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太太是柳家最具權(quán)威者,。她見兒子與兒媳各個面紅耳赤,，知道他倆又為福海的事大動肝火,。她知道兒子心煩,，因此不當(dāng)面質(zhì)問長生,，便與翠花商酌,。

　　“我聽說石頭村的閨女很懶惰,。咱們家根本就服侍不起,。”翠花語氣很重,。

　　“嗯,、、,、,、兩個孩子愿意嗎？”

　　“這閨女上面還有個二哥沒有結(jié)婚呢,，比福海還大一歲,。”翠花說,。“咱現(xiàn)在給她拿的前一節(jié)財禮一萬八千八,，她是用來與石頭坡退婚呢,。媽，你說這不是把福海拖累到苦海里嗎,?！?p>　　“嗯，這一家確實家寒呀,、,、、,、,、”

　　“我昨天讓先生看，說這閨女生辰八字不好,。你看她媽就不像正經(jīng)東西,，哪有十三四歲就把閨女給人訂婚的。還有,，咱村那么些個娶自石頭村的小媳婦,、、,、,、、,、結(jié)下這么親,，咱這不是自找苦吃嗎。要是老大媳婦這只領(lǐng)頭羊走不好,，后面兩個兄弟,、,、、,、,、”

　　“我知道你倆難，關(guān)鍵是咱現(xiàn)在不能考慮那么多了,，前怕狼后怕虎,。你不看頭一個孩子的婚事還沒交待呢，長生就被磋磨成什么樣了,。只要福海愿意,，就把她定下了。結(jié)完婚,，咱跟他倆將就上一件,，就與他倆分家。要想想你后面還有多少錢要花呢,?！绷咸顬樾奶鄣氖情L生。

　　福海對吳琴的內(nèi)心不甚了了,，只是一面之緣就讓他定下終生,，他沒有魄力。與生俱來,，誰聽了那一萬八千八的落地聲都心疼,。給了女方，如果男方退婚,，訂婚錢分文不得,。而吳家又不會白白讓他與吳琴來往。一旦來往,，必須向親朋宣布婚事已定,，閨物有主。訂婚的唯一依據(jù)便是男方跟女方的財禮,。不給財禮,，來往都沒門，更別說為了雙方的感情考慮,，先體驗體驗,，看感覺上是不是合拍。只要前一節(jié)財禮一交,，只要女方愿意,，什么都有空，都可以干，夏麗萍才不在乎呢,。

　　雖然福海在家里是京城通,，但是他對期房一詞沒有印象。這種無情無義的婚姻就跟城里人買期房別無二致,。從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嘴里蹦出的字是好聽的,，動心的。一旦把錢交了,，往往離真實也就不遠(yuǎn)了,。

　　福海對他生活的圈子麻木了，像一個吃不飽的女人不得不出賣生來自帶的器官一樣,，他看透了,，相親不就是相金嗎。她答應(yīng)訂婚的初衷還不是沖著金錢,。金錢是他們婚姻的紅娘,，也是他們延續(xù)婚后生活的唯一載體。如果把金錢比做房子,，愛情也只能是住在房子里的人,。一座豪華的房子沒人住，宛如因金錢而相親的夫妻一貧如洗,。他再咬牙切齒地謾罵那些女子，又有什么用呢,。他離不開她,。世俗強壓給他的病隱，得付出沉重的代價才能治愈,。慎重帶給他的只是痛心疾首,。與其這樣，不如渾渾噩噩一槌定音,。

　　誠然,，受害最大的是父母，兒子可以離婚,。長生老成持重一輩子,，唯獨這步是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在是否與吳家結(jié)親這一轉(zhuǎn)折上,，他做了最最劇烈的思想斗爭,。他權(quán)衡利弊，自然是弊大于利,。但他又能怎樣呢,。生兒子容易，養(yǎng)育兒子難呀。三個兒子呢,，他不斷責(zé)怪妻子新院蓋得太重了,。思前想后只會摧殘他。他不會講自己的一生在大兒子身上劃傷句號,，他對自己說,，該松手了。他為福海盡心盡力了,。那些孤兒不是照樣不費一彈一炮喜結(jié)良緣嗎,。

　　打聽，他沒有刨根究底地對吳家進行打聽,。打聽了又有什么用呢,，他的一個表叔不是曾經(jīng)給福海介紹了一位不正經(jīng)的女孩嗎。現(xiàn)在的農(nóng)民也聰明了,，打聽后得到的不是快慰的回答,，就是含含糊糊模棱兩可使人迷惘的話。不是自己人,，誰敢將知根知底的話說出來,。有哪個人會說他或她有什么毛病,？沒人,。這樣看來，是吳家賺了,。我們也看到了,，這種婚姻就是比基尼，隱藏重點,，展示誘惑,。如果真是比基尼，那福海還不樂死,，誘惑是定格了,，隱藏的重點不正是他渴求的嗎。然而,，就怕他買來贗品,。只要是他拆巨資買來的視為珍寶的古董或藝術(shù)品，他必會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和好奇一別真?zhèn)?。昭然若揭之后,，即使幾近完美的蒙娜麗莎的微笑也讓我們哭笑不得、貨活受罪,，更何況是活物,，是思想雜糅欲壑難填的高等動物,。越是人中贗品，越不會讓你把她當(dāng)做擺設(shè),。真像活火山那樣噴發(fā)了豐厚的土壤,。

　　長生一想開，對吳家就沒有什么憂心的,。雖然也聽人說吳琴懶惰,，但南邊村子加過來的姑娘有幾個面朝黃土背朝天在土地里勤勞的，還不都是一個架勢,。何況現(xiàn)在新媳婦不去地里勞作也成了見慣不怪的夸耀,。她嫁過來，有了孩子,，就有人向她張口要吃喝要穿戴,，她自然就綁緊了鞋帶死命掙錢。說吳家窮,，長生以妻子聊以自慰,，吳家再窮也不翠花娘家強。正是家境窘迫練就了翠花勤勞耐旱的脾性,。他想,，吳琴也有自知之明。

　　而翠花呢,，她嘴上越說不理會福海的婚事,，心里越是生氣。吳家的問題亂七八糟,。她甚至連吳家的硬件也不敢往好了想象,。為此，強烈要求丈夫騎摩托帶她到吳家門前轉(zhuǎn)一圈,，心里最大石頭落地了,。

　　眼不見,，心不亂,。長生說愿意就定，不愿意就拉倒,，偷偷摸摸看人家的房子干什么,，咱又不住。

　　翠花大驚小怪說道,，你總得知道她家里到底有多窮吧,。當(dāng)真像他說的，那福海的窮根真是扎到海底了,。像人家那樣幾百塊幾千塊地跟娘家花,，咱家可受不住,。

　　長生對妻子的煩瑣反駁道，她有錢她就給吧,，咱反正不出水,。

　　不管長生怎么說，翠花執(zhí)意要去,。晚上夫婦倆就騎著摩托車提著手電筒到石頭村探“窮”去了,。

　　“你看多窮多窮。一排子廂房連三千塊都不值,。福海與她結(jié)婚不受窮才怪呢,。”翠花精神很是過敏,。

　　“要是照你的說法,，你這一輩子都別想把福海的婚事交待了。想找個人樣差不多的,，又想要有錢的,，你沒看有錢的愿意他嗎。光景還是靠人打拼的,?！?p>　　“她身上那幾兩肉還打拼光景呢，只巴望不往娘家沒命的添花就好了,?！?p>　　“你竟瞎操心。你把他媳婦娶了,，管他倆怎么過日子,。沒有你地球還不轉(zhuǎn)了。自不量力,。我看你這思維早就跟不上時代發(fā)展了?，F(xiàn)在這還不是娶個媳婦賣個娃?！?p>　　“相過那么多,，還沒有見過她這么窮的?！贝浠ㄠ止局?。

　　長生只有對妻子進行鞭辟入里一擊，“你也別嫌棄人家窮了,。天底下的窮人多著呢,。都要結(jié)婚的。早一天把事情交待了,，咱早輕松,。沒有人替你分擔(dān)什么的,。你看看你肩上還有多少事。一天得有多少錢從咱手里經(jīng)過,。這些任務(wù)誰能替你完成,。我現(xiàn)在又是半病，有今天沒明天的,。想一想都覺得害怕,。”

　　長生夫婦與對勁張德發(fā)在王德茂家交的定金,。一般情況下,，只要男方的媒人把錢給女方的媒人，婚事就算定下來了,。而王德茂一反常態(tài),，他說，還是將夏麗萍叫來直接給她算了,。他看到錢心里就松了口氣,。

　　在付給夏麗萍前一節(jié)一萬八千八百塊錢時，翠花耿耿于懷地顫抖著問夏麗萍,，“現(xiàn)在把訂婚的財禮給你了,。那么吃餛飩的訂婚宴給你什么呢？”

　　這話讓夏麗萍聽了,，分明是男方小瞧她沒錢為女兒退婚,。既然能下作到此種地步，錢已到手,，她便不會示弱,，冷冷回了翠花一句，“誰吃饃饃都記數(shù)呢,?！?p>　　“好，誰吃饃饃都記數(shù)呢,?！贝浠ㄖ貜?fù)道，意思是她會把花在吳琴身上的每一分錢都記住,。

　　也就這一次,，夏麗萍已經(jīng)把翠花的脾性揣度地一清二楚了,。她陰笑著,，自己的對手根本就心無城府。想問什么就蹦了出來,，這分明是沒有陰過人的人腦,。她根本不把翠花這類人放在心上,。而翠花靠的是對夏麗萍神態(tài)長相來對夏麗萍的人品進行分析定格。她只知道夏麗萍非善類,，并不知其城府有多深,，她這種人從來不知探究人的城府。因此,，將來氣憤難耐的是翠花,，而非夏麗萍。

　　前一節(jié)錢一交,，八字就有一撇了,。柳家的癰疾治好了，長生最為感激的是愛淑建華夫婦的好心牽線,。雖然愛淑夫婦死活不當(dāng)柳家的媒人,，但長生還是不依不饒地推襟送袍。最初,，王德茂誠惶誠恐對長生說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成為兩家的媒人,。那樣石頭坡還不把他罵的狗血噴頭，就連石頭村的人也會說三道四,。長生一臉不快,，把盡心盡力送來解渴水的王德茂涼到一邊，不是他的作風(fēng),。長生不依不饒,，王德茂也就不好推脫了。其實就是長生不開口,，王德茂成為吳家的媒人也是貼板上釘釘,。也正像王德茂自己說的，吳家的媒人就是他承包下來的,。柳家的媒人是長生的對勁張德發(fā),，他經(jīng)常給人說媒。

　　前一節(jié)財禮一交,，福海與吳琴的關(guān)系自熱而然在兩個村落間公開了,。石頭村村民夸贊王德茂說媒利索，前腳與石頭坡退婚,，接踵而來的就是新婿,。事情一公開，樂的不是夏麗萍,，她是悶里使術(shù)的女性,。每位婦人都會感受到她那沉默寡言背后的殺人不眨眼。樂不可支的是王德茂,。既然得到村民的認(rèn)可,，他無所事事就向村民吹噓夏麗萍的乘龍快婿,。他與夏麗萍的關(guān)系早在幾十年前就被傳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現(xiàn)在那些婦人又有了新鮮的嚼頭,。她們只知擠眉弄眼歪嘴蕩舌大磨閑齒,，又有誰理解一位舉目無親的外來女性的苦衷呢。瞎貓逮住了死老鼠,，玩得多無聊,。讓她們咆哮吧，要那發(fā)達的口條干什么,。背地里她們對那對狗男女議論紛紛,，實際上，她們也認(rèn)為福海比石頭坡的那位更配吳琴,。福海的孔武有力,，吳琴的淑賢秀氣，在她們眼中這樣適度的剛?cè)峤Y(jié)合夠幸福了,。這么齷齪的家庭唯一光彩奪目的閃光處就是抱養(yǎng)的淑賢女兒,，很多婦人都想讓吳琴成為自己的女兒。是呀,，為什么自己就沒有這樣的閨女呢,。

　　他們可以往來了。吳琴時刻提醒自己是純情的未婚婦,，不是夾在一群男孩中的辣妹洋姐,。她要挽回自己的退婚帶來的村民詭秘的嘀嘀咕咕。有時候,，她偶爾聽到幾個婦女在對年少的離婚,，年老的不正經(jīng)含沙射影的大放厥詞，總感覺她們是指桑罵槐地挑釁自己,。每每此時,，她會想起母親無緣無故告訴她的話，“現(xiàn)在這人都是嫉妒心強,。只要你稍微一好過,，這就開始無中生有地骯臟你；你光景過得不成樣子,，她又站在一旁冷笑你,。”想起母親的話,，她倍加好奇村婦們?yōu)槭裁磿绱藷o聊,，烏鴉笑豬黑。

　　福海隔三差五去吳家，無疑威懾到吳琴與表哥的往來,。雖然她照常上班，也對為愛情而建立的燕窩生疏了,。她時常遐想著表哥將燕窩糟蹋成什么樣了,。起初，吳琴是對福海的頻頻拜訪感到懊惱,，然而,，她是淑女，總不能拒未婚夫于門外,?！霸僬f，他每次又不會空著口袋前來,?！眳乔倬碗[忍著強顏歡笑。后來,，未婚夫的肌腱顯露了出來,，吳琴這才發(fā)現(xiàn)他是個難得的干活力才。像他那塊頭,，多干些活只會有益健康,。即使未婚妻不開口，福海碰上了也要大包大攬,。

　　婚事定下了,，按說父母心中最大的事也落地開花了。豈料,，翠花還是沒有改變對吳家的看法,。女人的不滿就是嘮嘮叨叨。幸福當(dāng)前,，福海沒有功夫與母親計較,，他更不想將自己為吳家出力的事在家人面前炫耀。福海是有意隱瞞,，吳琴更是有意逮著他出力,。她居然給福海掛電話說父親在城里，哥嫂上班,，家的農(nóng)活離不開男人,。

　　柳家了解福海能吃幾碗飯，再說吳家也不會把福海累趴下,，就南邊那兩畝地,。所以，長生支持福海為吳家出力，聯(lián)絡(luò)感情,。得到家人的理解,，他干完活回來便侃侃而談。翠花不屑一顧地問兒子夏麗萍以什么犒勞他的辛苦,。

　　福海實話實說,，“爛糊面?！彼f得興致勃勃,，沒有反應(yīng)到母親的意思。

　　“爛糊面,。你丈母娘真是又懶又舍不得呀,。”

　　“她家就那么窮,?！?p>　　“看看，后悔了吧,?！?p>　　“誰后悔呢?！?p>　　“還不后悔,，將來你的窮根、,、,、、,、”

　　“,、、,、,、、,、,、”

　　“你就不能少嘮叨兩句。又不是讓你吃爛糊面呢,。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管你什么事,。像你這樣斤斤計較,，將來她過門后,，怎么能行呢?！遍L生擔(dān)心妻子的性格古板與新世紀(jì)的媳婦時興截然不同所碰撞出危機,。這是他對兒子的婚姻最為放心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