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四匹馬,,載著,一個失魂落魄的壯年男人,,兩個半死不活的妙齡女人,,到了,,河邊的客棧,唐傭來時在遼東住過的最后一個客棧,,店里沒人,,似乎已經(jīng)一個月沒有人住過,那個讓他走錯路幾乎喪命在荒野的店家早已不在,,唐傭走了進去,,馬拴在棚里,草,,干枯的草,,水,不溫不涼的水,,馬鼻子吐著熱氣,,狼吞虎咽的咀嚼著。兩個面無血色的女子,,在炕上似乎沒有了呼吸,,唐傭生起火,他兩天沒有吃過任何食物,,他需要許多的肉,,許多的熱湯,他需要一樣?xùn)|西,,來抹去眼中和鼻中的血腥味,,幸好,,后院的木樁上掛著三只凍住的馴鹿肉,幾排松枝穿好凍成冰的魚,,唐傭知道,,這足夠他們?nèi)苏麄€冬天的食物,他還是不開心,,這就是江湖吧,,白衣公子在何處?龍漫公主是生是死,,他一無所知,,他只有等待,等待一個不講禮貌的客人,,匆忙的推開這間客棧虛掩的門,。
白衣公子剛醒過來,全身的劇痛令他無法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他似乎被嚴寒的天氣凍住了,,像一個冰人,在一個兩丈多深的洞穴中,,他似乎摔斷了兩根肋骨,,手捧著胸口,陣陣鉆心的疼痛壓制住他抗?fàn)幹撵`魂,。他是不幸的,,也是幸運的,他若及時趕回去,,可能早已死在那把如黑夜般的刀下,,可此刻他卻要死了,他被一只大黑熊追趕,,驚慌失措中掉進獵人補熊的洞穴,。所幸洞穴中并沒有安置木樁,可他卻充滿了絕望,,他可能會死,,可部落的人呢?還有人活著嗎,?人們會怪他嗎,?他自幼相熟的赤刃和赤雪,美麗的龍漫公主,,和他暗慕的青羅,,還有唐傭。白衣公子卻無能為力,他醒來,,在無邊的黑暗中,,許久后,有些許的光透過洞頂?shù)哪局p隙掉下來,,羞辱著這個落魄的男人,。他卻站起來了。他將要面對后悔終生的后半生,,用盡全力的去償還,他不能就此墮落下去,,他要活著,,就算是屈辱,也要活下來,。他隨身帶著兩根老參,,想來也已無用,就著洞底散落的雪,,他艱難的咀嚼著這數(shù)千年的老山參,,白衣公子并沒有感受到太多的味道,他的舌頭被往事苦澀得失去了味覺,,他需要熱量,,需要等待,等待并不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獵人將他撈起來,,其實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存活的希望已經(jīng)相當(dāng)渺茫,但是,,他還是會堅持,,一個為了贖罪而生的人,絕不會輕易地死去,。洞中千年,,似乎沒有晝夜,他靠著一根老參的熱量,,存活了七天,,當(dāng)獵戶將他撈起來時,他全身發(fā)紫,,奄奄一息,,連胸口的疼痛都已經(jīng)感受不到,他只感覺好像一場夢,,他在陰森的地獄中,,被一縷陽光拎了起來,然后世界搖晃著,他看到了雪白色的樹,,水晶一般的土地,,一只老虎和一頭熊抬著他,走進了一間溫暖的院子,,人們似乎拿著白色的布條,,和楊樹枝綁在他的身上,這是一種禮節(jié)嗎,?他不知道所在何地,,一夜的爐火烘干他,心靈中的小溪,。
四日了,,冰河沒有一點的變化,若不是那夜的一場大雪,,唐傭應(yīng)該知道漠北的鐵騎去了何處,,如今,他無暇多想,,熱氣騰騰的屋子里,,炕上的兩位憔悴女子面上依舊幾無血色,只有微弱的呼吸和極為細小的心跳還能證明她們的存活,,唐傭每日將鹿肉用鐵鍋燉成肉糜,,將溫?zé)岬娜饷庸噙M她們的腹腔,她們活著,,活得那么卑微,,他活著,活得那么絕望,。絕望,,是沒有一絲希望的可能。午時過后,,唐傭在灶中放了足夠的柴火,,而后駕著耙犁,溯河而上,,他每日都會如此,,行兩三個時辰,然后折回,。他覺得這是他一天中最具有希望的時間,,時間像瘋子一般,瘋狂的抽打這個失魂落魄的男人,,又下雪了,,唐傭感覺像川東的初冬一般,云像破碎的袋子,總是不適時的掉下些東西來,,這樣的天氣,,唐傭應(yīng)該返回的,可他卻瘋狂的驅(qū)趕著馬匹,,飛速的向前駛?cè)?,這是一個絕望的人最后的憤怒了吧,為什么絕望到了極點,,會是憤怒,,唐傭絕不是一個意氣用事的人,但是此刻他確是此般,,這一定不是他,,雪和風(fēng)鉆進了他的脖子,他仿佛變了一副模樣,。兩個多時辰的奔波,,人和馬都到了極限,,唐傭喘著氣,,終于停了下來,他大約明日再也不會來了,,他知道一生都不會再來此處,。他就孤單的坐著,馬嘴下吐著白沫,,他們太累了,,幾乎是沒有太多力氣的站著,可最后他們還是沒有躺下,,他們或許是知道,,他們躺下就再也站立不起來了,唐傭卻躺下了,,躺在雪里,,雪漸漸覆蓋了他的身體,眉毛和帽子,,卻沒有一枚落在臉上,,可能因為他是個好面子的人。半個時辰,,唐傭仿佛被雪埋葬了,,他的劍也變得冰冷,徹骨的冷,,冷得他渾身顫抖,,然后木木的站了起來,雪還在身上,他沒有拍去的意思,,雪為什么不可以長在身上呢,,像羽毛一般,唐傭飛了起來,。
唐傭欣喜著,,像冰河的上游飛身而去,他似乎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如果不是一根斷裂的樹枝,,那么只可能是一個虛弱的人,虛弱的人,,會是誰呢,?雪太大,目不及遠,,唐傭飛奔約莫一里地,,見十丈外,躺著一個人,,白袍紫衣,,棕色的鹿絨帽,是她嗎,?唐傭走了過去,。一切似乎都好了起來。
子夜,,雪停了,,濃云還未散去,炕上三位奄奄一息的女子,,爐邊的中年男人老了許多,,昏昏欲睡著。馬棚里的馬還在咀嚼著草料,,風(fēng)像強盜般拍打著門窗,,仿佛煙囪冒出的煙就在天空變成了烏云,越積越厚,。唐傭還是睡了過去,,他不久后還會醒的,灶中和爐中的火不能熄滅,,大約明日,,唐傭需要在嶺上的林子中找尋幾根枯木,扛回來,,劈成柴火,,一旦夜間的屋子里失去溫度,,炕上的三位便會失去呼吸,夜好漫長,,北方的冬天大概就是如此吧,。故鄉(xiāng)應(yīng)該在下雨吧,秋冬季節(jié)總是雨天,,青瓦古巷石階,,總會有無數(shù)人流連忘返,總會有無數(shù)人魂牽夢繞,,只有經(jīng)歷了苦難的人,,才會如此思鄉(xiāng)情切。他要在這里過完整個冬天了,,在這樣白色的原野里,,他不識路,更不可能帶著三位病人遠涉萬里,,四匹正常的馬,,自然不會走得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