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程松端坐桌前，挑燈夜讀,。
夏日炎熱,，窗欞半支，窗下燃著艾草擰成的辮子,，蚊蟲不敢靠近,，就連飛蛾都避的老遠(yuǎn)。
“誒,？這方硯臺不錯嘛?！绷_良不知幾時來的,，站在程松身后,，伸手去拿擺在桌上的澄泥硯。
硯臺小巧,，不足一掌大,，雕成一片蓮花瓣的形狀，觸手沁涼,，光滑可鑒,。這是下晌在玉蘭齋買的，用來舔筆或是寫小字極方便,。
程松撩開羅良的胳臂,，“你到我屋里作甚？”
羅良訕訕的縮回手,，“表哥,，你怎么跟我越來越生分了？”
程松干笑兩聲,，“零花不夠使了,？你找我也沒用，咱倆一樣多,，你不夠,，我也不寬裕?！?p> 被他看穿心事,，羅良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表哥,，瞧你說的,，除了錢，我就不能再找你說點(diǎn)別的了,？”他從墻角搬來小杌子,，挨著程松坐下，“表哥,，我聽人說辛丞相的小兒子去做蒙師了,。你說他是不是傻？”
程松唇角墜了墜,，不答話,。
辛五要是傻，就沒有精明人了,。
“表哥,，你早就知道這事了？”
“早知晚知有什么所謂？人家愛怎么活那是人家的事,，用不著你瞎操心,。”程松順手架起羅良,，連推帶搡的把他攆了出去,。
*
花長老二人從大長公主府出來，幾個起落回到歇腳的民宅,。
少女一進(jìn)到屋里便扯下面具,，露出一張粉面桃腮，嬌俏可人的臉,。
“阿娘,，你為何對她卑躬屈膝，我魔門中人怎能受她折辱,？”少女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坐在小杌子上。
花長老嘆一聲,，“你這孩子,，倔脾氣上來跟你那死鬼阿耶一模一樣?！闭f著,，走到桌前倒了杯水，“阿娘不是跟你說了嗎,，就算心里厭惡,，面上也得裝出畢恭畢敬的樣子。要是這次無功而返,，她看在我們聽話的份上,，也能幫我們在門主跟前說兩句好話?！?p> 少女嘁一聲,，“她說話管什么用?！?p> “管什么用,？”花長老拔高了音調(diào)，“要是不管用,，門主能一撥一撥的派出高手去殺月胭,？你動腦子想一想，門主是為了誰,？歸根究底還不是為了大長公主,？”
少女輕咬下唇，想了想，嬌聲問道：“阿娘,，證邪宮兇險異常,，單憑你我的實(shí)力,，能全身而退就算不錯了,。”
花長老咕咚咕咚灌下幾口涼水,，“那又有什么辦法,？魔門追殺月胭十幾年，為的就是讓月胭把東西交出來,。不過,，據(jù)我看，那東西八成是追不回了,?！?p> “阿娘，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值得魔門上下拼盡全力,？！”少女眉目如畫,，晶亮的眸子好似夜空繁星一般燦爛,。望著這般可人的女兒，花長老臉上浮現(xiàn)出慈愛的神情,，“玫娘乖,，別問那許多，知道了反而不好,?！?p> 少女不依不饒，“阿娘,，這一趟兇多吉少,。總不能叫我送死,，還不告訴我是為了什么吧,？要是那樣，我豈不是死的冤枉,？”
花長老呸呸吐了兩口口水,，“什么死不死，冤不冤的,，別瞎說,！”
“我怎么是瞎說呢？先前派去證邪宮的那些人，好一點(diǎn)的缺手?jǐn)嗄_沒了內(nèi)力,，差一點(diǎn)的干脆就回不來了,。阿娘，您就告訴我吧,?！?p> 玫娘眨巴眨巴眼，“阿娘,，該不會門主連你都瞞著,？他不信你？你好歹也是五長老之一??！”
花長老唇角墜了墜，道：“是一件關(guān)系魔門興衰的信物,?！?p> “魔門的興衰，與大長公主又有何關(guān)系,？”玫娘眉頭緊鎖,，煞是不解的發(fā)問。
花長老眸光一黯,。想當(dāng)年,，她和月胭一起加入魔門。兩人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紀(jì),，花長老和門中弟子成了親,。月胭不聲不響成了門主的女人。
她憑著美貌和手腕,，很快就讓門主冷落了其他女人,。那時門主對月胭十分信賴?；ㄩL老以為月胭想做門主夫人,，誰知道，她想自成一派,。
人賤,，野心大。
沒天理的是,，還真讓她做成了,。
月胭叛離魔門成立了證邪宮，魔門中也有不少舊人投了過去,。
如今,，魔門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偏偏門主恨月胭入骨，高手派出一個又一個,，死的死,，傷的傷。到了現(xiàn)在,，魔門里像樣的高手剩下沒幾個,，否則也不會讓玫娘跟著一起來了。
“玫娘,，你別問了,?！被ㄩL老頗為無奈的垂下眼簾,，“就算是去送死又有什么所謂，起碼能死的痛快些,?！?p> 隨著證邪宮的日益壯大，門主魏無傷對魔門中人的猜忌也愈發(fā)深重,。甚至連五長老都不能全心信賴,。這次，他派花長老和玫娘去證邪宮,，一是為了殺月胭取回那件東西,，二是為了驗(yàn)證花長老母女的忠心。臨行前,，門主給她二人的食水里下了毒,，若是回去的晚了，不用月胭動手,，她倆的命也保不住,。但這些，花長老不忍心對玫娘明言,。
玫娘沒能得到令她信服的答案,，縱使心有不甘也不能強(qiáng)逼花長老。
“阿娘,，我琢磨著,，東西倒在其次，咱們還是保命要緊,。你說呢,？”
花長老微微頜首，“能活著,，誰愿意死,？好在我們母女結(jié)伴,，萬事都能商量。若是身陷險境,，你能逃就逃,，不用管阿娘?！?p> “阿娘……”
花長老輕撫玫娘鬢發(fā),，“我就你這一個寶貝女兒?？上銖男【褪悄чT中人,，沒的選。如果能重來一次,，阿娘斷不會加入魔門,，累的你跟我一起受苦?！?p> 玫娘緊張的輕咬下唇,，“阿娘，這些話莫再說了,。要是被人告到門主那兒,，可不得了?！?p> 花長老自嘲一笑,，“傻孩子，你忘了,，咱們現(xiàn)下在都城,，而不是魔門?！?p> “那也得提防隔墻有耳,。”
玫娘很小的時候,，就見識過魔門叛徒的下場,。光是慘不忍睹不足以形容他們的慘狀。玫娘很怕,，怕到小小年紀(jì)不用旁人督促就知道刻苦練功,。因此，玫娘的武藝在同齡人中是最拔尖的,。
門主答應(yīng)她了,，要是這次能活著回去，就讓她和四師兄成親,。等四師兄繼任門主之位,，她就是門主夫人,。
一想到往后她和阿娘不用擔(dān)驚受怕，玫娘便滿懷期待,。
所以,，一定要活著回去。
花長老輕嘆一聲,，將玫娘攬進(jìn)懷里,，喃喃道：“這里是都城，是正常人的世界,，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