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又寒風(fēng)在外面呼嘯了一宿，直到天光熹微北嶺才睡了過去,。

　　而等到他伸了個懶腰翻身而起,，給自己倒了一碗涼水喝了下去之后，江水一行人已然走遠(yuǎn),。

　　他還特地回了昨晚那間房外敲了敲門,，才發(fā)現(xiàn)已然只剩下自己一人。

　　不辭而別倒是說不上,，江湖中萍水相逢的人太多了,，北嶺拍拍肩上灰塵也闊步而走。

　　少年俠氣,，足踏江湖,。

　　“姐姐，還要走多久啊?你認(rèn)得路嘛?”

　　鹿銜手上還拿著之前城鎮(zhèn)上買的還帶著些熱乎氣的包子,，白菜餡兒的,，她倒是也不嫌棄什么吃得津津有味。

　　恰巧在看地圖的江水聞言內(nèi)心一僵,，卻還不動聲色地說：“只需一路向西便是了?！?p>　　“嘻,，迷路了吧?”

　　鹿銜咬下一口包子在嘴里咀嚼著，咽下去后用拿包子的手托著腮歪頭笑瞇瞇看江水：“那哪里是西邊啊?”

　　鹿銜一路上熱衷于和江水開玩笑,，并不僅僅是把她當(dāng)做無害可親的姐姐,。

　　還是因為，她大約知道江水想要什么了,。

　　她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夠被他人所需要,，只要旁人云初一點情誼，江水便能奉上整個真心,。

　　偏偏她還當(dāng)自己鐵石心腸呢?

　　鹿銜不介意給她真心,，反正自己也挺喜歡她這個姐姐的不是?

　　鹿銜有些天真地替她惋惜，心軟,，可是死的快呢姐姐,。

　　江水莫名地看了眼鹿銜，怪道這小丫頭怎么近來這般喜歡你對自己,。

　　卻也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西方,，應(yīng)當(dāng)是往前吧?！?p>　　還是秦不二開了口：“前方便是西,?！?p>　　可是他不開口便罷了，一開口江水就有些忍不住試探問：“秦少俠昨夜睡得可還好?”

　　昨夜那個小愣頭青的動靜,，她和鹿銜都聽見了,。

　　她還預(yù)備著，等到塵埃落定再去給秦不二解了迷魂煙,，可早上她剛出門邊就看見秦不二衣冠整潔坐在大堂,。

　　他面前桌上還擺了昨晚江水讓廚子做的飯菜。

　　實在是拿捏不準(zhǔn)他到底知不知情,，江水莫名有些畏縮,。

　　秦不二笑了一聲：“江姑娘為民除害，在下受你照拂了,?！?p>　　鹿銜眉頭一皺，小心看向江水,。

　　今日江水還是和之前與越生桑一路時無二的簡陋打扮,，青衣墨發(fā)，用一條墨綠色發(fā)帶束起了滿頭青絲,。

　　碎發(fā)在風(fēng)中微微起伏,，江水不自然笑了笑：“秦少俠繆贊了?！?p>　　“只是女兒家,，打打殺殺委實不好?！?p>　　秦不二又如是勸道,。

　　江水嘆了口氣，小道士真的麻煩,，自己還是閻王樓的殺手呢怎能不打打殺殺?

　　不過這話她可不預(yù)備著說,，點點頭便假裝聽了進(jìn)去。

　　秦不二雖然知道她是在敷衍,，卻也還是含著笑微不可查地?fù)u了搖頭,。

　　只覺得江水可愛十分。

　　與尋常名門正派俠女相比多了爽朗肆意,，與魔教妖女相比卻內(nèi)心軟綿,，更不提無趣的尋常閨閣女子了。

　　路草寒馬蹄,，珂連芳樹結(jié),。

　　鹿銜忽然驅(qū)馬到秦不二身側(cè)，仰頭問道：“小道士,，你是不是歡喜我家姐姐?”

　　江水正預(yù)備將地圖收回包袱中,，聽見鹿銜的話又匆忙假裝是在看地圖,。

　　注意到江水的動作，秦不二沉吟后只道：“此關(guān)江姑娘清譽(yù),，小妹妹還是莫要再提了,。”

　　聽完后將目光從地圖上移開,，江水再很是自然地開口：“說什么呢?”

　　原本鹿銜還想要說什么,，看到江水只是哼了一聲，小聲嘀咕著“假正經(jīng)”,。

　　“好了,，繼續(xù)趕路吧?！?p>　　江水似乎已然習(xí)慣了在塵土日月內(nèi)奔波,，似乎目標(biāo)十分明確一般，按部就班地前行著,。

　　策馬前行,。

　　而鹿銜越發(fā)不喜歡秦不二了。

　　跟在自己和姐姐后面做什么?

　　武功比不上姐姐,，還管東管西,，這些怨念在看到江水在新一個小城鎮(zhèn)挑選珠釵時爆發(fā)了。

　　秦不二一直念叨著江水堪配紅衣,，于是先前江水居然還特地買幾套紅衣,。

　　此時紅衣姝色，居然在把玩著劣質(zhì)珠釵?

　　簡直是暴殄佳人!

　　于是她奪過江水手中粗制劣造的珠釵,，直接放在小攤上。

　　“姐姐你若是喜歡珠釵,，何必在荒蠻之地買這些貨色?”

　　鹿銜一心想把江水喚清醒：“他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

　　江水怔仲片刻,，神色不明地開口：“他心悅于我，我亦是應(yīng)允了與他攜手白頭,?！?p>　　晴!

　　天!

　　霹!

　　靂!

　　懵了好久的鹿銜咽了口口水問：“定情信物是什么?”

　　江水愣了愣道：“什么定情信物?”

　　“就是定情信物呀!什么成雙成對的玉佩你一塊我一塊，什么玉鐲子什么金耳環(huán)什么古銅鏡的,?！?p>　　江水后知后覺地?fù)u搖頭，一時間竟然有些被鹿銜給震懾到了,。

　　鹿銜急了：“誒呀姐姐你怎么這么容易被人騙走了呀!”

　　可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鹿銜用小手拉起江水就往外跑，跑到了一棵大樹之下,。

　　古木素參天,，常遭霜雪辱,。

　　有些不知所謂，江水好脾氣得問道：“怎么了鹿銜,，到底出了何事?”

　　鹿銜痛心疾首,，這傻姐姐還問自己出了什么事。

　　“姐姐!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你要是這樣輕易答應(yīng)了,，以后人家可不將你放在心上呀?！?p>　　江水忍俊不禁：“又是誰教你的?”

　　鹿銜想了一下：“教里姐姐都這么說的,，男人總歸是要好好調(diào)教的?！?p>　　男人天生就是沒尾巴的大惡狼,。

　　“那微生盛湖少俠呢?”

　　微生盛湖?

　　鹿銜摳摳指甲：“玉麈清心寡欲修道的弟子，品行不錯,，可惜現(xiàn)在還不是讓他動心的時候,。”

　　日光透過樹葉在鹿銜稚氣未脫的臉頰上逐漸零碎,，她帶著不符合年紀(jì)的老成,。

　　江水聞言有些好奇道：“那是什么時候?”

　　“等到我張開了，變成了艷麗無雙的妖嬈魔女,，就是他入紅塵劫的時候,。”

　　看向江水那一眼的風(fēng)華,，能窺未來絕色,。

　　卻不知鹿銜又經(jīng)歷了什么，總歸不會是什么好的過往,。

　　鹿銜修習(xí)媚術(shù)時日不短,，江水卻是她第一個嘗試的對象，看見江水恍惚一瞬鹿銜有些得意,。

　　但轉(zhuǎn)瞬板起了臉：“等等,，險些給你帶跑了，說姐姐你的事情呢,?！?p>　　江水索性坐直接在地上背靠著老樹，拍拍身側(cè)地面,，示意鹿銜也坐下,。

　　搖頭飛快，鹿銜可不愿坐在地下,。

　　臟兮兮的咧,。

　　見她執(zhí)意站著,，江水也就笑著：“一路上你也瞧見了他對我十分體貼，于是我......”

　　“我可沒瞧見,?！?p>　　鹿銜飛快補(bǔ)充。

　　江水搖搖頭：“他到底是名門弟子,，于是我便主動挑破了這層窗戶紙,。”

　　澗戶寂無人,，夷光復(fù)幾輪,。

　　居水待歸客，時節(jié)紅紛紛,。

　　江水想起來尋常的恩愛俠侶,，似乎都是要互贈禮物的以表情思的。

　　且此番......

　　到底是自己主動挑破話頭,，來將情情愛愛擺到了明面上,。

　　她看了眼身側(cè)秦不二的臉，心道,，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是人家費(fèi)盡心思尋找自己,，總歸是需要好好對待他,。

　　只是自己向來身無長物，窮時餐風(fēng)露宿也可,，豪達(dá)也借飲三水君山,。

　　只是如今除卻青曇刀，錦緞綢,，費(fèi)了好大力氣制成的藥與毒,，包里僅剩下二兩銀子與半吊銅錢，這也是用來以備不時之需的,。

　　鹿銜正在一個人悶悶不樂走在前面，右手牽著馬左手捏著全,。

　　“紅衣,，為何這般看我?”

　　秦不二聲音并不悅耳，帶著點點口音,，有些別扭,，但是聽在江水耳中卻是寬慰極了。

　　這個人不計千方地尋找我,，給我承諾,，她想,，我得好好對他。

　　于是搖搖頭表示無事,，江水莞爾,，“只是覺得你這名字甚好?！?p>　　“九戒,，一者克勤，二者敬讓,，三者不殺,，四者不淫，五者不盜,，六者不嗔,，七者不詐，八者不驕九者不二,?！?p>　　江水舒展纖細(xì)玉指，朱衣艷艷,，衣袖都是寬大風(fēng)雅的模樣,。

　　她仔細(xì)看著秦不二收斂了笑意：“九者不二，奉道專一,，是登真戒,。”

　　秦不二有些訝異,，認(rèn)真看向她：“你竟還懂這些?”

　　江水別過碎發(fā)在耳側(cè),，收斂起了小得意。

　　見她如此,，秦不二笑著順手買下路邊小販的糖葫蘆遞給她,。

　　江水捧地滿心歡喜，不好表現(xiàn)出來叫他知道,，低頭啃了半顆山楂,，酸澀不提。

　　她想,，真情不易,，我得好好對他。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至于卿哉——她斂眸微嘆，只愿他景福昭明,，君子萬年,。

　　幸好自己先前將真心藏的嚴(yán)實誰也不知，各自安好便罷,，不可貪心,。

　　只是先前鹿銜提起的定情信物——江水又想起自己囊中羞澀，委實無法給秦不二什么像樣的信物來,。

　　也就和秦不二走走看看,，找了間客棧住下。

　　期間秦不二有一次去沒有江水銀子掏得迅速,，算賬的本想收秦不二的銀錢,，好讓他在“俠侶”面前做些表現(xiàn)。

　　卻被江水一句“此行拖累與你太多,，你就別推辭了吧,。”按下,。

　　算賬的左右看看,，也就收下了江水的銀錢來。

　　給他們開了兩間房,，笑得曖昧,。

　　等到冷月長明，萬里饑鴉眠,。

　　替鹿銜掖好被子之后,，江水將青曇和普通的雙刀分別用黑布裹住，又拿著用慣了的皂紗冪蘺戴在頭上,。

　　推開門收斂生息,，唯恐驚醒了秦不二。

　　緩緩踏出去二十余尺,，這才運(yùn)起了輕功，預(yù)備趕向周圍最近的一座閻王樓

　　但是江水并不知道，秦不二并未睡去,，他在黑夜里緩緩睜開眼,，神色難言。

　　這個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