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從普渡寺回來的時候,,卓寂已經(jīng)在文府喝了三壺茶了,,本來就肥胖的肚子此時更加渾圓。
一整天舟車勞頓,,卓寂與文老太太等人見過禮,,寒暄一陣后便各自回房更衣歇息。他見卓暮云蔫蔫的,,文老太太看著文廷玉一臉怨色,,又不見李傳風,連忙拽著采薇到一邊問個不停,,采薇只得把普渡寺中的事情向他說了個大概,,又提了一句卓暮云被下藥和文家老爺遇害的事,只是此事的細節(jié)還需他去問文廷玉,。
卓寂聽著文廷玉細細交代著文廷遠如何謀害生父、算計暮云的事,,氣得他差點一掌將桌子拍碎,,怒道:“豬狗不如!”
文廷玉心中酸澀連忙跪在地上認錯,,卓寂擺了擺手叫他起身,,又問了些關(guān)于宋公子的事,文廷玉便將寧王的話說了一遍,。
卓寂摸著嘴唇上的八字胡,,瞇縫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過后才道:“此事不要讓你祖母和母親知道,,你大哥那,,囑咐他多加小心。如今事情敗露,,那位宋公子一時半刻不會再對文家下手,,不過牢中...算了,想必寧王已經(jīng)派人看著以防滅口了,,眼下無需我們多操心,。你方才說的麒麟腰牌,可在身上,?”
文廷玉低頭道是,,從懷中掏出那枚麒麟腰牌遞給卓寂。
卓寂拿著腰牌凝神翻看,,嘆了口氣將腰牌還給文廷玉,,囑咐他收好,沉思片刻,,道:“此次阜康之行,,那青玨的主人交代了不少事情,,云兒父母遇害的事,終于有了些眉目,?!?p> “可交代了是誰指使他們的?”文廷玉問道,。
卓寂搖搖頭:“我到阜康的時候他已在彌留之際,,強行施針才換來片刻清醒,說出的事情不多,,只知道他們師兄弟四人奉命去漠城殺一個孩子,,一個右手腕有朱砂胎記的女孩兒?!?p> 文廷玉猛地抬頭,,卓暮云的右手腕正有一顆梅花型的朱砂胎記。
“他說你師叔告訴他,,那孩子路上生病死在了樓蘭,,他們也確實按你師叔所說,找到了一具女孩的尸首,,那女孩的手腕上,,有一顆朱砂胎記?!?p> “師父...我不明白,。”文廷玉怔怔地看著卓寂,。
卓寂看著文廷玉道:“廷玉,,當年你師叔夫妻回九宮山探親,曾經(jīng)在永州福來客棧住過一晚,,你可知道那日住過福來客棧的人,,都被殺了?”
“為什么,?”
“客棧的掌柜,、伙計,那日在福來住過的賓客,,連同他們的家人,,再算上云兒父母,共七十三人,,只有云兒一人活了下來,。”卓寂看到文廷玉眼中的驚懼和不解,,繼續(xù)道:“那人交代,,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找到這個右手腕有朱砂胎記的女孩兒,,直到他們在樓蘭掘出那具尸體。本以為任務完成,,卻在回盛京的途中遭到追殺,,那人的三個師兄弟都死了,只剩他一人受了重傷,,隱姓埋名逃到阜康,。”
文廷玉聽著只覺得駭人,,到底是怎樣的秘密,,叫他們不惜代價屠殺了七十三人,引來了殺身之禍,?那女孩兒的身份到底有什么古怪,?
“那人交給我一樣東西,是他從一個被他拼死砍殺的殺手身上拿到的,,”卓寂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塊東西放到桌上。
文廷玉定睛看去,,正是一塊污跡斑斑、邊角破損的麒麟踏火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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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瑤一面和卓暮云坐在文家池塘邊的柳樹下喂魚,,一面聽采薇匯報今天晉陽城里發(fā)生的事情。張姨娘偷偷回城了,,在府衙后面的胡同里賃了一間小院兒,,是個陌生男子給的錢。述瑤聽過,,看了眼旁邊攥著魚食兩眼出神的卓暮云,,囑咐采薇繼續(xù)盯著張姨娘,一有動靜立馬來報,。
采薇點頭應了,,回身見文老太太遣了婆子來請人去用飯,便和煙羅一道扶著述瑤與卓暮云去了靜安堂,。
四人還未進靜安堂,,就見一個人影撲了過來,隱約還帶著臭氣,。述瑤連忙拉著卓暮云躲開,,才見到渾身濕漉漉臉上臟兮兮的李傳風。
李傳風高興的兩眼放光,,舉著一顆石頭在煙羅眼前直晃,。
卓暮云一張臉嫌棄的皺成一團,,拉著述瑤閃身繞開李傳風進院去了,一旁的采薇抖著帕子笑個不停,。
“云兒來了,?快,坐在祖母旁邊,!”文老太太一見卓暮云,,臉上笑容立馬綻開。
“老夫人如此疼愛云兒,,是云兒的福氣,。”卓寂抖著嘴唇上的兩撇胡子,,笑嘻嘻道,。
文老太太看了看卓暮云,又看了眼一邊低頭喝茶的文廷玉,,意味深長的向卓寂道:“云兒這丫頭我喜歡的很,,將來更有的疼呢?!闭f著將手腕上傳家的鐲子退了下來,,不由分說套在了卓暮云的手上。
卓寂眼中并無更多神色,,只是見卓暮云推脫著不肯收,,才說了一句:“老夫人的心意,收下吧,?!?p> 卓暮云聽了卓寂的話,只覺得這鐲子燙手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抬頭看向文廷玉,,見他一如往常,溫柔地對著她笑,,心下安定了一些,。又忽然想起白天普渡寺中的事,心中又亂了起來,。
文老太太見卓暮云收了鐲子,,頓時喜笑顏開,心下盤算著等文廷明和文廷玉一出孝期,,立馬安排個雙喜臨門,,最好是一年內(nèi)抱上重孫子重孫女,文家開枝散葉,她也對得起亡夫和死去的兒子,。
老太太這邊越想越高興,,和卓寂你來我往的多喝了幾杯。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平日里酒量挺好的老太太說話就上頭了,,被徐氏和婆子服下去歇息,桌上只留了卓寂師徒和述瑤等人,,而寧王則是從普渡寺回來時便沒了蹤影,。
飯后眾人在廳中喝茶,述瑤將張姨娘得人相助偷潛回城的事說了,,卓寂也同意先潛人盯著張姨娘,,又示意文廷玉屏退下人,從袖中掏出那枚殘角的麒麟腰牌,,將阜康之行說了大概,。
文廷玉和卓暮云都很奇怪,師父為何會將阜康之事告訴述瑤,,李傳風更是一腦門官司,,這到底牽扯進什么事里去了?
卓寂看三個徒弟一臉不解,,知道他們是不明白自己為何信任述瑤,,便道:“那青玨主人的行蹤便是述瑤姑娘告訴我的?!?p> ?
原來述瑤是侍劍山莊少主凌見之與前任紅鸞閣主孟紅鸞的女兒,。凌見之與孟紅鸞兩情相悅,他父親卻棒打鴛鴦將他軟禁,,后來凌見之的叔父將他偷偷放了,害死他父親嫁禍于他又派人沿路追殺,,沒多久孟紅鸞在逃亡途中難產(chǎn)而亡,,就在凌見之走投無路的時候,遇見了卓婉夫婦,,凌見之將述瑤托付給卓婉夫婦便回侍劍山莊報仇去了,,直到六年后才將述瑤接回。
述瑤將自己的身世娓娓道來:“父親將我接回侍劍山莊后,,一直叮囑我無論何時何地都要牢記婉姨和白叔的恩德,,婉姨他們出事后,父親想要查明真相卻屢屢受挫,,直到后來得知婉姨的師兄卓先生撿回一個孩子,,才派我去了寧川。”
卓寂點頭道:“師妹身懷六甲時曾帶著述瑤回過一次九宮山,,是以當述瑤拿著師妹的玉佩找到我時,,我一見她便知道是當年那個孩子?!?p> 李傳風眨巴著眼睛,,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師父請姐姐去九英觀賞櫻姐姐那么痛快的就答應了!我就說嘛,,堂堂紅鸞閣主怎么會缺錢呢,?”
文廷玉失笑道:“傳風,不要胡說,,聽述瑤姑娘把話說完,。”
李傳風縮了縮脖子,,老實的端起茶杯小口嘬著,。
述瑤沉聲道:“當年我父親追查婉姨和白叔的死因,一路查到福來客棧,,卻遇到了殺手,,那幾個殺手被他擒獲,沒想到他們都是死士,,后槽牙藏了毒,,除了他們首領(lǐng)身上佩的一枚青玨,什么線索都沒有,。沒過多久,,有一伙賊人潛入侍劍山莊偷那枚青玨,他們用的是特制的長刀,,刀刃上淬了毒,,刀鋒所至皆是皮開肉綻終生難愈。直到年初時,,侍劍山莊的大師傅回阜康老家祭祖,,竟見到看守宗祠的老翁身上有一模一樣的舊傷,他立刻寫信告訴我,,我便將消息告訴了卓先生,,只是沒想到此人竟是卓先生手中那枚青玨的主人?!?p> 卓暮云聽罷,,皺著眉頭道:“那人既然是師父手中那枚青玨的主人,便是殺害我父母的兇手,,聽師父方才所說,,他是被帶著麒麟腰牌之人所傷,那么帶著麒麟腰牌的人即是去侍劍山莊偷盜的人,也是指使文廷遠殺害文伯伯的人,,豈不就是那個宋公子,?”
“文廷遠還是什么都不肯說嗎?”卓寂看向文廷玉,。
文廷玉搖搖頭,,道:“寧王親自將牢中酷刑用了個遍,他還是不肯說,?!?p> “哼,那個殺千刀的蠢貨王八蛋還挺忠心,?!崩顐黠L啐了一口道。
卓暮云道:“既然我父母的死和文伯伯的死都指向這位盛京的宋公子,,師父,、姐姐,咱們要去盛京嗎,?”
卓寂和述瑤對視一眼,,道:“云兒,此事不宜操之過急,,你還小,,查明真相也不急于一時,更何況,,那人背景太大,,不做好萬全的打算,不能輕舉妄動,?!?p> “師父和姐姐的擔心我都明白,我們需要等一個機會,,”卓暮云咬著嘴唇想了想,,道:“眼下我們在晉陽,就算這機會來了,,也不一定來得及抓住,只有去盛京,?!?p> 文廷玉頷首,道:“師父,,我和云兒想的一樣,。”
“既然你們都想去,那就等過了中秋再啟程,,”卓寂做了決定:“今年你父親過世,,老夫人和你娘都不好過,好歹我們留下陪陪她們,,也讓述瑤在京城那邊做些準備,。”
文廷玉應是,。
卓暮云拉著述瑤的手,,一雙茶色的大眼睛亮亮的,高興道:“我記得小時候有個很漂亮的姐姐經(jīng)常陪我玩,,沒想到就是述瑤姐姐你,,怪不得與你一見如故!”
述瑤含淚拉著卓暮云道:“云兒,,我曾站在婉姨白叔的墓前發(fā)過誓,,一定要找到你保護你,你放心,,姐姐絕不會讓人欺負你,。”
“姐姐你是紅鸞閣主,,又是侍劍山莊少主,,有你在誰敢欺負我呀?只是我也不能一味的讓你們保護我,,就像在寧川時候說的一樣,,教教我劍術(shù)吧!”卓暮云抱著述瑤的胳膊不撒手,。
文廷玉看著她彎彎的嘴角,,一張臉因高興暈上了一層粉紅,心頭一熱,,不由得跟著她一起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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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卓暮云竟然說自己記得三歲時述瑤哄她玩的事,煙羅一陣詫異,,上次她不是說,,自己當年病重所以很多事不記得了,才相信追風的那套說辭嗎,?
煙羅心中忐忑,,文廷玉見她驟然變色的神情,轉(zhuǎn)頭向卓寂道:“師父,,還有一事徒兒忘了向您稟告,?!?p> 文廷玉慢條斯理的將追風稱是白府密衛(wèi)的事講了一遍,卓寂似笑非笑道:“哦,?白業(yè)成還有養(yǎng)密衛(wèi)的本事,?我怎么從來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