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米少，進(jìn)貨價想必不低吧,？你堅持不漲價,，不會虧本,？”趙惇望著米行掌柜緊張的神情,，笑了笑,，若有所思地問道,。

　　“虧就虧點吧……”米行掌柜咽了口口水,，如履薄冰,。只是眼神之中閃過了一絲肉痛，雖然很快就消失了,，但是這一絲神色上的變化還是沒有逃過趙惇的眼睛,。

　　趙惇點了點頭，不置一詞,。心情很好似的看著姜楓吃飯,，等她把每一種米都嘗了一邊，才又開口：“好吃嗎,？”

　　“嗯,。不像陳米?！苯獥魑⑽Ⅻc了點頭,，隨后低下頭找尋著什么。趙惇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巾,，遞給了姜楓。姜楓見狀,，耳根子微微發(fā)紅,，輕輕道了聲謝后才接過帕巾擦了擦嘴。

　　“我瞧著二位衣著不俗,，都是介紹的最好的米,，絕對不敢用陳米糊弄二位的?！泵仔姓乒衲樕险~笑,，小心翼翼地說道。

　　趙惇橫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說道：“你這最好的米存貨看起來不少啊?！?p>　　“那是自然……京中許多達(dá)官貴人的府中都是由我們這里直接供米的,?！泵仔姓乒竦念~頭上除了一層薄薄的冷汗，用袖子輕輕擦了一下額頭后,，才有些驚惶地解釋道,。

　　“原來如此啊……”趙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溫和的笑了笑,，指了指大堂的米缸,，說道，“那這些金貴到一天只能買一斤的米呢,，莫非也是用來供給京中的達(dá)官貴人們的,？”

　　“這兩天加緊了在進(jìn)！在進(jìn),！”米行掌柜嚇得渾身打了個哆嗦,，有些暈頭轉(zhuǎn)向的趕忙補充道。

　　趙惇才不信這些鬼話呢,，在證券所呆久了,，什么話沒聽過。他翹起二郎腿抖啊抖啊,，口中悠悠地說道：“存量報一下,。”

　　米行掌柜張了張嘴,，只覺得手心冰涼,，如木頭一般的站在趙惇面前動也不動，愣著兩只眼睛呆呆地看著趙惇,，突然,，米行掌柜撲通一下跪了下來。他惶懼得全身發(fā)抖,，俯身在地上,，磕磕巴巴地叫道：“過兩天！過兩天肯定就滿倉了,！”

　　趙惇點了點頭,，臉上擠出一個虛偽的笑容，呵呵笑道：“哦,！那就是現(xiàn)在不太夠啊,。”然后他彎下腰將米行掌柜從地上拉起來,，拍了拍身邊的座位,，笑瞇瞇地說道：“唉呀，你不要緊張嘛,！來,，坐啊,！”

　　米行掌柜從地上巍巍地站起來了,，但是兩股顫顫，搖了搖頭,，一臉拒絕,。趙惇也不難為他，默默地吃完了剩下的飯,。姜楓見趙惇很自然的將自己吃剩的飯接過去吃掉,，正要伸出手阻止，見趙惇已經(jīng)將米飯送入了口中,，只得無聲地張了張小嘴,。等姜楓寫好供狀之后，趙惇便讓米行掌柜簽字畫押,，又在桌上留下了米錢,。

　　“你還應(yīng)該知道你沒把錢大人交代的事情辦好吧？要是他問起來,，你只需告訴他你把米價不漲的消息告訴我了就行,。”出門臨走前,，趙惇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腦袋，回過頭對著米行掌柜說道,，隨后嘴角微微上揚,，笑道：“別的話你若是多說一句，除了什么事我可不負(fù)責(zé)哦,。有緣再會了,。”

　　看著趙惇攜著姜楓出了門,，米行掌柜這才癱坐在了地上,，口中喃喃道：“親娘咧……”

　　出了門后，正巧見到五經(jīng)從右方走過來,，只見他急忙朝前走了兩步,，在趙惇耳邊耳語道：“少爺，四周不見有人監(jiān)視,?！?p>　　趙惇回頭瞥了一眼米行內(nèi)，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道：“沒人監(jiān)視慌什么慌,。真實的,，誤導(dǎo)我,！”

　　姜楓手中拿著那份供詞，展開看了看,，用軟糯地西南口音說道：“憑著這份供詞,，便可以控告錢大人私自調(diào)運糧食進(jìn)京……這罪名也不算小了?！?p>　　“不夠,。”聽了姜楓的話,，趙惇卻皺著眉頭,，對于錢賈這只老狐貍來說，這份供詞還不足以完全拉他下馬,。他搖了搖頭說道：“我本來想控告他接災(zāi)生財,、草菅人命。只是這么一來,，就變成了他只是為了保證京城內(nèi)的米糧供應(yīng)而違規(guī)調(diào)運,，罪名已經(jīng)減輕了很多，更可能的是有功而無過,?！?p>　　趙惇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反正錢賈是肯定和各大商行的掌柜都通過氣了，不然他們也不會跟見了鬼似的一口一個‘米價絕對不會上漲’,。也是夠機智的,。”

　　“既然錢大人已經(jīng)有所察覺了,，那我們要怎么辦,？”姜楓卻也沒有想到這一層，有些擔(dān)憂地說道,。

　　趙惇抬起頭來看了看皇宮的方向,，沉吟了一聲，略加思索后說道：“……我們現(xiàn)在去京兆府吧,，跟裴大人對對情況,。”

　　按照趙惇之前的計劃,，本沒打算要去威嚇那米行掌柜的,，但是無奈米行掌柜是在太過警惕，不得不出此下策,。所幸的是,，他并不清楚御史臺真正的人是誰，這倒是能讓錢賈猜上不少時日。

　　京兆府距離米行極遠(yuǎn),，在正西方,，幾乎快到了洛陽的正德門，坐馬車過去也需要半個時辰左右,。四月底的天氣已頗有些炎熱,，又值午后，陽光直照下來,，那影子全在腳底下畏熱似的縮著。

　　姜楓側(cè)頭看著落后她半步的趙惇,，見他挺直的鼻梁一側(cè)微微沁出細(xì)汗,，心知他方才用盡言語，要從米行掌柜口中套出話來,，肯定勞心費力,，柔聲問：“駙馬，累到了吧,？”

　　趙惇搖了搖頭,，說道：“不會?！?p>　　跟在二人身后的五經(jīng)這會兒也輕松地嘻笑出聲,，五經(jīng)道：“少爺真是厲害，隨便嚇一嚇那個掌柜的,，就讓他把什么都說出來了,，嘖嘖?！?p>　　趙惇笑罵道：“趕快去把馬車喊來,。”

　　五經(jīng)嘿嘿一笑,，連忙到一旁的馬廄喊車去了,。

　　馬車轆轆，向洛陽城的西門駛?cè)?。昨夜剛下過小雨,，將道路浸潤得又濕又滑，車輪碾過,，留下兩道水痕,。

　　從錢記米行到京兆府約有十八里，米行所在的位置是東市,，又稱為洛陽縣,。京兆府便在西市中間，又稱萬年縣。城內(nèi)南北共有十一條大街,，而東西則有十四條大街,，把城中居民所住的區(qū)域整整齊齊劃分成了一百一十坊，如同圍棋盤一般,。各坊的面積也各不相同,，南北長約在五百到八百五十米之間，東西寬則在五百五十到一千一百米之間,。每座民坊的四周都筑有外墻,，大坊一般開東南西北四門，內(nèi)設(shè)十字街,。小坊則開東西二門,，設(shè)一條橫街，街寬都在十五米左右,。民坊中住的人也不一樣,，有些住著四五戶達(dá)官貴人，有些坊中住著上百戶,、或者幾百戶平民,。

　　中途便經(jīng)過一處名為岳麓書社的學(xué)堂，據(jù)說這是城中一位富家翁私辦的學(xué)堂,，環(huán)境還算清幽,，灰瓦白墻圍了起來，一小片竹林從書社內(nèi)冒了出來,。

　　姜楓見趙惇對這學(xué)堂感興趣,，便為他講解了起來，這岳麓書社在洛陽城中還算小有名氣,。每季共招四十二位學(xué)員,，先生六人。書社的山長是那富家翁的侄子,，師資力量對比起齊國郡下的各書院來說,，可謂之雄厚。其中還有另外聘請過來當(dāng)主教的老先生,。當(dāng)然,，除了先生和學(xué)院之外，還有廚娘,、雜役之類的下人幾名,。

　　那富家翁對著書社可是花了大功夫的，只是這些年來不知怎么回事,，教出來的學(xué)生無一中舉,，都選擇進(jìn)了商鋪當(dāng)伙計，著實讓人扼腕。本來只是稍有名氣的岳麓書社,，這些年也是逐漸衰落,，在趙惇聽來，這似乎只是一個技術(shù)學(xué)院而已,。

　　兩人正先聊著,，馬車停了下來，只聽五經(jīng)在外面喊道：“少爺,，京兆府到了,。”

　　趙惇點了點頭,，掀開簾子,，出了車廂，跳下馬車后,，將姜楓扶了下來。趙惇伸了伸懶腰,，看著匾額上三個大字‘京兆府’,，努了努嘴，讓五經(jīng)前去通報一聲,。

　　五經(jīng)點了點頭,，上前和門口的衙役通報一聲。不知五經(jīng)和衙役說了些什么,，只見那名衙役驚訝的朝著趙惇所在的方向望了過來,，趙惇朝他微微一笑。

　　那衙役朝著趙惇一拱手,，轉(zhuǎn)身跑了進(jìn)去,，不多時便出來了，作揖道：“趙右丞請,?！?p>　　趙惇點了點頭，和姜楓并肩進(jìn)了京兆府,。這京兆府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畢竟它相當(dāng)于現(xiàn)代首都所在的市政府,，隨著衙役來到正廳前,，朝著里面望去，只見裴峰正在接待著一位客人,。那人一席靛藍(lán)色的長袍,，領(lǐng)口袖口都鑲繡著銀絲邊流云紋的滾邊，腰間束著一條青色祥云寬邊錦帶，烏黑的頭發(fā)束起來戴著頂嵌玉小銀冠,，足踏高齒木屐,，大袖披垂，步履從容,。

　　趙惇微微一愣,，這是誰。

　　那人正和裴峰兩人皺著眉頭,，滿臉憂愁,。姜楓輕扯了一下趙惇的袖角，輕聲道：“他是永安侯謝晉的獨子,，謝遷謝于洲”

　　只見謝遷皺著眉頭,，不經(jīng)意間抬起頭，見到趙惇和姜楓,，連忙作揖道：“見過趙右丞,、長公主?！彪S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趙惇,，關(guān)切地問道：“不知右丞身體可好？”

　　“挺好的,。我是來找裴大人商量漕運和米價的事情的,，正巧你也在，就把你了解的情況跟我說說吧,?！壁w惇含笑地點了點頭，果真是人中龍鳳啊,，長得就比別人帥,，不過當(dāng)然沒我?guī)洝?p>　　謝遷瞇起眼睛一笑，敬佩地拱了拱手說道：“右丞親自察訪,，讓人安心不少啊,。”接著他頓了頓,，面色漸漸有些凝重,，深皺著眉頭說道：“那日我與遠(yuǎn)之一起前去河邊踏青，行至碼頭時,，聽到船工議論說運河河道淤塞,。揚州、山陽,、泗洲,、汴州均被提及,。回府的路上,，又見人人議論米價上漲,，這才前來找裴大人詢問情況?！?p>　　說到這里,，他面容有些古怪，有些困惑不解地說道：“今早我本來想要趁米行送米的時候前去問問情況,，誰知道他們一見到我,，就拼命的說：‘不會漲價、不會漲價,?！@倒是讓我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