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月光光
“月光光,,秀才郎。
騎白馬,,過蓮塘,。
蓮塘外,割韭菜,。
韭菜花,,結(jié)親家,。
親家門口一口塘,,生得鯉嫲八尺長,。
鯉嫲肚里做學(xué)堂,做得學(xué)堂四四方,?!?p> ......
......
水波緩緩蕩開,天邊亮起一抹金黃色,,地平一線,,群鳥山叢躍出,幾只魚背露出水面,,長蒿入水,,輕舟緩行。
“這又是什么小曲兒,?”
“母親帶我來江南時,,在二十幾人的小船上唱的,,每每她唱起這首童謠,便就什么也不害怕,,只想快快入睡了,?!?p> 蔡胥沒看婉清此時的面貌,,婉清也沒有抬頭,二人對著話,,視線卻沒有靠在一起,。
“你母親呢?”
“她將我賣到翠腴樓,,便就拿著錢坐船回去了,。”
“你知道她何時走的,?”
“嗯,,知道,那時紅姨牽著我到碼頭親眼瞧著她走的,,我理解母親,,家里還有四個哥哥,回去只會讓大家更不好過,,賣了我,,還能換一些錢救濟(jì)家里?!?p> 婉清說這些話時,,沒一點(diǎn)兒情緒波動,仿若在訴說一個自閑雜人等嘴皮子里聽見的故事,。
“這秦淮河好吃,、好喝、好生活,,誰不愿意呆下去呢,,一直想著熬夠了苦日子,也終有一天可以光鮮的回屋去,,讓一大家子都過上好日子……”
婉清沒有說下去,,蔡胥抬了頭,恰好看見了婉清正在抬手拭淚珠子,。
“如今走了,,也沒什么念想存著,大概,,也是回不去的,?!?p> “回不去了,自以為長夠了本事,,便就不會再被人欺辱,,便就護(hù)得住自己想護(hù)住的人,現(xiàn)在什么也沒留,,恨的人走了,,想護(hù)的人也不在了......”
一只水鳥潛入水中拾掇起一只水魚來,水面劃破寂靜,,金鱗碎裂成片,,仿若華夢破,一切皆醒,。
“你去哪,?”
蔡胥問道。
“四處飄蕩,,尋處安易地度余生,。”
“你呢,?又要去何處,?”
婉清問道。
“去西方,,學(xué)實業(yè),,學(xué)先進(jìn)技術(shù)救國,贖己身,?!?p> 撐船的船夫掀開了簾子,望了望內(nèi)側(cè)的兩名女子,,低聲提醒了一句:“二位該下船了,,那些個追來的,大抵還在湖中瞎轉(zhuǎn)悠,,二位若是要走,,便就趁著這個空檔?!?p> 日頭漸高,,舟泊岸邊,水面由于溫差又泛起了朦朧的水霧來,。
“多謝船家,,日后再相見。”
蔡胥與婉清對著船家行了個禮,,若是船家挾她二人去官府拿賞錢,,她倆定是逃不掉的,可船家依舊載她們至了歸地,。
“江湖人的事兒,,大都一棍子買賣,若是沒了良心,,誰還敢來再與你做生意,。”
船家摸了摸后腦勺,,憨厚的笑了笑,。
“朝左行百步距離,瞧見一條小巷子,,巷子里有一個引路瞎子,你與他說是水猴子介紹來的,,他便就會不再裝瞎,,引二位抄近道離開上海?!?p> 船家介紹了一個引路的瞎子給婉清與蔡胥,,說是瞎子,其實是個腦袋靈光的老鬼頭,。
“那就多謝船家,。”
“日后有緣再見,!”
婉清對著船家搖了搖手,。
“有緣再見!”
船家回應(yīng)了一句,。
長蒿入水,,小舟擺動,朝著江心渡去,。
“賀先復(fù)......”
“混蛋了半生,,到頭總算是干了件讓我瞧的起的事兒?!?p> 婉清未問完,,蔡胥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隨即補(bǔ)上了一句話來,。
“他是裝瘋的,,你不知曉?”
蔡胥側(cè)身,對著立在左手旁的婉清問道,。
“知道,,他人不壞,大抵是受了委屈才變成那副浪蕩公子模樣,?!?p> “名利多了,爭得人也就多了,,若是保持正常人模樣,,便是半個子兒也吃不到,想要在那蠱盆般的宅子里活下去,,便也只得似人非鬼般的活著,。”
兩人瞧著泛動波紋的水波,,一時之間失了話語,。
“賣上好的豆花兒飯嘍!”
挑著早食的商販陸陸續(xù)續(xù)地來到了碼頭,,為著即將靠岸的食客做好準(zhǔn)備,。
“走了?!?p> “去尋那引路人罷,。”
婉清與蔡胥朝前快步進(jìn)了小巷,,在嘈雜眾人眼前失去了蹤跡,。
......
......
“您好,聽人說您知曉離開上海的近道,,不知......”
“誰給你說的,,我可不知曉有什么近道?!?p> “瞎子”扶了扶眼鏡,,打斷了婉清的提問。
“水猴子與我們說您知曉道,?!?p> “哦,是那個潑皮猴子,,一人一兩黃金,。”
“瞎子”摘了老花鏡,,攤著手,,對著婉清與蔡胥討要錢財。
“嗯,好,?!?p> 婉清解開了行囊,正欲拿錢出來時,,“瞎子”拿著拐杖打斷了她的動作,。
“姑娘,日后莫要讓錢財見光,,指不定遇到歹人將你錢財搶了去,,我這一把老骨頭了,還要你們那金子作甚,?!?p> “瞎子”笑了笑,露出一口高低起伏的斷牙來,。
“那您要什么,?”
蔡胥追問了一句。
“到了你們要去的地兒,,請我吃一頓豆花兒飯就好,,那些大魚大肉的,這一口老牙也咬不動了,。”
“瞎子”捋了捋頭上幾團(tuán)隨風(fēng)東倒西歪的亂發(fā),,起身,,開了身后一扇門。
“走吧,,下邊兒修了梯子,,不至于摔著?!?p> “瞎子”按了按屋里一塊花盆,,隨后那水缸移開,露出一方地窖般的洞口來,。
“好的,。”
婉清先下了梯子,,隨后便就是那個“瞎子”,,蔡胥最后一人進(jìn)入。
“這洞里黑,,給你們個火折子,,拿好了,莫迷了路?!?p> “瞎子”越過婉清,,走在了最前帶路。
“我們大概要走多久,?”
蔡胥問道,。
“走出這洞,大概是要半個時辰左右,,走出去,,便也就離了小半兒上海,這一走,,怕就是回不來嘍,!”
“瞎子老頭”似乎是在提醒婉清與蔡胥定要思慮清楚,其實又何嘗不是一遍又一遍兒的對著自個兒說呢,。
“走了,,但總有一天也該要回來?!?p> 蔡胥回答了一句,,“瞎子老頭”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就沒有再說什么,。
“姑娘啊,,出門在外,定要先顧自己,,莫要留念其他,!”
“瞎子老頭”回過了頭來,在火光的照耀下有些可怖,。
婉清低著頭沒有回答,,蔡胥盯著“瞎子老頭”,她亦沒有回答,,只不過瞧見她將拳頭握了握,。
......
......
不知不覺中,前方出現(xiàn)了一抹亮光,,三人吹熄了手中的火折子走了出去,。
“這錠金子您拿著,我們無法再陪您去吃上一頓了,?!?p> 蔡胥將一枚金子塞到了老頭手中,隨后拉著婉清踏上了路,。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
“瞎子老頭”立在原地,,瞧著二人離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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