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汗血無歸6
太陽公公依然面露笑容,,好像這兩個月的暑期里,它不利用好自己海闊天空的天宇優(yōu)勢對不住自己位居的萬里晴空似的。一絲云也沒有,。干熱風(fēng)微微蠕動著撫摸大地。這讓棉農(nóng)火燒眉毛地團團轉(zhuǎn),,心里倍感雪上加霜的苦痛,。噴灌就有這一缺陷:地頭澆不飽。棉葉耷拉下來了,,棉桃也開啟綠色綻放模式,。見有人拉管道噴地,長生更坐不住了,。他心想著,,不輕不重噴灌一次,五十畝地還得一千五百塊錢電費呢,。關(guān)鍵是不了解老天爺這段日子的脾性呀,。他無心再投資,可滴雨未見,,不投進這一千五百塊錢,,會影響五六千塊錢的收入呢。棉桃青裂勢必減產(chǎn),。扔出這一千五百塊錢,,就是為了保證那五六千塊錢不化為空氣。
在農(nóng)場噴灌,,先交電費再噴灌,。交多少錢,用多少電,。長生向場部交了一千五百塊錢,,便拿著票據(jù)給井主。福海知道中午要接管,,所以早上匆匆吃了早飯,,一改往日的遲木,騎摩托奔老院來了。他想勞作勞作,,看看農(nóng)場幅員遼闊的綠色棉田,,或許會找回那藏匿的心曠神怡。父子四人開著手扶拖拉機,,騎著摩托車行駛到半道,,看來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了。一個月來滴雨未降,,老天爺早已被棉農(nóng)罵得面色發(fā)青,。牛毛細雨也是東一槍西一點的撒落。雨時下時停,,鼻青臉腫的老天爺在報復(fù)棉農(nóng),。好像在說,夠可以了,,這些雨水也是我醞釀了一個月的辛苦所得,,壓壓酷暑便是了。那是,,上面那位再高不可攀,,也與我們頭頂同一個日頭。
父子四人到地頭不幾分鐘,,鄰居的地便噴灌完了,。井主在井房里等長生定奪。長生仰望天氣,,心里梗塞著,,關(guān)鍵是老天爺太不豪爽了,傾盆大雨下起了一個鐘頭就解決了棉田的干渴,。長生再次觀天相,,決定噴灌,就那一千五百塊錢,,扔進田里心里踏實,。長生與井住將電表一抄,又與鄰居清點完管道與噴槍數(shù)目后,,命令兒子將拖拉機往地頭開,。
牛毛細雨還在呻吟。人一進棉田下半身便水淋淋通體涼爽,。一根鋁合金管道長六米,,重六斤,一般人能從剛噴完的泥地里一次扛四根出來,。在進地之前,長生讓孩子們換上雨鞋,。福海不換,,即使換上,,進一次棉田,雨鞋里也灌水了,,走起來噗嗤噗嗤跟日本太君似的,。
一口井配備兩道管道輪番噴灌,。頭一道管道拉出來后,手扶拖拉機在要鋪設(shè)管道的自家地頭停了下來,。牛毛細雨成了針頭小雨,。原本對這次噴灌就含含糊糊,,現(xiàn)在雨勢更大了,加上渾身上下又濕淋淋落湯雞似的,,難免就有人發(fā)表一番。
“要不,,等雨停了再鋪設(shè)管道吧,,全身都濕透了?!?p> 福海出其力不出其言。
長生又仰頭觀天看云相,。老天爺還是那傻樣,就沒有一點利索勁,,弄得人還是對老天爺不放心。
“誰知道老天爺這次是怎么了,?!彪y道它也中暑,,要不上面風(fēng)大感冒了,所以司職起來無精打采?!耙话衍囬_回井房。要是一直這么下著,,到了下午咱就把管收攏到井房下不噴了。要是下午雨停了,,再鋪管噴灌?!?p> 父子四人便開著拖拉機回到了井房里,,井主依然在房里躺著,。
“你怎么還在呢?!遍L生莫名問井主。
“長生哥,,五百塊錢押金還沒給呢?!本f。
“你怎么這么說不過話呢,,沒見下著雨呢。我噴不噴還另說呢,。這節(jié)骨眼上,,誰的錢跳槽呢,?!遍L生對井主的墨守成規(guī)不勝厭煩。
“這是原則,,總不能你開始噴灌了,,我追著你要錢吧。現(xiàn)在你不是接上管了嗎,。要是入庫時管道和噴槍不出問題,我自然就將五百塊錢退還你了?!?p> “我下午再給你,。下著雨我兜里也沒法裝錢,。”長生倒著雨鞋里的水,,不愿與井住破費口舌,。
“鐵蛋叔,你還要那五百塊錢呢,,你看這雨一直下下去,我就不噴灌了,,你還得到場部將我的一千五百塊錢電費取回來呢,?!备Q笤诜客庑χ鴮髡{(diào)侃,。
井主皮笑肉不笑,。
福洋將倒完水的雨鞋穿上,抬頭正好與哥哥的四目相對了,。哥哥聽他的調(diào)侃粲然地笑著,。
“大哥的牙齒真白真齊整,,笑起來寬寬的下巴將兩張肥肥的臉蛋擠的圓潤潤,。牡丹花一樣的笑容真像佛祖,。大哥是佛祖轉(zhuǎn)世嗎?”福洋想,。他突然艷羨哥哥有一張佛祖的面容。
停工的一身輕松使這種想法在他腦海中一掠而過,。美貌是多好的一道風(fēng)景呀,,對于那種笑靨由衷的艷羨,,使他不再對此纏綿于心。他站在房檐下,,心甜意適暢然吸收著清純的空氣,一只通體烏黑,,有拳頭大小的鳥兒落在房前的刺槐上。
“這種鳥兒應(yīng)該就是烏鴉吧,。這幾天井房前的槐樹上怎么時常盤繞著烏鴉,?!备Q蟊陡衅婀?。人們說,,烏鴉是死亡的征兆,他不信,,他喜歡烏鴉的通體烏黑,叫聲也不刺耳,。不像麻雀那樣有著細碎煩雜、女子罵街般的音喉,。重要的是烏鴉自由起來輕盈靈活,。它運用雙翼是那樣隨心所欲。啊,,黢黑中一束光線下獨舞的婆娑女子,仿佛空氣因她的舞姿而存在,,不再流動?!耙侨巳硕寄軣釔凵湟暽?,世界將多么繽紛呀?!?p> 天上淺淡的烏云悠悠然漂移著,不知是在聚攏還是四散,。豌豆大小的雨點落了一陣子就停了,。過云雨,魅惑人的婊子,。上面那位說再見了,可是不敢再這樣見面了,。
父子四人開工了,,井主趁著雨停回家去了,。福洋開著手扶拖拉機先行一步,,到達要鋪設(shè)管道的地頭。車輪下的土路就是南邊打工農(nóng)民的生財之道,。路一般是硝池,另一邊是干涸的排堿溝,。這樣干涸的小排堿溝是農(nóng)場耕地的出路。沒有它們四通八達,,這里依然是荒蕪之地??粗鼈兏珊圆黄鹱饔?,一旦將它們填平了,,耕地就開始犯堿,不長莊稼,。硝池與排堿溝的土堆成了小路的基礎(chǔ)。路面比棉田高出兩米,。福洋審視著自己的棉田可謂居高臨下,。為求速戰(zhàn)速決,,他一下車就下六米長的管道憑借落差向?qū)Π兜奶镩g扔去。長生斥責(zé)兒子的不負責(zé)任鋌而走險,。這樣的一根管道可價值兩百塊錢呢。所以,,每次農(nóng)場開始噴灌時,總會出現(xiàn)管道丟失,。農(nóng)人將其作為冬天取暖爐的煙筒頗為受用,。
長生下到河對岸,,福海依然站在車尾,老三下到河底,,福洋在車旁卸管,這樣父子四人開始傳遞,。每個人都自顧自干起來,,誰也沒留意誰。
突然,,福洋在車上取管之際,聽見身后的哥哥一聲慘叫,。他條件反射地往身后看去,只見鋁合金管道與鋁線之間的碰觸處迸射出一道藍光,。隨著藍光的瞬間閃現(xiàn)消失,,福海被強大的電流反擊了,倒爬在腳下的河坡上,,他手中的管道因勢飛到了硝池的雜草間。多么巨大的碰觸,,對一個家庭來說,這就是天崩地裂,。
“哥,,你怎么了?”
長生聞聲看去,只見福海倒在河坡的雜草里,,以為福海腳踏空摔倒了。
觸電了!這是人在得知親人的不幸時下意識發(fā)出的最為響亮凄慘的喊叫,。仿佛在求得看不見摸不著無形中的神的救助。
神會來嗎?若有神,,神自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