時,,南燕皇帝為了改善江淮間的運輸條件,,曾經(jīng)命工部對邗溝進行多次整治。邗溝與鴻溝,、汴水等運河開通以來,,淮北地區(qū)的泗水成了南方溝通中原和黃河下游的主干。時任大將軍的齊高帝領兵北上討伐北漢,,到彭城時,,遇到泗水洪流,軍糧運輸受阻,,便命大軍建造七座堰埭,,分段控制彭城東南六十里的呂梁河等泗水支流。
到了東齊,,齊文帝在彭城之北開人工渠,,令汶、濟,、泗三水相通,,泗水過彭城西,入汴通黃河,。又經(jīng)略江淮,,在水道之沿立倉十二處,儲漕糧以供軍需,,從齊文帝后,,東齊的各代皇帝都只是在前人的基礎上厘清河道,,修修補補罷了。
趙惇掀開簾子,,率先下了馬車,,將在車上的姜楓扶了下來,打量了一下這碼頭的風景,,此時快到晌午,,碼頭上的大小船只上人影竄動,不少船工在呼喊著什么,,偶爾有一兩艘已經(jīng)準備好出航的小舢板劃破河面,,順著河流往下而去,留下道道漣漪,。興許是有些要搭船前去游玩的人們,,紛紛攘攘上了客船。船工的吼叫聲,、鐵鏈收錨的鉸鏈聲使得碼頭開始熱鬧了起來,。
擺渡的大船往返著兩岸,兩岸的河坡上都有著一些雞毛小店,。車馬客棧,、飯鋪。茶棚,、瓜果攤,、說書場、販魚攤,,有些還未出航的船工們就在碼頭的河柳下吃起了午飯,,吊起一個鐵鍋燒著青柴,熬起了魚,、烹蝦,、貼餅,炊煙像是起了霧一般,,好不熱鬧,。
碼頭的兩岸還種了許多楓樹,因為楓樹很多的緣故,,不但楓樹多,,而且都是根深葉茂的大楓樹,高達數(shù)丈,,三尖兩刃刀一般的細柄葉子很容易翻動,,一點點微風就搖曳不定,發(fā)出“沙沙”的聲響,,楓樹,,風樹也,。
此時正值初夏末,楓葉未紅,,只有細碎的小花星星點點的紅,。
岸邊還有幾株曲柳,樹干扭曲成奇怪的“之”字形,,橫欹的那截樹干表皮光滑,,想必是經(jīng)常有等待渡江的人在此倚靠眺望。
就在趙惇打量四周的景物的時候,,忽然有位船工抬起頭一臉迷惑地看著趙惇,,隨后眼前一亮,連忙從人群中擠過,,用手揮舞著麻布制成的汗巾,,高聲喊道:“恩公!恩公,!”
趙惇見有人喧鬧,扭頭尋找著聲源處,,就看見一個彪形大漢一臉激動地朝自己跑了過來,。
“這是啥情況?”就在趙惇這樣想的時候,,那大漢已經(jīng)沖到了趙惇面前,,喘著粗氣,一臉激動地握住趙惇的手,,說道:“恩公,!是我啊,!我是二狗?。 ?p> ……還真有人叫二狗,?
“哈哈哈哈哈哈……是二狗啊……”趙惇一邊僵硬地笑著,,一邊去瞄著身邊的五經(jīng),可是五經(jīng)也是一臉的迷茫,。
“恩公不記得我了,?三年前,我?guī)е夏傅铰尻杹硖踊?,要不是路上遇見了您,,我和老母哪里還能活到今天啊,!”劉二狗越說越激動,,這就要朝著趙惇下跪,,趙惇連忙一把將他扶了起來,劉二狗眼噙淚水,,哽咽道:“那時恩公說你也是洛陽人,,我到了洛陽落腳后就總想著找你,今天總算找到了,!”
劉二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感激完了趙惇的恩情,,訴說完這些年尋找趙惇的執(zhí)著后,內(nèi)心激動的心中總算平靜了一點,,這才問道:“恩公這回來碼頭,,可是要出游啊,?”
“沒……”趙惇剛開口說了個‘沒’字,,便被一旁的姜楓打斷了,接過話來說道:“是的,!”
趙惇一臉奇怪的看向姜楓,,就見姜楓給她使了一個眼色。
“二狗大哥……”姜楓抿了抿嘴,,對著劉二狗微微一笑,,正欲說道。
“等會兒,!”趙惇果斷開口打斷了姜楓的話,,只見三人都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趙惇輕咳了一聲,,問道:“二狗你姓什么來著,?”
“姓劉!劉二狗,?!眲⒍酚行┘拥卮妨舜沸靥牛瑧鸬?。
趙惇眉開眼笑地說道:“這個姓還真不錯,!”
一邊說著,趙惇往姜楓那邊歪了歪身子,,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叫劉大哥就好了,。”
姜楓有些不明所以,,不過這些小事也不必深究,,便直接照辦了。
“劉大哥,,我與……”姜楓想了想說道,,開頭還未說出口,,臉頰便已經(jīng)有些微紅,忍住羞意說道:“我與夫君欲往江南一游,,聽說順著運河而下,,不消幾天的功夫就能到,可是真的,?”
三人都是便裝出門,,不便暴露身份,姜楓不好再稱呼趙惇為“駙馬”,。這一聲軟糯甜美的“夫君”直叫得趙惇心花怒放,。
“原來是恩公夫人!”劉二狗這才曉得趙惇身邊那位千嬌百媚,、端莊大氣的小娘子是恩公夫人,,連忙又朝著姜楓拜了一拜,姜楓虛扶了一把,,“若是趕時間,,幾天就倒也是可能的,不過這是之前的事情了,,現(xiàn)在運河堵了幾段,,還是先不出行的好!”
“運河淤塞,?嚴重嗎?什么時候的事情,?”姜楓黛眉微微蹙起,,有些疑惑不解地問道,仿佛真的像一位因為運河淤塞而不能出游的小娘子,。
劉二狗用有些臟的手撓了撓后腦勺,,發(fā)油的頭發(fā)掉下一些白色的頭屑,思索了一會兒后說道:“這……我也不清楚,。好像揚州,、汴州的河道都有些堵,我聽船工說的,,別的也記不清楚了,,反正蠻多處的呢?!?p> “江南大旱,,本來水位就淺。流速減慢后,,泥沙容易沉積,,淤塞也不奇怪,。水位淺加上堵塞,大船吃水深,,就很難通過了,。”趙惇看著停在碼頭上的那些大船,,吃水線比其它的船都要高出不少,,沉吟了一聲后說道。
“嘿嘿嘿,!是,!是這個理!”劉二狗嘿嘿一笑,,一連敬佩地看著趙惇,,恩公不愧是讀書人啊,!
五經(jīng)在一旁詫異地看著趙惇,,嘟囔道:“少爺還懂水利!我得記下來……水位……河道……泥沙……”
趙惇不管一旁嘟嘟囔囔的五經(jīng),,扭頭看著劉二狗,,問道:“來碼頭的船最近都有什么變化嗎?”
“大船少了一些,,這不是河道被堵了嘛,。”劉二狗理所當然的回道,。
趙惇猶豫了一番,,眼睛小心、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壓低聲音對著劉二狗問道:“運米糧的船呢,?”
劉二狗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少了,。米重,、價錢又不高,運米的船一般都是大船,,船工也不多,。喝到一堵,裝米糧的船少了不少,,估計都堵在路上吧,。”隨后他想起了一件事,趕忙說道:“不過前些日子,,江南春旱的消息傳過來后,,運米的船一下子就多了好多!這會兒還少了一些,,其實比起平常,,也沒少很多?!?p> 趙惇眼前一亮,,和姜楓對視了一眼。姜楓一臉疑惑地問道:“春旱后,,米糧流通的管控越來越嚴,,怎么還有這么多米從江南運出來?”
“都是些大米行買的,,人家是做生意的,,自然有人家的渠道。否則哪里做得起這么大的米行不是,?”劉二狗在碼頭工作多年,,各大米行的船只都已經(jīng)認識了不少,這時自然知道那些船是哪些米行的,。
姜楓聞言,,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我原來還擔心米價會漲呢,!既然京中糧食充足,,倒是不必擔心了?!?p> “唉……夫人有所不知,。米價漲的時候,米行里未必沒有米?。 眲⒍穮s是突然嘆了一口氣,,一臉忿忿地說道,,“現(xiàn)在便宜些的米,都是限時,、限量的購買,。貴的米,倒是沒這個說法,,這哪里是米行里沒米的樣子,?不過聽說裴大人是個好官,他做了擔保說米價不會漲,應該還可信,。但夫人手里若是還有余錢,,還是囤些米好啊,!”
“京兆府尹裴峰裴大人,?他是京城的父母官,他說不會漲,,那就是不會漲,。”聽見裴峰的名號,,趙惇當即果斷地說道,,隨后他對著劉二狗說道,“買米囤著也沒必要,,二狗你也安心,。要是米價真的漲了,我立刻帶人抬一百斤大米來這里送給你,?!?p> 劉二狗聞言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后又是一番鞠躬道謝:“謝謝,!謝謝恩公,!”
在劉二狗激動的道謝聲里,姜楓微微側(cè)過臉,,靜靜地看著趙惇,。如今的他笑容張揚恣意,言語中時常透露著戲謔和調(diào)侃,,與記憶之中的沉靜內(nèi)斂不同,,卻是一樣的古道熱腸。
“不用謝,。裴大人和我相熟,,他最近為了安撫大家,頭發(fā)都愁白了,。要是你碰見有人討論米價,,幫他多說說話才是?!壁w惇笑瞇瞇地說道,。
“是!是,!”劉二狗小雞啄米般的點了點頭,。
趙惇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趕忙問道:“對了,那些船工,,什么時候比較好找到他們,?”
“傍晚。那時候活也干得差不多了,,許多船工都在碼頭上吃飯聊天,。”劉二狗指了指河坡上的那排雞毛小店,,說道,。
“好的??旄苫钊グ?,幫我和你娘問聲好!”趙惇點了點頭,,笑呵呵地對著劉二狗說道,。
劉二狗又是一陣叩謝,這才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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