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江邊浣衣江水濁,,困獸之夢
“秋曲你別說,,這個耿玉兒長得還真不錯,真不忍心把他綁在這種地方,?!?p> 女子把江水的琵琶骨也給穿破,,牢牢綁好,又從腰間拿出來幾顆廢武功的藥捏著嘴給她塞進去,。
被她稱作秋曲的男子正在耿玉兒面前站定,,聽見她說話回頭輕蔑道:“秋蕪你喜歡這種?”
“我可不敢喜歡,這可是問檀郎君啊,?!鼻锸徸叩角锴砬拜p輕捏住耿玉兒的臉,,癡迷地看了好一會,不無惋惜道:“真是可惜了,?!?p> 他只道:“好了,別在這里逗留,,這個江水指不定什么時候就醒過來,,看到我們就不好了?!?p> 秋蕪故意唱反調(diào):“看到了,,殺了不就行,主子問起來就說是她自己不爭氣,,反正她也不重要,。”
看到自己的同僚一臉不贊同,,秋蕪這才收回手施施然往外走,。
走到一半轉(zhuǎn)頭,看見他正在用刀子割破越生桑的越生桑的左手,,她奇道:“你做什么?”
“他傷的最輕,,添幾刀?!?p> 秋蕪嘖嘖幾聲:“你倒是真舍得啊,,要換了我我可不忍心?!?p> 收回刀子,,他走向洞口,秋蕪已經(jīng)站在洞外,。
“秋曲這里就交給你來處理了,,我力氣小,我先走了,?!?p> 秋曲對她的做法嗤之以鼻,不過二人任務(wù)不同他也不與她啰嗦,,照著指示行動,。
等到一切準(zhǔn)備完畢,也不過片刻,。
許久后,,越生桑突然恢復(fù)了些許意識。
在一片昏暗之中,越生桑感到隱約有什么粘稠清涼的液體滴在自己的臉上,。
是血液么?越生桑不確定地想,。
可是為什么會有,冰涼的血液......
蒼茫無際的黑色,。
是誰受了傷?是他么,,還是江水......
越生桑艱難扯動了嘴角,又重新陷入無邊的墨色之中,。
一直凝視著越生桑神色的江水看他沒有從昏迷之中掙脫出來,,緩緩別過了眼,不再看他,。
江水醒來得比越生桑早了許多,,她背后是被黑火藥炸開的潰裂傷口,周遭還有濃烈的硫磺味,。
此刻她正被玄鐵鎖了琵琶骨,,捆死在石柱上。
周遭一片昏暗,,只有山洞門口巨石堆砌未封嚴(yán)實露出一縷光來,。
江水在醒來的第一瞬就打量了四周,除了自己,、越生桑、耿玉兒和啊城,,這山洞中并無他人,。
四人隨身的物件也都不在身邊,只有兩條長長血跡,,一直從洞口層層石堆處延伸到江水和耿玉兒的身下,。
當(dāng)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如今輪到了自己被用毒封住內(nèi)力,,用了毒,,還鎖了琵琶骨,真是看得起自己,。
江水想笑自己居然這般叫人看中,,可是實在笑不出來。
她最是怕疼,,連死也不怕,,只是怕疼。
作為一個殺手,,她如今只有一個怕疼的軟肋,。
江水身邊是同樣狀況慘烈的耿玉兒。
大約是因為先前他離黑火藥爆破的距離比江水更近,,此刻被綁在石柱上緊闔雙目,,江水艱難看去,,尚未知生死。
而相比較江水和耿玉兒的大禮,,啊城和越生桑只是躺在地上,,不如他們倆受到重視。
越生桑面色通紅,,剛剛江水聽見他呼吸聲變了,,強打起精神辨別出來他大約是發(fā)燒了,十分嚴(yán)重,。
先前情急之下,,她果斷地拋棄了啊城,盡可能地讓越生桑少受些傷害,,對此她并不覺得自己殘忍,,反而覺得自己太過優(yōu)柔寡斷。
所以說,,這次又是誰?
越生桑剛好躺在離江水不遠(yuǎn)的下方,,方才滴在他臉上的血滴,正是江水的,。
因著他高燒不退,,只覺得清涼。
江水的血液有一點點滴到了越生桑臉上,,間或夾雜了兩滴淚珠,,她想我那么怕疼,為什么不能夠干脆地死掉呢?
江水對于疼痛的觸感比平常人更加敏銳,,如今恨不能昏死過去,,但是她不能。
越生桑與啊城即便是清醒也全無自救之力,,耿玉兒現(xiàn)如今未知生死,,此刻若是想要活下來只能夠靠她。
靠她?
光靠她又有什么辦法!
“格老子的!王八蛋!”
江水忍不住罵出聲來,,就像販夫走卒一般粗俗,,又牽動了傷口刺激出不少淚水。
怎么所有人都不可靠,,憑什么每次都要靠我來作困獸之斗!
江水十分委屈,,她開始后悔為什么要救越生桑,她為什么不能夠一個人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
哪怕少一些疼痛也好啊?
越生桑死了就死了吧,,耿玉兒死了也就死了吧,,啊城也跟他們一起死了吧!人都是要死的,別再來連累我了可以么?
真的好疼啊。
她內(nèi)心不無絕望,,恨不能回到之前的那一瞬間,,她發(fā)誓一定會一個人逃走。
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江水開始哽咽,,眼中噙滿淚水,閉目緩緩落下,,浸潤在衣襟上,。
“這次又是誰?”她帶著哭腔在幽暗山洞中大聲發(fā)泄著,更是連番罵了不少低俗字眼,。
無人應(yīng)答,。
當(dāng)然無人應(yīng)答。
只有她的話語在山洞中縈繞沖撞,,不死不休,。
越生桑、啊城,、耿玉兒,,他們?nèi)齻€還在昏迷之中。
照這樣下去,,不出兩日,,自己必死無疑!
江水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她所作大多都是為了粉飾太平,,和舉手之勞,。
她的刀碎盡,還有些刀屑枯枝插在背后血肉模糊之中,,她猛然向后一靠,將那些尖銳之物扎得更狠些,。
只有更為劇烈的疼痛,,才能讓她又力氣走下去。
就像當(dāng)年,,逼著自己,,留下了一個活著的理由。
她恨恨地想,,為了越生桑她不能死在這里,,這是她答應(yīng)過他的。
江水閉著眼睛壓下淚水,,思索著解困之法,,可是算來求去,只有四個字。
山窮水盡!
天時?地利?人和?
她有什么?
冬日將近,,石困洞中,,無人與我同行。
絕路,。
江水用指甲狠狠抓過石柱,,直到十指鮮血淋漓,痛得她落下了數(shù)不盡的淚珠,。
就這樣算了吧?
算了好不好?
我們不活了,,干脆利落地死去好不好?
你的一切理由都是借口,貪生的借口,,如今恰好有一個死去的最佳時機,,我們放棄好不好?
你不是害怕疼痛么?
越生桑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
耿玉兒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
啊城又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
我們就算了,好不好?
江水看向那洞口透過來的一絲光亮,,隱隱有塵埃在光縷中紛然如蜉蝣,。
對著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輕輕說了一聲好,。
人世何所苦?
江邊攬鏡江水清,,江邊浣衣江水濁。
青陽雨萬戶,,猶有舊草枯,。
炎節(jié)白日長,鳴蟬長厭處,。
商秋千畝金,,一稅饑腸轆。
寒辰頹槁木,,不許復(fù)青時,。
短生壯心墜塵波,尺素不舍葬體膚,。
愿為山中石,,愿為銹生劍,死生相同求不得,。
求不得,,可奈何!
勸君渴飲盜泉水,勸君赤骨作艷歌,。
唱的是,,死生顛倒;
也笑稱個,,視死如歸,。
江水放松的那一瞬間,,撕心裂肺直達骨髓的疼痛瞬間淹沒了她,她如溺水之人主動放棄了浮草,。
陷入重重夢境,。
夢中江邊柳,一一系風(fēng)流,。
清晨小小的江水與娘親一同站在渡口等著她們的父親和丈夫,,如果潮信如期,今天應(yīng)該是個團員的歡喜日子,。
“娘,,我有點累?!?p> 小江水才五歲,,被嬌寵得很好,平日能被抱著走就絕對不愿意自己走路,。
她一說話,,江夫人就笑了,彎腰將已經(jīng)張手準(zhǔn)備好了的江水抱起來,。
用手稍微梳理了一下女兒的頭發(fā),,又親了親小江水的臉頰:“累了啊?”
“嗯!”
小江水點頭,環(huán)住娘親的脖子依偎在她懷里看向江面:“爹爹怎么還沒回家啊,,說好這次會給我?guī)б话贅雍贸缘哪?。?p> 江夫人用食指點了點小江水的鼻子:“就知道吃,?!?p> “誒呀娘~”
過了好一會,小江水忽然看見了一艘船正破開江面霧氣向自己和娘親這邊開來,。
一定,,一定要是爹爹啊。
江水虔誠地許愿,,可千萬要是自己的爹爹呀,。
等到小船駛近,從船艙之中走出的男子正是江水的爹爹,。
看到爹爹風(fēng)塵仆仆地背著包袱走下船頭,,小江水從娘親的懷中掙脫下來一路跑到爹爹面前跳到他身上,。
“乖女兒~”
江先生抱著自家的小女兒轉(zhuǎn)了個圈,,在她的催促下讓她坐在自己的肩頭,兩只手抓著她的腿防止她掉下去,,小江水咯咯笑出了聲,。
突然看見了自家爹爹肩膀上的包袱,,小江水用小肉手拍了拍爹爹的頭頂,引來江先生寵溺的一聲“胡鬧”,。
壓根不怕這種教訓(xùn),,小江水甚至還揪起了兩把頭發(fā):“爹爹爹爹,里面是我的糖嘛!”
提起這個,,江先生忙空出右手拉住神色溫柔的妻子:“累累,,我找到了最后一味藥,女兒有救了!”
江夫人原本溫柔的神色一凝,,不敢置信地整大了眼睛,,猛然撲進了丈夫的懷中小聲抽泣。
渡口分別聚散之事最多,,來往人見怪不怪,,小江水卻有些不明白。
什么叫女兒有救了啊?
江先生把小江水抱下來放在自己和妻子之間,,他抱著母女二人,,疲憊之中掩蓋不住欣喜:“我們的女兒有救了,你該高興啊累累,?!?p> 小江水才知道自己體質(zhì)特殊,一堆什么什么她聽不懂的術(shù)語,,她抱著娘親給自己每日布置的書籍,,打著哈欠在門口隨手翻著。
然后小江水跟著父親學(xué)會了一身不好不壞的醫(yī)術(shù),,平平安安地長到了十八歲,,在小村莊里找了個眉目俊朗的兒郎定了親。
生了一雙兒女,,侍奉爹娘,,家庭和睦,平平淡淡地到老到死,,一生與江湖無緣,。
在她彌留之際,兒孫滿堂,,她想著這樣的一輩子也是沒有遺憾了,,撒手人寰。
不知是誰還在喊“江水”,。
為何要喊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