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窯洞里,，天色已經(jīng)晚了下來,，奶奶的丈夫也就是我的爺爺慕學(xué)醫(yī)老人回來了，光聽這個名字就會讓人聯(lián)想和醫(yī)生有關(guān),，怪不得我奶奶有那么好的接生技術(shù),，這一切恐怕多半是受爺爺?shù)挠绊懀磺傻氖呛歪t(yī)生八竿子打不著,，不但不懂醫(yī)術(shù),，還對奶奶唯一的接生絕活不是很支持，經(jīng)常抱怨這抱怨那的,，但奶奶是個有個性的人,，只要自己認定了事，非得做出個名堂不可,，所謂有個性,，其實都是為了生活，迫不得已才去從事接生這個行業(yè),，畢竟家里很窮,，而且不是一般的窮，村里人主要以莊稼為主,，空閑時間養(yǎng)個牛羊啊之類的,，但連年的干旱和洪水讓村里的人入不敷出，奶奶只好找個活干，替別人家接生還能給點東西,，貼補家用,，說是奶奶認定一件事要干到底，前面我說過,。爺爺對接生這件事很不贊成,，并不是說奶奶不害怕爺爺，在過去老婆最怕自己的丈夫,，如果不聽話,，丈夫會暴打，而且還會提出離婚,。
離婚在現(xiàn)在人眼里是再平常不過的了,，可是在過去離婚是件恥辱的事情，尤其對于一個女人而言名聲從此就掃地了,?；谶@樣的原因，家里總是男人說了算,，像奶奶這樣“頂風(fēng)作案”的少之又少,，不是奶奶背影挨過打，而是挨打后根本不向人透露,，可想能有這股毅力的能有多少,。奶奶這樣做不僅是為大人著想,，更多的是為了孩子,，為了整個家，所以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操持著舊業(yè),。
那么為啥奶奶不怕呢,，其實大奶奶最怕了，只是硬著頭皮,，為了養(yǎng)活一家人找點事做罷了,，閑著也是閑著，所以也就顧不上爺爺?shù)姆磳?，自顧自地干起了接生這一行,，一干就是幾十年。
看著老頭子的一臉的不樂意,，奶奶并沒有罵爺爺對自己不支持,，或者說一些關(guān)于整個家的開支由我一個人來承擔(dān)著，什么活都是我分擔(dān)了多半等等這一類的話,，而是小心翼翼地解釋道,，有些日子沒有接生了，自從你去了醫(yī)院看咱爹時，慕老漢的爹我的太爺爺因為犯了點事,，被關(guān)進了局子里,，由于條件不好，陰暗潮濕,，所以我的太爺生病,，只好被放出來看病，也就是法律上規(guī)定的保外就醫(yī)情形,，這一看就是幾個月,。
我爺爺?shù)苄至鶄€，他們各自的家庭也都挺緊張,，畢竟我爺爺是老大,，所以照顧太爺爺?shù)呢?zé)任就落到了我爺爺一個人的身上，這不幾個月的時間滿了,，又該換其他兄弟去照顧了,，這才脫身回了家。
你還沒吃飯吧,，在窯洞炕頭上的奶奶一邊做著手中的針線活一邊望著爺爺問他吃了沒,，爺爺看了看奶奶，半晌說了句終于能吃上飯了,，意在奶奶沒有接生去,，手是干凈的，不僅爺爺這樣想,，就連他的三個兒子我兩個叔叔慕元文,，慕元武和我爹慕元恒都這樣認為，接生可不是個干凈的活,，手上弄的血淋淋的,，完了又得做飯，放到誰跟前誰不亂想,，但時間長了家里人也就不抱怨什么了,，有什么話也盡量藏在肚子里。
說起兒子,，二叔慕文武的脾氣溫順一些,，大兒子就是我爹，他刀子嘴豆腐心,，三叔慕元武也不是個饒爺爺?shù)膶O子,。
這時候奶奶也不知何故樂呵呵的，嘴里哼著小曲,，一邊燒火一邊做飯,，但她還是忘了告訴老漢,，關(guān)于兒媳婦也就是關(guān)于我媽懷我這件事……
吃過晚飯后，奶奶草草地收拾了桌子,，用鐵鍬頭將灶火中還沒有熄滅的木材棒鏟了一下,，隨即端到了炕沿下，用手輕輕地將堵在炕眼門上的磚塊取下,，將還未熄滅的木棒塞了進去,，奶奶沒有直接選擇用火柴點燃，因為那樣覺得浪費,，之后迅速堵住了那個被火熏的黑黑的炕門眼,，本以為就這樣完了，只見奶奶又給水壺灌滿了水,，拿著鐵鍬出了窯洞,，她東張西望，選好了一塊松弛的土,，大奶奶沒有直接就地采土,，因為村里人說晚上的土熟睡了，動不得,，動了會有怪的事情發(fā)生,，年過五旬的奶奶當然對這點常識還是有的，奶奶一邊用手輕輕地拋土,，一邊用水壺澆水,，瞬間又覺得哪里不對，大奶奶在院子里環(huán)視了一周,，終于將目標鎖定在一堆被鍘刀切成的干草,，奶奶隨手抓了一把，連同泥水和到了一起,，這樣做有利于泥土的粘合度,，更容易粘。做好了這些,，奶奶就把和好的泥土裝在了鐵鍬中，端進了窯洞,，只見爺爺還沒有睡,，似乎等著一項什么沒有完成的任務(wù)，殊不知,，爺爺是家中的大兒子,，年輕時因為家境貧寒，村里有句老話“養(yǎng)這么多娃,，光圖了數(shù)”,，這也是當時大家都容易接受的一句話,，家里人很疼愛比較小的兒子，也就是老大最不招家人心疼,，再加上家里的孩子多,，大人們自然無暇顧及他了，日積月累就落下了一身病,，在幾年前查出來換了肺結(jié)核,，這不又咳嗽的不行了，得了肺結(jié)核是不能被煙之類的東西刺激的,，所以奶奶剛才做的工作全是為了減少爺爺咳嗽的次數(shù),，即便是這樣，爺爺并沒有絲毫的感激,，反而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平日里對奶奶照打不誤，發(fā)起脾氣來,，那是一個絕,。
奶奶不情愿地往炕上拋和好的泥土，一邊偷偷地瞪了爺爺一眼,，心想,，這老不死的，啥時候才是個頭??！苦命的我啊,！一邊抱怨,，一邊安慰自己，幸好還有兒媳婦懷孕這件事作為奶奶最后心理安慰,，不然常人哪受得了這份罪,，人的心畢竟是肉長的，誰不會有個牢騷,，有個抱怨呢,！
生活雖是如此，但人得要往高處走不是,，就這樣在爺爺?shù)囊宦暵暡灰?guī)則的打鼾聲中結(jié)束了奶奶忙碌的一天,。
我奶奶放下了手中的活，長嘆了一口氣,，好像所有的一切只能在此刻得到放松,，而明天的明天又是和往日一樣的節(jié)奏,，這樣的生活能維持多久,，我想連奶奶自己也不大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