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最后的機會了,?！?p> 當老人披著防水的紫色袍子在下水道里行走的時候，身邊卻傳來了男人這樣的聲音,。
腳邊的渾水漫至鞋尖,，潮濕的苔蘚在臺階上遍布,，他踩在臺階上，觸感熟悉,，宛如踏在草葉的尖上,。
這種觸感讓他一陣失神，直至水滴落在下水道的排水溝里他才驚醒，想起來自己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踩過草地了,。
“這是我們最后的機會了,，”男人看著老人的這副神情，忍不住說道,，“大家都在期待著呢,，大人，大家都在期待著呢,?！?p> “期待著什么？”老人斜過眼睛,，看了他一眼,，“陽光的話抬起頭就有了，何必再白費心思,?！?p> 在男人的身后站著數(shù)以百計的人，他們身高不一,，體態(tài)不同,，但都披著灰色防水的長袍，頭發(fā)聳拉在額前,，灰暗無神的眼里隱約燃燒著希冀的火光,。
“您真的已經(jīng)放棄了嗎？”在沉默了一段時間之后,，男人望著他,，認真地問。
老人看著他堅定的臉色,，簡直就要忘記對方是自己從小養(yǎng)大的孩子,。
“希恩，”他沉聲地說,，“我們不得不放棄,。”
他重復(fù)道：“我們不得不放棄,?！?p> “就憑一個老鬼和萊茵河那邊的一紙箴言？”希恩說,，“我們就要為此放棄希望,？”
老人立在原地站了很久，最終只能難過地嘆氣：“是的,?！?p> “大人，您這樣會讓大家非常心寒，”希恩憤怒地說,，“我們等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等來這么一個機會,，一個推翻魔女重新建立煉金之國的機會！”
在聽到推翻這個詞以后,，那些人的眼里不約而同地亮起了光彩，就好像從深遠的噩夢里活過來的雕像一般,。
“煉金之國……”老人默念了一遍這個詞,，無奈地苦笑，“好陌生的說法啊……”
“我們早就把復(fù)興的一切準備都已經(jīng)做好了,，怎么可以在這里止步,，”希恩從灰袍內(nèi)側(cè)掏出來一把匕首，揮手甩在老人的腳前,，“新時代的皇帝會在我們之間產(chǎn)生,，而如果不去抗爭的話，那皇帝就絕對不會是你,?！?p> 老人摸了摸食指上的戒指，眼瞳低沉,，輕聲地問：“這就是你的準備,？”
“一個新的皇帝，還有抹殺魔女的軍隊,，”他說,，“我們都準備好了?！?p> 老人沉默了很久,，他彎下腰，從地面上撿起那柄尖細的匕首,，細細端詳,，匕首的刀面上刻著一頭奔跑的孤狼，它張開四只鋒利干瘦的爪子,，一往無前,，無懼生死。
“抹殺魔女的軍隊……”老人嘆氣,，“那些好像,，都是我的老朋友啊……”
“請您不要放棄，大不了推遲,，”男人真切地說,，“我們都已經(jīng)等了十年，不在乎再等一些時候，只是不要太久,，也不要讓機會從我們面前流走,。”
老人微微閉上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
當那雙眼睛再度睜開時，一陣鋒銳的離芒仿佛從其中振散出來,，那一瞬間連苔蘚和渾濁的水都仿佛恍然失色,。
“那就，再掙扎一些時候吧,，”老人摸摸下巴,，“反正，明天我們可以見識一下那位少爺?shù)膶嵙?，到時候再決定吧,。”
“人們肯定想不到厄洛絲為了登上皇位會做出那種事,，”希恩說,，“到時候他們八成會站在我們這邊?！?p> “永遠別把人心想的太過簡單,，”老人說，“就連倫瑟都會輸在這種事情上,?！?p> “可我覺得我們不會輸，”希恩興奮地向后用力振臂,，大聲地喊道,，“兄弟姐妹們，展示我們的經(jīng)意,，為了煉金之國的降臨,！”
“為了煉金之國的降臨！”
就像石子被丟進平靜的湖面一般,，漣漪一點點激起,，而后化為劇烈的浪潮。
人們高聲地呼喊著煉金之國的名字,，只有一個女孩蜷縮著身子藏在角落里,，看著掌心里黯淡的煉金烙印，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那道煉金烙印不是一些抽象的形狀,，而是清晰而簡單的兩個字形,。
“余燼……之國……”她微微合上了手掌，如囈語般,，“余燼……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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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葉放下手里的書,，一臉擔憂地看著西澤：“師弟，你都一晚上沒睡了,，還不休息?。俊?p> 雀鳥在枝頭蹦跳,，悅耳清脆的啼鳴不絕,，西澤在紙上寫下了最后一筆，而后疲憊地趴在了桌面上,。
“這么認真干嘛,，對手是騎士學(xué)院的,，對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肯定會放水啊,，”灰葉站起身，給他遞來一杯水說,，“總不可能真就一拳把你打趴下吧,。”
西澤坐起身喝了一口涼水,，用毛巾擦了擦嘴,，他沒有對灰葉說自己要面對的是臭名昭著的古拉克，這件事的起因說實話,，于西澤而言簡直太奇怪了,。
畢竟他對安蕾完全不是那種感情，他原本相信安蕾也是如此,，但古拉克的那句話卻開始讓他有些動搖,。
“也難怪安蕾那個笨女人還會對你有些興趣?！?p> 他實在搞不懂安蕾為什么會對他有興趣,，難道自己已經(jīng)被看穿了？怎么可能,？這頭黑發(fā)難道掩蓋不?。?p> 他伸手抓了一把頭發(fā),，一根白發(fā)忽然落在了鼻尖,。
西澤猛地咳嗽一聲，發(fā)出痛苦的聲音,。
“師弟你沒事吧,，”灰葉憂心忡忡地說,，“你這種狀態(tài)的話，明天早上該不會再病倒一次吧,?！?p> “我覺得應(yīng)該不會吧，”西澤自嘲地笑笑,，從很久以前他就開始對自己這具孱弱的身體失望了,，不只是體力，如果只是體力的話還好,，他曾經(jīng)嘗試過鍛煉,，韋爾也熱心地和他一起，最終的結(jié)果是西澤在三個月后仍舊是那副虛弱的樣子,，韋爾則壯得一頓能吃下兩碗飯……
這具身體就像是被人鎖住了一樣,，西澤已經(jīng)不止一次有過這種感覺，那道枷鎖鎖住了他的身體強度與魔法天賦,，卻放過了他的大腦,。
西澤由衷地感激，并決定如果真有這么個設(shè)定枷鎖的人存在的話和他見面之后自己會狠狠地打他一頓,。
雖然最有可能的是被吊起來教育罷了,。
偶爾他也會在心里這么自嘲。
“其實我到現(xiàn)在都沒有很困,，因為這兩天我實在是睡夠了,，”西澤揮了揮胳膊說，“莎爾呢,？”
“去跟老師學(xué)習(xí)魔力制導(dǎo)了,，”灰葉露出一張哭笑不得的表情，把那天發(fā)生的事給西澤講了一遍,，“真是搞不懂天才的實力,，但老師看起來非常高興?！?p> 西澤無聲地笑笑：“沒想到會有這一天,。”
“說到這一天,，”灰葉一拍巴掌,，“王都今天會很熱鬧啊，咱們出去逛逛唄,?！?p> “為什么？”西澤問,。
“因為今天女皇會在王都駕臨游行啊,，”灰葉說,，“畢竟明天就是祭典了?！?p> 在聽到女皇這個詞之后,，西澤眨了眨眼睛，些許的笑意和失落混雜著某種難以理解的情緒從心底冒了上來,。
“我就不去了,，師兄你帶著莎爾去吧，”西澤揮了揮筆,，“我要再準備一下,，昨天晚上在你工作室里做的東西還不夠用?！?p> “還不夠用啊,，”灰葉盯著西澤桌面上的筆說，“這都第十套戰(zhàn)術(shù)了吧,，配合著那些煉金道具還有骨甲……師弟你到底有多想贏啊,。”
“本來是不想贏的,，哪怕是上去挨頓打也不是不能接受,，”西澤笑道,，可那笑里卻隱含了森森的冷意,，“但我忽然覺得還是盡力去做吧，贏了最好,?！?p> 剩下的那句話他沒有說。
“哪怕贏不了也要對方付出一點代價,?！?p> 灰葉起身，拍拍肩上的灰塵說：“那師弟你加油,，工作室里面的東西隨便用,，注意安全就好，我和老師商量一下帶師妹出去,?！?p> 西澤點點頭，對他說：“路上小心,，和老師一定要照顧好莎爾,。”
“這時候你倒是蠻關(guān)心她,，”灰葉笑道,。
“我一直都很關(guān)心她,，”西澤說，“畢竟我是她哥哥,?！?p> “好好，”灰葉反手拉上門,，門外傳來他的聲音,，“你也要小心?！?p> 在聽著灰葉的腳步聲一點點遠去之后,，西澤抬起頭，看向窗外,。
只剩下一天時間了,。
此時，在下城區(qū)的陰影里,，鐵火與金血的錚鳴自海淵深處傳來,。
與之而來的還有無數(shù)嬰孩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