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沒想到會在候機樓再遇見賀簡。
她找個空位坐下,,與他隔著三排座椅的距離,。
賀簡仰躺在椅背,蒙著眼罩,似乎在閉目養(yǎng)神,名貴的大提琴盒子放在腿上。
直到廣播提示檢票,,他仍沒有動靜,好像已經(jīng)睡熟,。
排隊檢票的安寧猶豫很久,,終是調(diào)頭走向賀簡,她想起他藏在書房抱枕下的安定止痛藥,。
“賀簡,,醒醒,檢票了,?!?p> 安寧輕搖搖他的肩膀,突見賀簡身體一顫,,驚醒坐直,,一把扯下眼罩。
就像溺水者被救,,他喘息急促,,瞳孔渙散,在對上安寧的杏眼時仍有些茫然,。
“你做噩夢了,?”安寧問。
賀簡伸出手,,緩緩觸碰她的臉,,感受到皮膚貼在掌心的真實溫度后,他嘴角動了下,,在安寧錯愕之際突然用力將她抱住,。
“喂!賀簡,!”
安寧驚慌失措地推開他,。
賀簡定定地望著安寧,眸子暗沉寥若,,“對不起...冒犯了,,”他薄唇輕抿,低聲道歉,。
“該登機了,。”
安寧冷著臉轉(zhuǎn)身,,那一刻,,她意識到自己完了,那壓在她心底的情感如同纏繞的藤蔓早在無聲無息間就已經(jīng)茂盛扭曲,。
賀簡和她坐的同一班機,,不過兩人并無任何交集。
他坐頭等艙,,她在經(jīng)濟艙,。
安寧一覺驚醒,拉下眼罩,,習慣性去看手表時才發(fā)現(xiàn)身旁的空位多出來一個人,。
是賀簡。
“你怎么坐這兒,?”
在機艙灰暗的燈光下,,賀簡眸子澄澈,“來道歉,,對不起,。”
“沒事,?!?p> 又過一會兒,他仍穩(wěn)穩(wěn)的坐著,,沒有要離開的跡象,,安寧終于忍不住,“你為什么還坐這兒,?”
賀簡卻反問她,,“下了飛機要不要去喝一杯,?”
“不喝?!?p> 烤肉店內(nèi)
“下雪天,,燒烤和啤酒更配,”賀簡朝服務員揮手,,“這里請再來兩聽啤酒,,謝謝?!?p> 安寧將烤好的長條肉剪成片狀,。
他問,“你最近壓力很大嗎,?”
“為什么這么問,?”
“你做噩夢的時候一直在叫我名字?!?p> 她猛抬頭,,怔愣兩秒,避開話題,,“聽方澤說,,往年這時候你在法國通常要待兩個月,今晚怎么買了回國的機票,?”
賀簡夾一塊烤土豆蘸著調(diào)料吃下,,“回國療傷?!?p> “你受傷了,?”
“情傷?!辟R簡笑,,舉起啤酒罐與她對碰了下,“見到別人結(jié)婚就想起了往事,?!?p> “說來聽聽?!?p> “以前有個女孩說要跟我結(jié)婚,,后來,她卻嫁給了別人,?!?p> 原來是睹物思人,“你當時沒想著再去挽留她嗎?”
賀簡笑,,“我當時想法很猛,,直接去婚禮現(xiàn)場搶婚?!?p> “如果沒搶成功,,豈不是很尷尬?”
安寧說完,,兩人一齊笑了。
兩罐啤酒又對碰了下,。
“所以,,你搶沒搶婚?”安寧想聽后續(xù),。
“沒有,。”他似在回憶,,眼神空濛,,“她穿著潔白的婚紗,笑著從我面前經(jīng)過時,,我就慫了,。”
“當時很難受吧,?”
“豈止難受,,心都碎成渣?!辟R簡笑,,云淡風輕,“全場的人都在笑著祝福新人,,只有我一個人窩在角落里泣不成聲,。”
“后來呢,?”
“后來...我就放過自己,,重新開始生活了?!痹掝}一轉(zhuǎn),,他問安寧,“你呢,?當時為什么急著嫁給周晉軒,?”
安寧沒說話。
她沉默太久,賀簡決定揭過這個問題,,可安寧卻開口了,,“那時候我有病?!?p> 賀簡驚愕,。
“精神病?!卑矊幙嘈χ盅a充一句,。
握著啤酒罐頭的手指不覺綣起,賀簡對于安寧迅速嫁給周晉軒曾有過無數(shù)個猜想,,可唯獨這個事實他一次都沒想過,。
“我沒法接受阿遠的突然死亡...不知怎么的就患上那種病,精神失常時誰也不認識,,有一次發(fā)瘋還拿刀傷了家里人,,為了治好我,我的養(yǎng)母跪在周晉軒面前,,懇求他去配合我演一場戲,,養(yǎng)母讓周晉軒假扮他弟弟去幫我治病...”她臉上苦笑褪去,語氣淡淡,,“回頭想想,,那真是一段灰暗的時光,又荒謬又難堪,,直到后來卓瑾瑜把我從虛假的夢幻世界里拉出來,,我才明白自己錯的有多離譜?!?p> 在這喧鬧的火鍋店,,她每一句輕聲慢語都好像敲在他心頭,余音回響,,震徹心肺,,賀簡喉結(jié)滾動,太陽穴的血管跳的腦子也在隱隱作痛,,他想張口說些什么,,卻不知道應該說什么。
“安寧,?!?p> 聽到他喚自己,安寧抬眸,。
“對不起,?!?p> 安寧好笑,“你對不起什么,,都是陳年舊事了,。”
賀簡眸色轉(zhuǎn)深,,“你離開周家....也是因為周寧遠,?”
“有一部分是?!?p> 氣氛啞然,。
“除了周寧遠,你還會愛上別人嗎,?”
“不會,。”
“...”賀簡笑了:“我愛你,。”
他突如其來的直白令安寧心神慌亂,。
可她的聲音冷靜極了:“很抱歉,,我不愛你,沒法給你期待的回應,?!?p> 賀簡還是笑著,眼眶微紅,,他將一罐啤酒飲盡,,又招手讓服務員上一瓶白酒,“今天是個好日子,,”說話間,,他將小口杯添滿酒,“當慶祝,?!?p> 于是安寧眼見他將杯中白酒一口干,接著倒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第五杯時她終于按住他手腕奪過酒瓶,,“你喝醉了,。”
賀簡伸手跟她要,,“給我,,我心里有點難受。”
“不給,?!?p> 安寧將酒藏在身后。
不給就不給吧,,賀簡趴在桌上,,頭枕著手臂。
他這個樣子就好像學生時代午間時間的休息姿勢,,好長時間不動就能麻痹手臂,,安寧擔心他真的能在這兒睡著,于是輕喚他名字,,“賀簡,?”
“賀簡?!?p> “賀簡,,別在這兒睡?!?p> 他還是沒動靜,,真的睡著了?
安寧無奈,,吃完剩下的烤肉,,見他仍沒醒,起身繞過桌子,,決定先去結(jié)賬,,她到柜臺時,柜臺收銀卻告知她賬早在掃碼點菜時就已經(jīng)結(jié)掉了,。
于是她再度返回原位,,賀簡仍趴著。
安寧將他搖醒,。
賀簡抬起頭,,眼眶還紅著。
安寧對他道:“很晚了,,回去睡吧,。”
賀簡揉揉發(fā)疼的太陽穴,,很疲憊的樣子,,“好?!?p> 因為久趴著,,他臉上印著毛衣印,,那樣子既令人好笑又令人心疼。
安寧同賀簡走出店外,,白毛雪仍無聲下著,,地上已鋪上一層厚厚的白色,許多行人在拍照,,還有幾個大男生在堆雪人,。
“拍張照片作紀念吧?!卑矊幒鋈坏?。
賀簡不明所以,“好啊,?!?p> 說完,他去掏兜里的手機,,安寧卻已經(jīng)舉著手機向后倒退兩步,,“我?guī)湍闩摹,!?p> 賀簡還沒反應過來,,“咔嚓”聲已定格。
手機里他臉上的毛衣印子很顯眼也很....可愛,。
“上一張不算,”賀簡聲音傳過來,,他已走到雪里,,雙手插兜,豎著中二手指,,“OK,。”
安寧將后一張照片微信發(fā)給他,,賀簡很滿意,,“不錯,不僅拍出我的身高,,還照亮我的美,,”他轉(zhuǎn)頭又問安寧,“你要拍嗎,?”
安寧搖頭,,“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