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雨已停,。
燈卻還未滅,不但沒滅更是猶勝白晝,。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杯是玉杯,,盞是金盞,,就連那燭臺都是銀臺,窖藏數(shù)十年的好酒自然要以上等玉器來盛,,琥珀色的酒液無一絲雜質(zhì),,在通明的燈火下閃爍著不一樣的光,,像是碧光,又似是幽色,,映出一張張臉來,。
紅裙,黑發(fā),,赤足,,美眸……
女子在前廳隨曲而動,在一個個輕靈飄逸的舞姿下,,曼妙的身姿,,婀娜的體態(tài),盡展無余,。
她在跳舞,,給那幾個喝酒的人跳舞。
喝酒的一共有五個人,,還有一個倒酒的人,。
這些人便是今天自“苦水鋪”活著走出來的人,連同蘇夢枕,,燕狂行,,白飛飛,王小石,,以及白愁飛這幾個人,。
倒酒的是茶花,這個中了三箭,,五大三粗的漢子居然說自己不會喝酒,,所以就把倒酒的差事攬了過去。
通明的燈火,,在樓里閃爍,,像是不會熄去。
可是這樓……
白愁飛吃著菜喝著酒,,一言不發(fā),。
王小石卻有些沒按捺住,他也不停地夾著桌上的菜,,平日里拮據(jù)慣了,,這些大魚大肉可從來只敢聞聞,哪敢點,,現(xiàn)在吃的滿嘴流油,,嘴里含混不清的道:“我原以為你說的回樓里是回金風(fēng)細(xì)雨樓呢,可沒想到會是來這么一間酒樓點上一桌子酒菜,,最后還叫來了鳳來樓里的花魁唱曲跳舞,!”
這里不是金風(fēng)細(xì)雨樓,。
末了,王小石撕下一塊雞腿又接道:“不過沒事,,隨手幫你能換來這么一桌美酒佳肴也是值得了,。”
桌是方桌,,蘇夢枕坐了一邊,,王小石坐了一邊,白愁飛坐了一邊,,最后一邊則是燕狂行和白飛飛坐在一起,而那個陰陽臉師無愧則充當(dāng)著護(hù)衛(wèi),,在門口守著,。
“莫非,你們覺得我蘇夢枕的命只值這一桌酒菜,?”
蘇夢枕已換洗了身衣裳,,又恢復(fù)了先前那般臨危不亂,寒傲孤高的模樣,。他大權(quán)在握,,登臨江湖絕頂多年,自然有自己的城府,,世上但凡這樣的人大多不會把自己的喜怒露于表,,讓別人找出破綻,有機(jī)可乘,。
可是他卻在笑,,輕笑,拿捏著玉杯,,不時淺嘗一口,。
燕狂行坐在一旁,只因他說過白飛飛便是他,,所以蘇夢枕還果真只給他們兩個人準(zhǔn)備了一個位子,,好在這凳子夠長,兩個人坐下綽綽有余,,至少碗筷不是一個,,他咽下嘴里的酒,道:
“你要去報仇,?”
“不錯,!”
蘇夢枕毫不避諱。
王小石聽的一怔,。
“現(xiàn)在去報仇,?”
“不是,。”蘇夢枕一搖頭,,繼而接道:“是待會去報仇,,或者準(zhǔn)確的來說是夜盡天明時分,陰陽交替之際,?!?p> “六分半堂里頭,十二堂主中,,這十堂主三箭將軍便尤為擅長射技,,今日埋伏的箭陣必然出自他手,但是他沒死,,可他的箭卻射死了我的弟兄,,所以,無論他在哪,,都得死,。”
白愁飛終于開口了,,他在冷笑,。
“為什么剛才不去?”
蘇夢枕反問道:“不是時候,!”
白愁飛道:“難不成現(xiàn)在就是時候,?”
蘇夢枕拿捏著酒杯,瞧著正安靜吃菜的燕狂行與白飛飛,,眼中像是浮出笑意,,他又看向白愁飛?!板e了,,最好的時候還得再等會,這一夜他們肯定會覺得咱們必然要去找他們,,所以,,夜不能寐,寢食難安,。而咱們,,正大吃大喝,養(yǎng)精蓄銳,,一夜的時間足夠磨光他們的耐心,,磨去大半的警惕,還有精氣神,?!?p> 話到這里他頓了頓,。
“所以,天快亮的時候往往就是他們以為自己會逃過一劫,,也是他們放松警惕的時候,,亦是他們的死期?!?p> 說到“死期”兩個字,,蘇夢枕眼中的那兩朵寒火又冒了出來。
不曾想,,白愁飛忽然沉聲道:“不,,你錯了!”
“錯了”這兩個字,,一晚上說的還真多,。
他目光沉著的盯著蘇夢枕那張病懨懨的臉?!安皇窃蹅儯悄?,或是你們,,報仇只是你的事,與我們無關(guān),?!?p> 白愁飛口中的“我們”自然指的就是自己和王小石?!拔覀兒湍銈儧]有任何交情,。”
蘇夢枕又笑了,,他今晚笑的似是比往常好幾天加起來還要多,,但笑了沒多久,那笑便散去了,,起的突兀,,散的莫名?!白阅銈兂鍪帜且豢唐?,就再沒有你們,我們,,他們之分了,,有的只是咱們?!?p> 在這京城之地,,江湖勢力唯有“金風(fēng)細(xì)雨樓”與“六分半堂”旗鼓相當(dāng),,只怕自他們走出苦水鋪后,便已經(jīng)上了六分半堂的名冊了,,倘若離開了金風(fēng)細(xì)雨樓,,沒有蘇夢枕的庇護(hù),必然寸步難行,。
聰明人自然不會做出蠢人的選擇,,白愁飛不再說話了。
“你就不想問點什么,?人長了嘴總是要說話的,,太安靜了不好!”蘇夢枕忽地看向燕狂行,。
燕狂行給白飛飛夾過一塊素?zé)炎?,笑道:“他們兩個該說的都說了,該問的都問了,,我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
蘇夢枕喝著酒,漫不經(jīng)心的道:“離天亮可還有一兩個時辰,,不說些什么,,就一直這樣你不覺得忒煩悶了些么?比如,,就不想知道我會如何謝你們,?你可不要說是因為那千兩金子?!?p> 燕狂行略作思索,,然后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了一句讓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的話,他道:“這樣啊,,不如,,你把你那紅袖刀法教給我吧!”
一旁倒酒的茶花連同門口守著的師無愧眼中眸光同時閃爍,,衣衫下的肌肉亦是同時一僵,,以至于茶花倒酒的動作看上去有些不協(xié)調(diào)。
不光是他們,,就連王小石和白愁飛夾菜喝酒的動作也都乍然一頓,。
“黃昏細(xì)雨紅袖刀法”,這可是蘇夢枕賴以名震天下的絕技,,更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已不在其師“紅袖神尼”之下,號稱天下刀法第一。
絕技為何有個“絕”字,,只因那是天下獨一份,,何況還是一等一的絕技,而且這還是蘇夢枕的依仗,,是他一點點打下“金風(fēng)細(xì)雨樓”的根基,。
而現(xiàn)在,燕狂行居然想要這個絕技,,這對誰而言都覺得有些唐突,,只因這是江湖大忌,意味著倘若自己的武功落入敵手,,便會被對方想出破解之招,,那可是事關(guān)生死。
但蘇夢枕和所有人都不同,,不但沒驚更是沒怒,,神情始終如常,他一雙眼睛目光灼灼的看著燕狂行,,像是要把他從上到下從皮到骨看個明白,。
驀然。
蘇夢枕放聲笑了起來,,笑的猶如龍吟鶴唳,。
“哈哈哈……好,我給你……”
他竟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