鄆城是一座略有名氣,、略有歷史,,也勉強跟上了時代步伐的小城市,在江城周邊的城市群里,勉強混個臉熟,。城市里有各個區(qū),,下面還有各個縣,,縣下是鎮(zhèn),,鎮(zhèn)下是什么鄉(xiāng)、村之類的,,再往下細分,,顧鳶就不熟悉了。
之所以知道這些,,還是祁芩的緣故,。
顧鳶很小的時候,學習舞蹈,,在一所全封閉式的舞蹈學校,,訓練很辛苦很辛苦,一天八小時的舞蹈訓練,,刻薄的形體老師,,簡陋的學生宿舍,寡淡的瘦身食譜,。
基本功訓練在舞蹈學校是重中之重,,練功房排滿了穿著淺粉或純白練功夫的女童,暑假也有舞蹈學校的老師會去市里的少年宮授課,,挑選一些在校表現(xiàn)較好的孩子去做宣傳,。顧鳶就是在那時認識了祁芩。
你知道的,,舞蹈學校里雖然也有文化課,,但是普遍不受重視,再加上每天練功那么久,,上文化課時很多孩子都昏昏欲睡,,自然普遍文化知識比較欠缺,。
顧鳶穿著粉色的練功夫,,配上白色連褲襪和粉色舞鞋,跟著幾個同樣穿著的女孩在少年宮里到處閑逛,。關在全封閉的舞蹈學校,,突然被放出來,外面的一切都很新鮮,、新奇,。
她們圍著布告欄,指著上面比較生僻的名字,,考察同伴的識字功力,,玩得不亦樂乎,。“這兩個字都好奇怪哦,!”同伴指著布告欄里的“祁芩”兩個字,。“你個文盲,,qi,,qin?!鳖欨S笑著罵道,。
“同學,你在叫我嗎,?”一個溫和的男聲在耳邊響起,,同伴們尖叫著、一哄而散,,顧鳶也尖叫,,但是她無論往哪個方向轉,那個討厭的陌生人總會堵住她的路,。顧鳶略帶懊惱地抬起了頭,,他個子比自己高,皮膚偏白,,臉上掛著微笑,,牙口很白,嘴角有兩個小小的梨渦,。
那個年代的舞蹈學校里,,低齡兒童里很少有男孩子,顧鳶當時所在的學校,,是接觸不到男生的,。眼前的男孩長得很好看,顧鳶想說點什么,,但是話語堵在胸腔里,,說不出來。那個男孩就這么微笑著看著她,,看著她的臉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他的眼睛很黑,,仿佛能看透她的羞澀,,就這么直勾勾看著她?!澳愫??!鳖欨S鼓足勇氣,吐出了兩個字,,突然看見民族舞老師足下生風,,怒氣沖沖地飛過來,身后跟著兩個白衣女童,,仿佛腳下踏著風火輪,。抬頭看向三樓的舞蹈教室,兩只熟悉的小腦袋從窗口探出來,,閃爍的大眼里滿是擔憂,。
顧鳶硬著頭皮,向體藝樓跑去,。祁芩想拽住她,,耳邊響起一個嚴厲的聲音:“你要干什么?”“碰巧路過,?!逼钴宿D身就走?!盎熨~,!”年輕貌美的舞蹈老師從鼻孔里發(fā)出一聲冷哼,“無恥,!”美麗稚嫩的姐妹花昂著腦袋,,從鼻孔發(fā)出兩聲冷哼。
和祁芩的交集,,從這個七月的清晨開始,,仿佛兩根絲線的相交。后來的后來,,顧鳶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絲線一下又一下,打成了一個死結,,祁芩卻把他的絲線,,完好無損地抽離了出來。付出真心卻被嘲弄,,那種痛你感受得到嗎,?
進了舞蹈教室,說是舞蹈教室,,充其量算一個練功房,兩面墻上是巨大的玻璃鏡,,朝陽的一面是鈷藍色的玻璃窗,,練功時,,厚重的天鵝絨窗簾就會垂下來?!傍S鳶,。”和她一起下樓的兩個同伴,,眼里滿是擔憂,。“你,,過來一趟,。”老師牽著她的手離開了教室,。
一個很小的房間,,有幾張木桌,窗臺上用俗不可耐的塑料罐子養(yǎng)了一些俗不可耐的植物,?!白隆,!崩蠋熌昧艘患r紅色的風衣,,鋪在木椅上,讓顧鳶坐,。又打開了桌子上的一只塑料袋,,取出一只方方正正的透明塑料盒。顧鳶激動得從椅子上跳起來,,這個丑陋又骯臟的小房間仿佛瞬間消失了,。奶油蛋糕,純白的奶油蛋糕,,仿佛一朵白云,,隨時都能飄走。
“吃吧,,吃吧,。”老師拆開塑料盒,,取出那只世界上最可愛的小蛋糕,。方方正正,灑滿了白巧克力,。一勺子下去,,潔白的奶油、金黃的蛋糕夾層里還有鮮紅的草莓醬?!奥c吃,,別噎著?!薄袄蠋熞渤?。”顧鳶眼睛里閃著興奮,,還沒從驚喜中緩過來,。“老師不吃,,”老師搖了搖頭,,取出一只塑料小勺,小心翼翼地刮了一勺乳白色的奶油,,仿佛是下定了決心,,“我只吃一小塊?!鄙斐隽松鬃?,就似乎收不回來。
一個蛋糕下肚,,顧鳶躺在木椅上,,打了個奶油味的飽嗝。上一次吃蛋糕,,還是4歲生日,。之后就進了舞蹈學校,就連尋常的炒菜和炒面都再也沒吃過了,,因為油脂多,,熱量高?!安徽f,,不說?!眱蓚€人交換一下眼神,,今天的發(fā)生的所有事都要爛在肚子里的。
祁芩回到教室,,到處都在傳頌他的風光事跡,。“你們知道嗎,?今天早晨有三只落單的粉色小天鵝,,祁芩抓住了其中的一只,,直到舞蹈學院的老師過來才放人?!薄芭1?!”“真的假的,?!薄罢娴模耶敃r就站在邊上,?!薄拔乙苍凇,!薄拔逸吙?。”
漩渦的中心最平靜,,當事人趴在課桌上,,目似瞑、意暇甚,,頗有一種“了事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氣概。就這樣,,連續(xù)兩個星期,,祁芩都在男生們欽佩、嫉妒的仰視中度過,。當事人卻渾然不顧,。
他們不知道的事,舞蹈教室那里,,從此之后,,所有的學生在沒有老師的帶領下,都不允許出體藝樓,。三三兩兩的小天鵝,,有粉色、有白色,,普通學生眼里,,她們是小天鵝,只有白色和粉色的區(qū)別,,但是他們不知道,,她們有兩套練功服,輪流換著穿的,,同一個班每天穿的顏色相同,。
祁芩也不是不喜歡顧鳶,他記住了一只粉色的小天鵝,一只在他的夢中出現(xiàn)了十多年的小天鵝,。只是后面發(fā)生的事情,,太過復雜,又太過令人傷心,,太過無能為力,。
捂住心口,一陣鈍痛,,仿佛多年的傷口被撕開,。“如果可以,,我決定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鳖欨S蜷縮在沙發(fā)上,,裹緊了粉紅色的薄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