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棗把兩個隨從安頓在粉館里,,八老讓老叫化兒也留在粉館里,,老叫化兒死活不依,,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八老束手無策。李芷蘭道:“帶著就帶著,,讓他不要說話,。”小召道:“嘴長在他身上,,你能給他安個門栓,?”八老道:“掌柜姐姐不能,我能?!睂辖谢瘍旱溃骸暗搅说胤?,只管吃肉喝酒,不許說話,!能不能做到,?”老叫化兒破涕為笑,連連點頭,。
周修德客客氣氣引著眾人入座,,吩咐鶯兒去內(nèi)室請董沅君。過得片刻,,董沅君抱著嬰兒移步出來,,眾人紛紛起身向她道喜。董沅君向眾人一一含笑致意,。李芷蘭湊到董沅君面前道:“夫人借我抱一抱,,沾沾喜氣,?!倍渚溃骸敖枋裁唇瑁孔约哼€沒有,?”李芷蘭鬧了個大紅臉,。周修德對馬周道:“有了沒有?”馬周道:“不知道,?!敝苄薜碌溃骸皬膩硪粏柸恢∩鷤€娃娃都不會,?結婚都這么久了,,幾次了?”馬周認認真真想了想,,對李芷蘭道:“三十五次還是三十六次,?”李芷蘭恨不得尋條地縫,對馬周道:“我的傻哥哥,,不是人家問什么,,你就一定得答什么?!迸e座皆笑,。董沅君把嬰兒交到李芷蘭手里,李芷蘭小心翼翼捧著,,愛不釋手道:“長得真好,!”八老道:“爹俊的似潘安,娘美的賽貂蟬,長得不好就奇怪了,?!崩辖谢瘍翰遄斓溃骸拔宀束P自云間落,一角麟從天上來,?!卑死厦死辖谢瘍骸qR周贊道:“好,!”周修德看了看老叫化兒,。李棗恭恭敬敬給董沅君行了個禮。董沅君高興道:“你也回來了,!”李棗回道:“今天剛到,,正好趕上小公子的滿月酒?!倍渚戳丝囱銉?,對李棗道:“還要不要?”李棗道:“要,!”董沅君道:“這次我可沒有逼你,。”李棗道:“不用夫人逼我,,若是夫人不給,,我逼夫人?!毖銉盒叩溃骸皼]規(guī)矩,!”董沅君道:“我就是嫌他假仁假義的規(guī)矩太多!”李芷蘭把嬰兒還給董沅君道:“我們這些人講規(guī)矩的時候少,,今天來吃滿月酒,,也沒備什么拿得出手的禮物,夫人不要見怪,?!卑死想x席走到董沅君面前,掏出一只金燦燦的長命鎖放在嬰兒手邊,,對董沅君道:“奶奶交代我?guī)淼?。”董沅君道:“難怪說拿不出手,,這么貴重的東西,,是不能隨便拿出手?!敝苄薜聦Π死系溃骸澳没厝?,替我謝謝奶奶。”八老道:“我只負責拿來,,不負責拿回去,,奶奶下了命令,說夫人的娘家住得遠,,一定來不及給小公子做長命鎖,,她厚著臉皮做一個,看大人和夫人收不收,?!敝苄薜曼c了點頭,又嘆了口氣,。董沅君道:“你又點頭又嘆氣,,我到底收是不收?”周修德道:“不能收,,又不敢不收,。”董沅君動情道:“老人家一片心意,,我收,。”小召道:“個個都會裝,!”八老道:“閉嘴,!”小召道:“我偏要說,!”董沅君道:“你想說什么,?”小召道:“都會裝!他爺爺奶奶號稱全添平出名的摳門財主,,其實半點不摳門,,大方得很!你也會裝,!”董沅君道:“我哪里裝,?”小召道:“還不裝!一付兇神惡煞女魔頭的樣子,,動不動就嚷嚷著殺人放火拆房子,,其實一個心慈手軟的女菩薩?!倍渚溃骸懊髅魇强湮?,為什么我聽著卻比罵我還難受?”周修德對董沅君道:“你還是一個人躲著慢慢難受去吧,,留在這里,,看著我們大吃大嚼,心里更難受。鶯兒,,送夫人回房去休息,。”董沅君道:“雁兒送我吧,,鶯兒留在這里,,代我招呼客人?!柄L兒和雁兒同時應了聲是,。董沅君對眾人道:“忘了告訴大家,這一向雙喜臨門,?!崩钴铺m道:“恭喜夫人!不知道是什么喜,?”董沅君看著周修德擠了擠眼睛道:“不關我的事,,恭喜他,他的喜,!”周修德舉起袍袖遮住自己的臉,。
李芷蘭舉起酒杯對周修德道:“恭喜大人雙喜臨門!”馬周也起身對周修德道:“恭喜大人,!”周修德道:“你也來取笑我,?”馬周道:“不敢不敢,恭喜大人喜得貴子,!”周修德道:“這還差不多,。”李芷蘭道:“小公子眉清目秀儀表非凡,,像極了大人,,以后又是個文曲星?!敝苄薜碌溃骸八缭S了愿,,生下男娃娃,我傳授文,,她教練武,。”李芷蘭道:“好,!文武雙全,!”周修德道:“就怕被她給禍害了?!敝噶酥赴⑿U道:“慣得不像樣子,,到時候不是文武雙全,,是不文不武,不倫不類,?!崩辖谢瘍哼B連擺手道:“不會不會!龍得一珠應獻佛,,虎生三日便吞牛,,魯元福祿何人似,坐見張敖數(shù)子侯,?!敝苄薜碌溃骸斑@位是?”老叫化兒不理周修德,。李芷蘭和馬周心里躊躇,,不知如何作答。八老接口道:“當他是我爹,?!敝苄薜碌溃骸斑@是什么話?”李芷蘭小聲道:“是個叫化兒,,腦子有點問題,,纏住他認他做兒,趕不走打不走,?!敝苄薜碌溃骸安荒艽颍莻€有學問的,,我們一個進士一個舉人,,讓他搶了風頭?!崩钴铺m道:“張嘴就是詩,,好像比秀才還會得多,?!敝苄薜聦Π死系溃骸斑@是好事,古人都知道刲臂救母,,鹿乳奉親,,那些不孝的,父母雙親在的時候不知道奉養(yǎng),,沒了的時候假惺惺的懷念感恩,。”八老道:“大人還是放我一馬吧,!爺爺奶奶就是您硬塞給我的,,又要塞給我一個爹,?”周修德哈哈大笑道:“到添平數(shù)年,沉浮宦海,,官聲不顯政績不著,,可是交了你們這些朋友,足慰平生,?!崩顥椊涌诘溃骸按笕诉@句話說到我心坎里去了?!敝苄薜碌溃骸澳阋彩撬麄冎虚g的一份子,,以后不管走到哪里,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當多大的官,,不要忘了這些用心換心的真朋友?!崩顥椀溃骸爸斪翊笕私陶d,。”周修德道:“你幾時走,?”李棗道:“明日就走,。”李芷蘭,、馬周,、八老、小召齊道:“這么快,!”李棗無奈道:“沒辦法,,軍務在身?!柄L兒對李棗道:“跟不跟你去,?”李棗對鶯兒道:“二太太放不放?”鶯兒落落大方道:“人家的心沒在我身上,,我不放也得放,。”李棗道:“我許過愿,,只要她等我,,我領著八抬大轎來娶她,這一時半刻,,我哪里去給她變八抬大轎,?”鶯兒看了看周修德,對李芷蘭道:“掌柜姐姐,,你的舉人老爺娶你的時候,,是幾人抬的大轎,?”李芷蘭看了看馬周道:“轎子是什么東西?沒見過,,不認得,。”馬周抓了抓腦袋,。八老撇了撇嘴道:“好不容易有人要,,沒砸在自己手里就算燒了高香?!毙≌俚溃骸笆亲约褐幸獾娜?,半夜三更翻墻頭出來也要跟他走,要什么轎子,!”八老道:“說話算數(shù),。”小召翻了翻白眼道:“算不算數(shù),,關你什么事,?”周修德對李棗道:“吃完了酒,帶上她一起走,?!?p> 董沅君讓鶯兒收拾了幾個包袱,,又從自己的陪嫁里取了幾樣首飾一并交給雁兒,,雁兒嗚嗚咽咽哭了一場,紅著眼睛,,跟著李棗李芷蘭他們一起回到太平粉館,。李芷蘭道:“事起倉促,,也來不及給你們操辦?!崩顥椀溃骸安俎k的話先不說,,我還有別的話要說?!卑死系溃骸笆裁匆馑??轉頭就要退貨?”小召道:“我打斷他的狗腿,,讓他將軍做不成,!”雁兒不解地看著李棗。李棗道:“我已經(jīng)不是將軍了,,我現(xiàn)在是王,亂黨的王,?!北娙梭@呼道:“亂黨,?”李芷蘭急道:“聲音小一點!”李棗感激地看了看李芷蘭,。李芷蘭道:“明明是官軍,,派你去剿匪,怎么剿來剿去,,自己剿成了匪,?”李棗道:“是回了陜西剿匪,可讓我剿的匪,,哪里是什么匪,,都是些沒飯吃活不下去了的鄉(xiāng)親,我領著兵和他們打了幾仗,,那哪里是打仗,,簡直就是屠殺,砍瓜切菜一般,,殺到后來,,實在下不了手,扔了官印,,打算回來添平,,道路不通,于是尋思先回老家到父母的墳頭上看看,,一回去就讓他們賴上了,,不計前嫌,死活要我做他們的頭,,不得已答應了,,于是又領了他們和官軍打,打了幾仗,,都勝了,,人越聚越多,官也越升越大,?!毙≌俚溃骸坝卸嗌偃肆耍俊崩顥椀溃骸皼]數(shù)過,,總有好幾十萬,。”眾人都嚇了一跳,。李芷蘭喃喃道:“這時候說什么都晚了,,收不了手了?!崩顥椀溃骸耙膊幌胧帐至?,貪官污吏橫行,,世道黑暗,民不聊生,,領著一群必死之人求生路,,大家萬眾一心,同仇敵愾,,比從前做那個什么鳥守備痛快百倍千倍,。”李芷蘭道:“這是你們男人的事,,我不懂,,不會勸,秀才你勸勸他,?!瘪R周道:“我也不會勸,我才中的舉人,,算是受了皇恩,,不好意思和你一起反,你要反,,自有反的道理,,不是活不下去,誰愿意把腦袋取下來別在腰里造反,,皇帝的江山也不是鐵打的,,現(xiàn)在雖然是姓朱,從前姓過趙,,姓過李,,姓過劉,以后誰知道會姓什么,。氣數(shù)真要是盡了,,誰也攔不住?!崩钴铺m道:“你這是勸,?你這是火上澆油!”馬周問李棗道:“隊伍打到哪里了,?”李棗道:“一路圍了襄陽,,另外一路圍了荊州?!卑死蠈π≌俚溃骸按虻侥慵依锶チ?。”小召滿不在乎道:“徐家堡離襄陽十萬八千里?!崩顥棇ρ銉旱溃骸皠偛旁诟?,當著大人和夫人,,我不敢說,,也不能說,畢竟他們是官,,我是匪,,現(xiàn)在這里的這些人,個個都是我的兄弟姐妹,,當著他們的面,,我把事情說明白,是走是留,,你自己定奪,。”雁兒道:“老爺和夫人待我不薄,,把我當姐妹看,,可是婢子就是婢子,是沒有根的漂萍,,從認定你的那天起,,我就拿你當了我的根,你是官是匪,,是貴是賤,,全不重要,天涯海角我跟你去,?!毙≌儋澋溃骸昂茫‰m然他打不過我,,也打不過你,,可是在我心里,他是一等一的大英雄,,跟了他這樣的男人,,就算討米叫化,心里也快活,,和他這樣的人轟轟烈烈過一天,,勝過和那些凡夫俗子庸庸碌碌過一世?!卑死纤岬溃骸懊魈煲坏栏巳グ?!好走不送。”小召挽住雁兒道:“從前和她打過架,,知道她打不過我,,所以不和她搶,不然說我欺負她,?!毖銉旱溃骸拔铱蓻]認輸?!毙≌俚溃骸安环??再打一次?”雁兒道:“打就打,!”小召道:“來來來,,馬上開工!”李芷蘭道:“打什么打,!又是一個沒心沒肺的,,這一去腥風血雨,有你打得頭破血流的時候,,這時候還是乖乖歇一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