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外院宮人早已歇下,,怕他人懷疑,,百谷按時熄了寢殿中的燭火,,獨(dú)自守在紅光熹微的院門口。
“百谷,,快……”黑暗中虛弱的聲音只余氣息,,緊接著一個身影搖晃著摔在了院門上。
百谷聽著有些像朱箋神君的聲音,,慌忙過去攙扶,。
“神君你怎么……”
朱箋蒼白的聲音不乏冷肅道:“別說話,扶我去神木里療傷,,不管何人來此,,一律不見?!?p> “是,?!?p> 用盡最后的力量來到神木之前,朱箋揚(yáng)手一揮欲進(jìn)神木,,一陣劇痛傳來,,他左腿一抽險些跪在地上。他扶著床頭的置物架微微喘息,,指尖一片冰涼,,本君竟然……連進(jìn)神木的神力都沒有了……
為今之計,只能在寢殿中運(yùn)息了,。
“你在門口守著,。”
百谷應(yīng)聲退出了寢殿,,關(guān)上了殿門,。
朱箋用掌火點(diǎn)了一根蠟燭,微弱的燭光照亮了床前的方寸之地,。他盤腿坐在床上,,運(yùn)息于丹田,欲借真氣將體內(nèi)的符文之力與鬼氣排除體外,。
最初受襲時,,朱箋并未想過,這鬼氣之威力,,遠(yuǎn)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強(qiáng)大,。因?yàn)樾募蔽丛耆瞥觯炼德蕦m后,,加之以符文之力交纏互搏,,二者恰好相輔相成地混入他的內(nèi)息之中。
三股氣息在他體內(nèi)不斷纏斗,,難舍難分,,不僅不能排除在外,自己內(nèi)息反而愈發(fā)混亂,,左肩處像是要炸裂似的,。他悶哼了一聲,一股溫?zé)岬囊后w從左肩緩緩流下,,一股血腥之氣彌漫開來,。
朱箋升起了一縷掌火湊近左肩,他的衣裳已被黑色的血水打濕,,黏糊糊地貼在皮膚上,。那血水緩緩流過胸前時,,他感到了一絲前所未有的敏感,,一股酥麻之感自胸口傳來,。
低頭一看,比他身上的其他地方更敏感地能感受到雙手每一絲的觸感,。
朱箋費(fèi)力一扯,,撕開了一片左肩處的衣裳,露出了胸前浸染了血水的嬌嫩肌膚,。那東西不似毒發(fā)的瘤塊,,卻像是他身上自有的那般,就好像是書中所畫的……女人,。
朱箋頭皮驀地一麻,,不顧疼痛倉皇爬到了銅鏡前。鏡中之人,,眉眼與他的神形有七分相似,,卻更加柔媚婉轉(zhuǎn),是一個不容置疑的女相,。
“可恥幽蠻,,欺人太甚?!敝旃{紅著眼咬牙一拳砸碎了銅鏡,,失神地癱坐在地上。
若說天地制衡有得必然有失,,他生來神脈強(qiáng)勁,,擁有本源真火,同樣地,,他自幼無父,,毛羽不齊,飽受質(zhì)疑,。
這還不夠么,,為何還要讓他男化女相,受此凌辱,。
淚水逐漸模糊了他的雙眼,,“今后,我該如何面對母神,,如何……”
下意識摸向腕間時,,那串珊瑚手鏈也不知何蹤,那是自戴上便再也未摘下過的,。他苦笑道:“罷了,,罷了……”靠在幾案旁,任痛意肆虐,,血水浸染衣裳,,無動于衷,。
此時,緊閉的寢殿之門外突然傳來了百谷的聲音:“煜王殿下怎么來了,,小神君已經(jīng)睡下了,。”
丹絡(luò)站在寢殿之外,,看著緊閉的大門,,冷冷道:“打開?!?p> 百谷抿了抿嘴,,有些踟躕道:“小神君真的睡下了……”
丹絡(luò)不由分說一揚(yáng)手一陣罡風(fēng)刮過,寢殿之門嚯地打開,,屋內(nèi)只有一盞燭火幽幽地跳動著,。
朱箋冷眼看著昏暗的殿門外,隱約站立著一個頎長的紅色身影,,那曾是帶給過他希望的,,可他現(xiàn)在感到無比厭惡。
一個幽暗的角落中,,冷靜而淡漠的聲音傳來,,“百谷,退下,?!?p> 百谷聽言退在了一旁。
朱箋蓋住了胸前扯裂的衣裳,,冷冷問道:“煜王殿下可是來拿我問罪的,,本君就在這里?!彼そj(luò)伸出手,,“抓吧?!?p> 那個紅影沒有說話,,順著聲音摸索到了他面前。
朱箋看著丹絡(luò)緩緩走來,,蹲在了他身前,,溫暖的手輕輕接過他的手,將一個溫?zé)岬臇|西戴在他的手腕上,,“不知你為何惹了老君,,但為兄相信你。”
朱箋伸手摸了摸,,竟是他的珊瑚手鏈,。他心里一動,又馬上恢復(fù)了冷肅,。
“煜王殿下看清楚了,本君是誰,,可不是你那五百歲的弟弟,。”
“太古神祗之子,,神力本該是在我等之上,,至于神形如何,豈是我等小輩可妄揣測的,?!?p> 朱箋聽言一怔,突然明白了過來,。
原來自己生來有異只是因?yàn)楦干袷翘派耢?,就算如今神力衰微,他依然是不可撼動的太古之神,。是以母神才對他所有異常不聞不問,,只是因?yàn)椋缇椭馈?p> 可為何她明明知道,,卻偏偏不告訴自己,,讓自己日日夜夜?fàn)繏欤瑫r時刻刻擔(dān)憂至此呢,。
可笑的是,,現(xiàn)在說這些又有何意義,一切都已太晚,,他現(xiàn)在中了幽蠻之毒,,只怕今后無顏面對諸神,面對母神,,面對丹絡(luò),。
唔……想到此處,朱箋眉頭一皺,,吃痛輕哼了一聲,。
“你受傷了?”丹絡(luò)這才感到空氣中彌漫著的鐵銹味,,眉頭一皺,,一揚(yáng)手寢殿中所有燈光驀然亮起。
強(qiáng)烈刺眼的燈光晃過,朱箋雙眼一閉,,痛苦地別過頭去,,虛弱道:“不要?!?p> 丹絡(luò)看到朱箋半個身子被血水染得蒼紅,,不由得漲紅了眼,他握緊拳頭,,一把橫抱起了朱箋,,轉(zhuǎn)身就往后院去。
朱箋抬起無力的雙手推了推他,,道:“別碰我,,我現(xiàn)在是……”低頭看時,他的胸前又變回了一片平坦,。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箋滿腹疑問,,卻沒有心情去想,只是覺得壓在心上的包袱突然一松,,好像此刻已經(jīng)沒有任何事情值得他擔(dān)憂了,。他疲憊的身子在丹絡(luò)溫暖而結(jié)實(shí)的懷中十分安穩(wěn),不禁將頭埋得更深了些,?!暗そj(luò),謝謝你,?!?p> “什么?”
朱箋的聲音含糊不清,,丹絡(luò)也沒聽明白,。
“我是說,”朱箋將頭稍稍抬起,,狡黠輕笑道,,“母神生了個好兒子,不過是本君,,不是你,。”
這時候還有心情說這些,,丹絡(luò)哭笑不得,,亦開玩笑似的安撫他,道:“你說說,,本王哪里差了,?!?p> “哪里都不差,就是比本君遜了一點(diǎn)點(diǎn),?!?p> 丹絡(luò)的手加重了幾分力,道:“那可未必,,待你傷好后,,同為兄切磋方能見高下?!?p> 朱箋小聲嘟囔道:“誰說要和你比武了,,這榆木腦袋?!?
火吟花
“你看我是男是女,連我自己也不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