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嘆了口氣,她已經(jīng)在路邊坐了太久,。
從太陽還沒那么刺眼的早晨,,到曬得人嘴唇發(fā)干的下午,,再到有些清冷、滿目落日余暉的傍晚,。
她就像個思想者,,整日靠著漫無邊際的遙想活下去??粗娌ü?,沿湖居住的人家有三十二戶,都是獨門獨院,。其中,,最左邊那戶家的老人跟她一樣,在二樓陽臺上曬了一整天太陽,,除去吃飯時間,。
除去吃飯時間···
吃飯時間···
吃飯···
余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意識到:‘思想者’也需要吃東西,也會肚子餓,。
當(dāng)一個人的情緒達到頂端時,,她是不知道饑餓的,可是一旦悲傷過去,、開心淡下,、興奮平穩(wěn)。這個人就要開始思考更為現(xiàn)實的問題:吃飯,。
很明顯,,余生需要思考的不僅僅是吃飯,還有她在哪兒,?
早晨跟著學(xué)校的大巴進到山里,,從學(xué)校到看日出的山頂有二十多公里?;爻讨婚_了沒多久,,她就下車了,在橋邊,,一直呆到現(xiàn)在,。也就是說,她現(xiàn)在的位置,,距離家,,還有至少十幾公里!
山里沒有出租車,,她需要走回家,,按照正常人類的步行速度,每分鐘行走60米(不停歇的情況下),,按十二公里計算,,她走回家至少需要200分鐘,也就是三個多小時,。
這其中,,還不包括她不認路、一天沒吃飯,、天已經(jīng)黑下來等不利條件,!
余生在腦海中瘋狂換算,最后無奈搖頭,,放棄抵抗掙扎,,還是給媽媽撥打了電話。
二十分鐘后,,余媽媽開車到來。
明晃晃的車燈,猶如幾道刺破黑夜的利劍,,一轉(zhuǎn)眼就從橋頭的那邊穿行而來,。余生雖沒抬頭,卻知道這是媽媽的車,。
不是因為什么母女連心,,互有感應(yīng)之類的。而是別人的車燈都是暖暖的,、緩緩的,。等待的這二十分鐘里,余生蹲在橋邊,,一直在觀察湖邊沿岸那戶人家的貓,,從還見天光、能看見具體顏色,,到天色幾乎完全暗下來,,燈光照不打的圍墻外那只貓只剩下發(fā)光的雙眼。
這期間偶爾會有車駛過,,余生只是偶爾回頭,。暖洋洋的燈光照在余生身上,然后消失,,留下一陣暖洋洋的風(fēng),。
只有余媽媽的車燈是急迫的,雄赳赳氣昂昂,,永遠有別于他人,,永遠像要去打仗。一如她銳利的性格,,永遠要強,。
余生坐上副駕駛,一言不發(fā),。好在媽媽也一言不發(fā),,她趕緊找了話題:“好餓啊媽,有吃的嗎,?”
順利拿到蛋糕,,是北城的那家蛋糕店,余生最愛的味道,,水果盒子,。她有點等不及的大口往嘴巴里一勺一勺的塞。一來是她太餓,,二來,,她想用吃東西掩蓋自己的情緒,。她很難說出今天自己莫名其妙在這的原因。是因為她的同學(xué)當(dāng)面詆毀自己的媽媽,,她卻一句沒有反駁,,當(dāng)場逃掉?還是因為同學(xué)太難相處了,?還只是因為單純的她沒有爸爸,?
果然,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當(dāng)余生還是一位小朋友時,,她就想修煉一身金剛不壞身,可以保護媽媽,。但現(xiàn)在她已然是位高中生了,,依舊躲不了唇槍舌劍這一關(guān)!
逃避問題,,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的不肯定,。
如果這事?lián)Q成有人詆毀她考試作弊,或者詆毀媽媽剛剛違反了交通規(guī)則,,那她定會沖上去和人理論的,。因為她能十分肯定的沒有!沒有就是沒有,!
可偏偏,,是這件事···連她自己也不能肯定的事。
“余生啊···”余媽媽的聲音有點嘶啞,,所以在說到最后一個字時,,幾乎低到了極點,不得不停頓,。
“媽,,我只是暈車,大巴里的味道太臭了,,秋意還在我旁邊吃辣條,。”余生撇嘴,,沒想到這事還是無法避免要被問到,,心想只能讓那家伙背鍋了。
“哦,?!庇鄫寢屻蹲酌耄蝗恍α诵Γ骸拔抑皇窍胩嵝涯?,你別吃那么多蛋糕,,晚上回家還要吃晚飯,。”
余生瞪大了眼,,有點驚訝,,她其實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一套說辭。但只在這一瞬間,,說辭不再需要,心中的疑惑也好,、什么也好,,都豁然開朗,迷霧散盡,。
這么久了,,她跟媽媽互相依靠著活下來。很多話不必多說,,也不必解釋,。包括一些難堪的,疑惑的,,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的問題,。
媽媽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至少這點毋庸置疑,。
余生心情突然變得大好,,食欲也跟著上來,連忙往嘴巴里塞了一大口芒果:“沒事,?!?p> 沒事。
吃多了水果盒子沒事,,晚飯她還能吃下去,。
媽媽的過往也沒事,因為她是她在這世上最愛的人,。
所以,,全部都沒事!
余媽媽愕然,,搖了搖頭,,好似頭頂有一陣黑線劃過。心想這孩子一定是餓傻了,。不自覺踩下油門,,盤算著冰箱里都還有啥菜,她要多做一些好吃的,。否則這孩子本來已經(jīng)很傻了,,再給餓奇怪了該如何是好,。
但真到了晚間飯桌上,余媽媽看著余生不停往嘴巴里塞東西,,一碗接著一碗時,,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又錯了。這孩子不是傻,,也不是她讓這孩子變奇怪的,,而是這孩子本身就很奇怪!
“余生啊···你···”余媽媽很不好意思的打斷‘吃意正濃’的某惡鬼:“你昨天還說,,裙子快穿不上了,。你再這么吃下去···”
“沒事,秋天來了,,不需要穿裙子,。”
直到夜里,,余生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胃脹到難受時,,才驚覺媽媽的話大有道理。她確實不該吃太多,,不單純是為了穿不上的裙子,。
漫長的一天終于過去,周一要來了,。
因為是正式上課的第一天,,又趕上周一、學(xué)校有升旗儀式,,所以要早一點去學(xué)校,。
余生一大早被鬧鐘吵醒時,胃里依舊難受的像有東西凝聚在了一起,??蛷d有準(zhǔn)備好的早餐、字條,、和一些零錢,,還有盒健胃消食片。這個點,,余媽媽已經(jīng)去了公司,。
余生慢吞吞的從廚房晃到的客廳,再慢悠悠的穿上校服,,手機顯示已經(jīng)七點整,。五分鐘后出發(fā),從家到學(xué)校需要十分鐘,,余生慢悠悠的步行過去,,剛好七點十五分,,能在升旗儀式前趕到,時間還綽綽有余,。
只是她低頭換鞋子時,,手機突然從上衣口袋摔了下來。余生‘啊’了一聲以示對這場撞擊的反應(yīng),,換來的卻是手機關(guān)機,。
余生趕緊把電池板重新安裝上去,手機顯示七點零五,,與往常的出門時間無異,,只是少了點別的。
比如,,秋意的短信。
一般七點零五分之前,,秋意催著出門的短信轟炸就來了,,直到余生回復(fù)一個‘收到’才肯罷休??山裉靺s異常安靜,。
“應(yīng)該沒摔壞呀?難道是老秋的手機壞了,?”余生嘟囔了一句,,想起昨日在大巴上的尷尬,以及秋意的反常,,突然感到不對:“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