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頭,，勞累的燕承天回內(nèi)宅找閨女談心,。
不過當今圣上卻沒有這等空閑，他仍在御書房批閱奏折,。
燭光輝煌,，未到五十的靖明宗發(fā)鬢烏黑,，頭戴黑色幞頭,，身穿橘黃直領(lǐng)便服,。當又送來一批奏折，他面無表情地抬眼看向內(nèi)侍,，半掀開茶杯蓋子,。
察言觀色的貼身內(nèi)侍李玉馬上給靖明宗換茶。
待御書房剩下自己,，靖明宗抽出奏折堆下面的小報來看,。
后宋的老百姓創(chuàng)意特別多，喜歡將當天的趣事,、大事記錄在紙上傳閱,，手里的小報正是新鮮出爐的當天趣事。
靖明宗端正身子,，津津有味地閱讀奏折遮擋的小報,。
今天的小報很給力，兩頁之多,。
第一頁是坊間趣事,，例如記述汴京開了家野味店，出售狗肉,、鹿肉等等珍味,，靖明宗不禁抿抿嘴唇。
饒有趣味地看完第一頁,，第二頁的標題令他產(chǎn)生濃厚興趣——《千金小姐膽識過人狀告流氓,，誰知主謀竟然是？》
該死的賣關(guān)子,！他沉著氣往下閱讀,，一看到眼熟的名字臉色轉(zhuǎn)冷。
又是這個江文馳,？靖明宗琢磨此名,，想起李玉提過是江氏秘書監(jiān)的大公子。上次其非禮男子的事跡被記錄小報,，他記憶猶新,，這次居然派人調(diào)戲良家女子！
靖明宗微微蹙眉,，心有不悅,。
秘書監(jiān)雖然是閑散文職，但乃四品大官,，何以養(yǎng)出來的兒子這般多幺蛾子,？
幸好他的兒子們都——并不,，有一個幺蛾子隨身。
靖明宗心中來氣卻面無波瀾,，待李玉端熱茶回來煞有介事地問：“上次讓你打探江氏秘書監(jiān)的風評如何了,？”
李玉恭敬地放好熱茶，福身答道：“回皇上,，聽聞江大人經(jīng)明行修,，深得同僚贊譽?！?p> “他的兒子如何,？”
李玉頓了頓，深知皇上意有所指,?！敖蠊幽隧樚鞎旱膶W子，聽聞品學兼優(yōu),。二公子一表人才,，也是優(yōu)秀學子?！?p> 靖明宗面無表情地喝茶，心里則冷哼不止,?！敖鼇砝习嗽趺礃樱俊?p> 提起八皇子,，李玉必須小心翼翼,。“回皇上,，最近澄王在順天府做衙役,。”
沒有闖禍,。李玉在心里補一句,。
本來堂堂皇子去當衙役會被百官、百姓恥笑,，但是靖明宗覺得他不闖禍已經(jīng)謝天謝地,。當衙役也好，讓燕卿家管一管他,。
靖明宗不再說話,，繼續(xù)批閱奏折。
李玉捏一把冷汗,，證明皇上還算滿意八皇子的表現(xiàn),。這位八皇子不但皇上頭疼,，連老百姓也頭疼。
八皇子十二歲后就寄宿宮外,，鬧出許多雞飛狗跳的事,，最著名的就是他造成寄宿的唐府發(fā)生火災，燒掉了半個小花園,，他還美名其曰捉賊,，自此皇上在別處租下一個小院子給他獨住。
十六歲后更不得了,，賣掉府上所有丫頭和下人換錢買酒喝,，只留下幾個下人、私衛(wèi)和老長史,。上街遇到別人賣身去搗亂,、毆打賣豬肉的大叔等等荒唐事。
奈何靖明宗雖生氣,，但這種芝麻小事不值得降罪,，頂多一腳踹去。
李玉暗自長嘆,。
翌日五更天,，天還沒亮百官上朝。面無表情的靖明宗聽著大臣們針鋒相對,，不覺悄悄瞥去江應(yīng)松的站位,。
這群家伙爭個啥，完全不說重點,。昨天的案件都沒官員聽說,？沒人提他不好敲打，總不能被這群家伙發(fā)現(xiàn)自己看小報,。
接著靖明宗瞄第二排的燕承天,，燕卿家別讓朕失望！
眼看大臣們快稟報完準備退朝,，靖明宗換了個姿勢托腮,。李玉曉得皇上不耐煩，高聲宣布無事退朝,。
還沒宣布完,，人群中皮膚最黝黑的燕承天上前打斷?！俺加幸皇路A報,！”
靖明宗緩緩坐直身子，而江應(yīng)松緊張地盯著燕承天手里的紙張,。
“臣昨天審理了一件案子,，案子涉及江秘書監(jiān)之子,，而臣手里有彈劾江秘書監(jiān)的萬民書?！?p> 一語驚四座,，眾臣子看向江秘書監(jiān)。
靖明宗微微睜圓眼睛,，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命令李玉呈上萬民書,。
而江應(yīng)松渾身發(fā)冷，萬沒想到燕承天有萬民書,。
完了完了,，每次萬民書一出準沒好下場。但兒子又不是殺人放火,，皇上應(yīng)該不至于大發(fā)雷霆……吧……
江應(yīng)松忐忑地注意靖明宗的表情變化,。
然而靖明宗面癱，毫無表情變化,。
燕承天簡單敘述完案情,。“由于江大人的大公子先前鬧出過荒唐事,，加上這次買流氓調(diào)戲良家女子,，因此犯了眾怒，老百姓彈劾江大人家風不正,、教導無方,，請皇上明鑒！”
“之前犯的荒唐事是什么事,？”靖明宗合上萬民書。
燕承天直言不諱,，“回皇上,，之前江大公子在酒館非禮男子?！?p> “真是家風不正,！堂堂四品官員的兒子做出傷風敗俗之事有損朝廷聲譽，萬不能落下魚爛取亡的謠言,，望皇上明鑒,！”有正直的大臣忍不住評論，頓時其他大臣附和,。
“臣知罪,！”江應(yīng)松硬著頭皮上前領(lǐng)罪?！俺即_實疏于教導,，但犬兒已受燕大人處罰并悔改,，請皇上念在犬兒年幼從輕發(fā)落！”
有的大臣當墻頭草,?！盎噬希笕说墓幽暧撞欢?，經(jīng)過這次教訓想必其痛改前非,！”
靖明宗待他們爭論一番才緩緩開口：“各位卿家言之有理，年輕人氣血方剛犯錯不是稀奇事,，既然燕卿家處罰了就讓江卿家的公子靜思己過,、痛改前非?！?p> 江應(yīng)松松了一口氣,。
“不過——”
神來的轉(zhuǎn)折又令江應(yīng)松提心吊膽。
“養(yǎng)不教父之過,，葉子是否茂盛還看樹根吸收的養(yǎng)分,，江公子犯錯江卿家難辭其咎。江卿家該多費時間教育后輩,，三閣圖書不勞江卿家費心,。”
江應(yīng)松面如死灰,。
“現(xiàn)江卿家調(diào)任天章閣待制,，望眾卿家引以為鑒?！?p> “臣……臣領(lǐng)旨,！”
待制也是閑職，重點是降了一品,。
江應(yīng)松忘了自己怎么離開大殿,，只記得雙腿發(fā)軟和同袍嘲諷的目光。該死的燕承天,，都怪他,！
然而江應(yīng)松沒想到，自己降職一事不知由哪個大嘴巴傳出宮外,，成為老百姓新一天的茶余飯后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