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姜老太壽終
十年后的一天，也就是八十年代初期,。姜家大院又傳出了筷子敲碗的聲音，這聲音已經(jīng)持續(xù)了好幾年,。
以往一聽到這個聲音,，姜賀平就會端著盛好飯菜往姜老太房中跑，每次聽到這聲音,，他就知道奶奶餓了,。
可這一次，他卻納悶了,，剛剛才端飯過去,，怎么又餓了？心中擔(dān)憂奶奶發(fā)生意外,，他趕緊拔腿跑了過去,。
姜賀平已經(jīng)十六歲，剛剛接到了高中錄取通知書,，全家只剩他一個還在讀書的了,。除了二哥姜賀洪，其他哥哥姐姐都結(jié)婚的結(jié)婚,，出嫁的出嫁,。
姜家第三代第一個出生的是大哥姜賀軍的兒子，叫做姜韶偉,，已經(jīng)六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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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老太房中,，彌漫著一股燒香拜佛的香氣,，煙霧環(huán)繞，很難想象在這一間普通房屋中,，還透出一股成佛的仙氣,。為了滿足姜老太燒香拜佛，佛像都已經(jīng)搬在了她的房內(nèi),。
床上的姜老太費力撐起了身子,，臉色蒼白,，被子的一角還滑落到了地上，用不停顫抖的手拿起了筷子,，在碗口不停的敲著,，發(fā)出了清脆的響聲。
瞧見姜賀平進來,，她問道：“小平啊,，你今天怎么還沒端飯給奶奶吃呢？”
見到奶奶這模樣,，姜子平鼻子一酸,，差點哭了出來，強忍住回道：“奶奶,，我端給你吃過了呀,。”
“??？你端給我吃過了啊,？我記不得了?。俊苯咸@才停下了敲碗的手,，拉好了被子,，繼續(xù)躺好。
正當(dāng)姜賀平想退出屋去時,，姜老太突然說道：“小平,，扶奶奶起來?！?p> 姜賀平應(yīng)了一聲,，走了過去，看著奶奶已經(jīng)干癟的皮膚,，深深的皺紋,，眼睛也深深的凹了下去。不知為何,，他眼淚不自覺的就留了下來,。
姜老太對此似乎沒有察覺，只是說：“小平,，把奶奶推到竹林那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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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九月,，炊煙裊裊,，已近黃昏,，齊山的竹林里，枯萎的竹葉要多了不少,，冷風(fēng)吹來,，成千上百的竹子微微搖動。
坐在輪椅上的姜老太看著眼前的竹林,，腦中回想著當(dāng)初和老伴一起來這竹林挖筍的場景,。
雖然后來只剩她們孤男寡母，受盡華大的欺凌,?？墒赖烙休喕兀约盒帕艘惠呑臃?，也算得到了好報,。
在這一刻似乎秋風(fēng)吹上自己的胸口，她都不覺得有一絲寒意,，臉上還露出了微笑,。
過了好久，姜老太才用那滄桑的聲音說道：“小平,，推奶奶回去吧,。奶奶會一直保佑你的?！?p> 在旁的姜賀平應(yīng)了一聲,，便輕輕推起了輪椅。
夕陽的余輝映照在一老一少身上,，將背影拉的無限長,，可是在秋風(fēng)下，卻總透著那么一股悲涼,。
可姜老太這一句,，“我會保佑你的?！眳s似乎冥冥中有一股力量一般,，真的靈驗了，從此一直庇護著姜賀平,。
但是那一次也是他最后一次聽到奶奶敲碗的聲音,，若是可以，他不要那個庇佑,，而是希望那個敲碗聲一直持續(x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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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姜家廣場，棺材旁站著十幾人,，皆是披麻戴孝,，神色哀傷，眼圈紅腫,，人群中傳來陣陣的哭泣聲,，聽得人心中一陣荒涼。
可突有一人從遠(yuǎn)處跑來,，“撲通”一聲就在棺材旁跪下,，嚎啕大哭，那悲傷的模樣,，連他們這些姜家后輩都自嘆不如,，也讓旁邊的姜中明都感到非常意外。
曹鳳兒小聲的問著：“中明,，娘過世時交代,，一切從簡，就是北莊的人都沒要他們來,。這人是誰,？”
姜中明聽后，快步走到跪下的人面前,，疑惑的問道：“你是哪位?。俊?p> 這人抬起頭,，看到姜中明,，哭著說道：“姜少爺，是我??！牛老大啊,！”
一聽牛老大之名,，姜中明才細(xì)細(xì)打量了這人，眼前這人已經(jīng)六十歲多了,，雖然老了不少,，可這臉型輪廓，可不就是三十幾年前的那個姜家長工牛老大,。
姜中明趕緊扶起了他,，想著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便把他拉到了姜家那會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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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老大看著姜家這祖屋,，覺得和三十年前沒有太大的變化，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姜中明招呼著牛老大坐下,，還親自給他泡了杯茶,，問道：“牛老二怎么沒跟著你一塊回來？”
聽到牛老二之名,，牛老大的神情立刻僵硬,，目光瞬間清冷，說不出的寂寥傷懷,，好久之后才嘆著氣回應(yīng)道：“死了,，那時大饑荒，就活活餓死了,?！?p> 姜中明聽后也是一臉震驚，久久沒有發(fā)出言語,。
牛老大強忍痛苦回憶,，接著說道：“少爺當(dāng)上教師那會，老夫人將金銀首飾給了我們,，讓我們?nèi)テ渌鞘?，說留在姜家只會受牽連,?！?p> 說到這,，牛老大轉(zhuǎn)頭看了看一眼門外，再一次控制不住情緒放聲痛哭,，好久之后才平復(fù)過來,，說道：“姜家待我們的恩情，我牛家兄弟永生永世報不完,，就是我弟弟死前,，都拉著我的手說，大哥你要回報姜家啊,?！?p> 最后姜中明破例讓牛老大參加了葬禮，從頭到尾牛老大都是哭的最傷心的一個,。
在姜老太入土那一刻,，牛老大朝著入土的地方跪下，不住的磕頭,，直磕的頭破血流,。后來還是姜家的人強行拉住了他。
那一場面一直印在姜家眾人心里,，紛紛感慨：“哎呀,，忠義之士啊。”
姜家確實待牛家兄弟不薄,，但當(dāng)初北莊受過姜家恩惠的豈止牛家兄弟,，可站出來的就只有他們。過了三十年他們依舊記得這恩情,。
但最終牛老大還是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可是牛家和姜家的緣分并沒有因此結(jié)束,，直到姜家三代成年后才再次發(fā)生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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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姜老太以八十歲高齡過世的同時，后頭村喬家的幼女喬麗華接到了高中錄取通知書,，卻是在為學(xué)費發(fā)愁,，是多少學(xué)費呢？一塊錢,?？删瓦@一塊錢全家真的拿不出來了。
為了這一塊錢,，喬老太和喬正新就來到了四女婿曹三彪家中,。說起來這個曹家和姜家老夫人曹鳳兒，幾代人前還是一家,，和曹家祖宅只隔了兩戶人家,。
目前來說，整個北莊日子過得最好的是曹家與姜家,。雖然這個曹三彪家和他們有不少差距,，但一塊錢還是九牛一毛。
沒有想到的是曹三彪一聽是借錢,，當(dāng)即大聲喊道：“你小女兒上學(xué)缺錢來找我們?。砍踔猩贤炅诉€不好,？冬華小學(xué)沒畢業(yè)就不上了,！”
喬冬華，就是喬家三女,，這時聽到動靜,，也跑了出來，看到自己老娘和哥哥來了,，問清緣由后,，就勸說道：“三哥，就一塊錢,，你暫時借下,，又不是不還你。”
只聞“啪”的一聲,，喬冬華整個頭歪了過來,，嘴角都被一巴掌打出了血，身體在那顫抖,，淚水含在眼中,。
瞧見曹三哥舉動，喬正新一把抓住他的胸脯,，暴怒的喊道：“你敢打我妹妹,？”
喬正新在石礦上干了這么多年，又正值壯年,，一只手直接拎起了曹三彪,，猶如老鷹捉小雞一般。
曹三彪察覺自己根本無法動彈,，眼神中也出現(xiàn)了一絲恐懼,，但隨后喊道：“你想干什么？”
這時喬老太心疼的望了望自己三女兒,，嘆著氣說道：“正新算了,，我們回去吧?！?p> 聽聞自己母親的話語,，喬正新另一手握緊的拳頭，握緊又松開,，松開又握緊,，過了好一會，才松開了曹三彪,?？戳嗣妹枚A一眼后，和喬老太離開了這屋子,。
回到喬家家中,，小兒子喬正方看到哥哥與老娘神色不對，便前來詢問,，得知情況后勃然大怒,，大聲說道：“別去求曹家的，明天我也去石礦做苦工,?！?p> 就這樣，喬正方起早貪黑,，去石礦辛辛苦苦干了幾天活,，然后將家中的一籃子雞蛋拿出去賣掉,，才換回了這一塊錢，給喬麗華當(dāng)了學(xué)費,。
喬老太將錢交到喬麗華手上時,，就對她說：“麗華，書念在肚子里不吃虧啊,。好好讀書,，才能出頭?！?p> ******
在喬麗華三歲時,，喬老爺就過世了，留下喬老太與十八歲的喬正新?lián)狃B(yǎng)弟弟妹妹,，又經(jīng)常被批斗,?？梢哉f過去的三十年,，是他們最苦難的時候。而經(jīng)過這么多年,，也早就習(xí)慣了忍氣吞聲,。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的是，當(dāng)初那個為妹妹仗義出頭的喬正方后來完全偏離的正道,，淪落到所有親戚都嫌棄的下場,，也因為他導(dǎo)致喬老太孤獨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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