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有這個牢房隔著,，如果不是我現(xiàn)在有事求她,，我真難以想象我會怎么對待她。會殺了她嗎,？有可能的,，畢竟我現(xiàn)在是一窮二白什么都沒有馬上就要死了的人,。
顧念青吞了口口水,，說:“你也知道被別人搶走心愛的人是什么滋味,，你不能怪我。我只是,，我只是,，除夕的時候你對我不禮，上次你又打我,，我這樣對待你們怎么了？,！怎么了!再說了,，我又沒打你沒罵你，你怎么就那么多管閑事,？,！”
我看著她，靜靜地,，不說話,。顧念青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了下去，終于慢慢安靜下來,。
“你知道我要你干什么,。”
她搖搖頭,，又點(diǎn)點(diǎn)頭,。
我睨她一眼，坐在床上,，道:“你走吧,，記得你想要的東西?！?p> 呵,，真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和顧念青交易,。整理整理身邊的被子，我慢慢躺了上去,。慢慢放空自己,，盡量不去想顧念青的話，盡量不去注意那個站在陰影中的人影,。
倘若我有幸能活下來,，或者我死了之后真的能剩下靈魂，讓我做個鬼,，我一定不會放過顧念青,。我是個小氣的人，別以為你能幫助我,，我就會原諒你曾經(jīng)做過的事,。大不了我心里對不起你一會，總之,，我一定讓你該還的通通都還回來,。或許哪天我心情好了,，你對我做過的那些事我給忘了,，我還能對你有幾分好脾氣。就像是對待韓喬那樣,。但是,，請你們記住，前提是,，所有矛頭對我來,，有什么事咱們倆說，別整些亂七八糟的煩別人,。
很早之前云舒就說過我是個沒心沒肺的冷血女人,，現(xiàn)在看來，她還真的沒說錯,。我不是個好人,，我也不想做好人。
或許,，那個顧晗還真的是個好人,，或許，那個顧晗是真的喜歡小逸想要對小逸好,。如果是真的話,，那么……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事？
一直到黃昏時候，他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我也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到了吃飯的時間，獄卒送來飯菜,，見到他給他行禮,，“奴才見過秦王爺?！彼徽f話,，那獄卒悻悻地將飯菜送到我牢房里便恭恭敬敬地離開了。
“云舒有要事纏身,，她最近恐怕來不了了,。”
“多謝,?！蔽掖蜷_飯盒，里面的飯菜明顯比前幾天吃的要好,。我愣了一下,，心里隱隱覺察到點(diǎn)什么，笑了笑把飯菜端出來,?？戳艘谎鬯诘牡胤剑瑔?“你要來點(diǎn)嗎,？還是說回去吃些更好的,？”
“我不餓?！?p> “對了，我的匕首,，是不是還在你那里,？上次回去走得急忘記找你要了，還給我吧,?！卑扬埐瞬贾煤茫易聛黹_始吃,。
“我沒帶在身上,，下次給你帶過來?！?p> 下次,？我輕輕笑了，“你直接還給長清也行,，反正給我就是給他,，給他就是給我,。”
“好,?！彼@次的回答有些慢。
我吃吃喝喝感覺有個人一直在一旁看著我挺不舒服的,，便道:“王爺若是沒事,，便回府吧。這牢獄之中陰暗潮濕,，到底不是你這樣的人該久待的地方,。再者說，你家里還有如花美眷等著你的歸去,?！笨此⒉谎哉Z，我收了笑:“該放下的始終要放下,，人這一輩子,，哪有那么多心想事成美滿如意，有些東西得不到就松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況且還有愛你的人一直在等著你,。”
“我有不松手的權(quán)利,?！?p> 固執(zhí)!
“算了，我不說了,?！狈畔驴曜樱杏X略略有些冷,，便披上了宋巖的大氅,。“你回頭跟宋巖說一聲,，對不住了,，這大氅，我估計(jì)不能親手還給他了,?！?p> “本王不傳話，你要想說,，自己跟他說,。”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揚(yáng)起嘴角微笑,。黃昏的夕輝斜斜地穿過小小的窗戶灑進(jìn)來,，在地上墻上落下柔和的黃色光影，昏暗陰沉的牢房之中居然也有了些許和暖的感覺,。光影交錯中,，我忽然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真神奇,，這個時間這個地點(diǎn),，我居然會有這樣的感覺。眼睛莫名的有些澀,，我用力眨了眨眼睛,，又有些疼。笑一聲,，跟瑞軻說:“跟云舒說,，云游四海去吧，那才是她的歸宿,?！?p> “我說了，本王不傳話,，有什么想說的話,，你自己出去跟他們說?！?p> 我也想啊,，我還有好多事好多事都沒做呢，我還有好多事好多事沒有安排呢,。我又何嘗不想親手把大氅還給宋巖,，我又何嘗不想親自在云舒離開的時候囑咐她幾句話。這不是說了嘛,，人世間哪有那么多心想事成美滿如意,？“你不愿意就算了，多大點(diǎn)事兒,。”吸了吸鼻子,，我振奮起來,，“我出去了自己跟她說!”
他站的離我還是有些遠(yuǎn)，我似乎隱約聽到了他的聲音,，好像說了什么,，但是他聲音太低了我聽不真切。說完之后他就走了，這次走的很快,，很有他沙場神將秦王爺?shù)娘L(fēng)格,。
我忽然想起了泰戈?duì)柕囊痪湓挘绻阋驗(yàn)槭ピ铝炼瘋恢?，那么你也要失去群星了,。以前不覺得這句話有多對，甚至還覺得這句話簡直狗屁不通,，總覺得他宣揚(yáng)的及時遺忘相遇新人的想法不忠?，F(xiàn)在卻覺得，真理到底是真理,，那些得不到的,，再哀嘆也還是得不到。哀嘆久了,，還會錯失更多更好的,，畢竟，要憐取眼前人,。
如果我不在了,，長清會聽我的話好好生活下去嗎？他會遇到那個更好的人嗎,？他會愿意遇到嗎,？
大約半夜時分，瑞暻果然來了,。他走在前面,，屏退了所有人，就連離我不遠(yuǎn)的牢房里的牢犯,，也都通通趕去了別的牢房,。方圓至少八個牢房，全都空了,。他后面跟著虞然,，虞然手里托著一個托盤，盤上一只酒壺,，一只杯盞,。玉色游弋，柔美的像是月光,。
瑞暻手一揮,，虞然便端著托盤停在了離我這里三個牢房遠(yuǎn)的地方。
我舒舒服服地躺著,，笑道:“還用玉壺來裝,，有情調(diào)得很啊,。”
瑞暻找了個地方坐,，一副與我長談的架勢,。我有些驚奇，問:“呦,，這是要跟我開茶話會?。俊?p> “關(guān)于老五跟,，秦彤,，你知道多少?！?p> 我心中漸漸沉了下去,，嬉皮笑臉的樣子也裝不出來了，“那一年的春華之宴上,，發(fā)生了什么,？”
“朕不想跟你廢話?！?p> “哦,，這樣啊?！蔽彝嵬犷^,，“那你自己去問瑞嵩吧，要不然你去問秦彤也行,。畢竟這件事他們當(dāng)初保密的很好,，知道其中具體事宜的也只有他們倆?！?p> “你是第一個敢威脅朕的人,。”
呵呵,，“那又如何,？”反正我就是這么說這么做了，我死了,，后果自負(fù),。
其實(shí)我沒想到瑞暻居然會對瑞嵩和秦彤之間的事情感興趣，我還以為他大男子主義霸道,，一點(diǎn)都不想知道他的妃子和別的男人之間的事情,。這樣一來，我是不是就可以拿我對秦彤和瑞嵩過往的知情權(quán)來要挾他,，就算不能保我的命,，至少也得讓他做些什么事吧。唉,，我現(xiàn)在真心后悔當(dāng)初沒問瑞嵩他和秦彤后來發(fā)生了什么,。
“那一年的春華之宴，是朕設(shè)局,，讓她在宴會上大放異彩,。是朕提前跟先皇說有意于她。是朕,，在春華之宴上正式向先皇要了她,。先皇賜婚，員外郎嫡女秦彤,，入嫁太子府,。”
他的聲音僵硬而冷漠,，好像是在說什么劇本里的臺詞,，表情死板，毫無感情,。
我摳摳耳朵,，一方面后悔自己嘴快，居然就這樣白白失去了一次好機(jī)會,，一方面嫌棄瑞暻這也實(shí)在太過敷衍,。雖然我知道他本來就不愿提及關(guān)于秦彤的事，雖然我知道對于秦彤他除了喜歡和占有欲之外還有挫敗感,，雖然我知道,，他或許，是真的愛她,。
“你滿意了嗎,？”冰冷而低沉。
“你覺得呢,？”懊惱自己又搞砸了,，我簡直郁悶死。
瑞暻不說話,。其實(shí)作為一個皇帝他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jīng)很給我面子了,，我也有自知之明。他不是瑞軻,，不是宋巖不是湖安,，更不是云舒不是長清，差不多得了,。
“難道你一開始不知道,，秦彤早就和瑞嵩私定終身了嗎,？”他神色微動，似乎不打算回答我的問題,。正好,，我也懶得聽他的所謂的解釋?！叭疳允莻€相當(dāng)難得的好男兒,，無論是在你們皇家還是在天下。他重情重義,，忠貞不二,，一心一意對秦彤好。你大可以自己想想當(dāng)年在洛京城中有多少艷艷驚世的女子,，縱然秦彤與瑞軻的初遇是場意外,，但是后來的他一直沒有變心，就算是身邊如花美眷如云,，他也一心只有秦彤一個人,。秦彤也是個好樣的，為了瑞嵩,，她也和你抗?fàn)幜撕芫冒?。?p> 他不說話,，我繼續(xù)說:“你想想你現(xiàn)在身邊有幾個女人,，你想想你們皇家子弟中有幾個不是妻妾成群，外面還養(yǎng)著不知多少的,。就連你這皇帝,，難道不也是后宮佳麗三千人？你覺得瑞嵩是你親弟弟,，他不該放著好好的王爺生活不過跑來造反跟你添堵,。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那是他放在心尖上都覺得委屈了的女人!你把人家捧在心尖上的人放在胭脂俗粉中受盡屈辱受盡折磨!換成是你你不會絕望嗎,？換成是你，你不會起兵造反嗎,？人都說哀兵必勝,，我真好奇為什么瑞嵩沒有成功，你難道就沒有想過嗎,？瑞嵩他對你尚有一絲兄弟之情,，你卻把他最愛的人一步一步逼入深淵，最終殺死了她!”
“朕是讓你說他們的過往,，并沒有讓你怨天尤人,?！?p> “重要嗎？反正秦彤已經(jīng)死了,，反正瑞嵩再也不會回來了,，他們曾經(jīng)有過什么，又有什么意思呢,？你是皇帝，你說天是紅的沒人敢反駁你,，既然如此,，他們過去曾經(jīng)有過什么重要嗎？”我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是什么樣的心情,，是不是想立刻掐死我,，還是想給我一巴掌？“秦彤跟了你這么多年了,，你不會從來都沒問過她吧,？愛與不愛，恨與不恨,，當(dāng)初與現(xiàn)在,，既然她不想讓你知道，你又何必這般執(zhí)念呢,？”
“哈!”他忽然間笑出來,，大聲地笑。似要笑盡蒼生,，似要笑破蒼穹,，似是嘲笑青天，似是憐憫眾生,，笑得酣快淋漓,，直如雷電交加的暴雨忽然落下。他揚(yáng)著嘴角道:“我是皇帝,，我有何執(zhí)念!”
說完,，拂袖而去,。
虞然看著他從自己身邊走過,，臉上有淡淡的驚訝,。瑞暻的身影消失了,，虞然才如夢方醒一般端著托盤進(jìn)來了,?！瓣懝媚?，對不住了,?！?p> 我累了,，不想再表演,，便閉上眼睛歪在了床上。被子在潮濕的牢房里久了,，估計(jì)也沒有人曬過,，因而散發(fā)著淡淡的刺鼻異味。有些餿,，有些臭,，有些哀傷離愁。
“陸姑娘,，卑職沒有太多的時間,，請陸姑娘體諒卑職?！?p> 可是,，有幾人體諒過我？
“你放下吧,，我知道該怎么做,。”
他不說話,，也沒有出去,，想必是為難了。我便道:“我好困,，你總不能讓我做一個困死鬼吧,？”
“多謝陸姑娘?！?p> 虞然出去之后很明顯并沒有離開,，他肯定是覺得不好交差，所以要親眼看著我喝下去,，送我上路,。我緊緊閉著眼，想,，這讓我怎么料到,，最后能送我一程的居然是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我真的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沒有做,，好多好多我放心不下的人和事我都沒有安排好,，好多好多心愿沒有實(shí)現(xiàn)，好多好多諾言沒有兌現(xiàn),。我好想好想再見他們一面,，好想好想溫柔地跟他們說一聲再見。
長清，對不起,，我說的話我沒有做,。我說話不算話了，我是小狗,。如果還有來生,，還能遇見你，那我就不做人了,，我當(dāng)一直小狗,，一定纏著你，纏你一輩子,。
對不起,，別怪我……
狠狠吸了幾口氣，我坐起來,，問虞然:“有紙和筆嗎？”
他果然從黑暗中走出,，“皇上料到你要寫遺書,，給你準(zhǔn)備好了?！?p> 還真貼心,。接過紙筆，我看著他,，“你能答應(yīng)我我寫的東西不給別人看嗎,？”
“那你為什么要寫，總不可能你這是要寫給我吧,？”
“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鋪開紙,，我用一只飯碗當(dāng)做鎮(zhèn)紙來壓住這紙,，“能答應(yīng)我嗎？”
“我為什么要幫你,？對我有什么好處嗎,？”
好處？我抬頭看著他,，忽然一笑,，“對了，還得謝謝你上次給我的強(qiáng)心丸呢,，沒有它,，我這體內(nèi)的羅渡毒也不會蔓延的這樣快。”
“呵,?！彼有σ宦暎罢媸怯薮??！彼f完之后便笑了兩聲，忽然間善心大發(fā)似的,，“算了,，再幫你一次。說吧,，你寫的這些東西都是要給誰的,？”
我震驚于他態(tài)度的九十度轉(zhuǎn)彎，反應(yīng)了一會兒之后,，便跟他說待會兒我寫好了之后哪一個是給長清的哪一個是給云舒的,。寫完之后，我看著他把信收到懷里藏好了,，便提筆再寫了一張,。虞然對我的這一舉動一時間不理解，我解釋道:“如果皇帝要看,，就給他看這個,。”
“瞞天過海,?！彼c(diǎn)頭微笑，“你膽子不小,，但你怎么能肯定我一定會幫你,，不會把真信交給皇上呢？”
我嘴角一撇,，斜著眼睛看著他,，“你心里明白?！?p> 他當(dāng)然不會,，我知道他不會，他也明白我知道他不會,。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如此遮遮掩掩。
“你知道的東西好像不少,?！彼?“但是你應(yīng)該知道，知道太多不好?！?p> “我知道,，那又能如何？你以為那些事是我想知道的嗎,？反正事已至此,，就這樣吧?！蹦阋詾槲以敢庵滥銈冏龅哪切┮姴坏萌说氖聝簡?？你以為，人人都想?yún)⑴c那些黑暗嗎,？
寫完了之后,，虞然便又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表情，將信收好,，轉(zhuǎn)身走開了兩步,。說:“我還要負(fù)責(zé)皇上的安全，請陸姑娘不要讓卑職為難,?！?p> 我知道這條路已經(jīng)盡了，前行是深淵,，后退是地獄。我沒有選擇,，只能接受,。拈起玉壺，我很有情調(diào)地斟了一杯,，閉上眼睛,，對自己說:死也要有儀式感。擠出最后一抹笑,，算是給這個世界的最后一份禮物,。
仰脖，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