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述瑤依偎在一塊兒,,二人聊了不少小時候的事,,一開始是述瑤在講她在聽,后來是她給述瑤講自己在九宮山的日子,。
講了李傳風是怎么趁著她睡著剪了她的辮子被卓寂揍了一頓,,講了她是怎么追著一只兔子跌進湖里差點淹死,后來跟著文廷玉學(xué)會了泅水,,卻意外在湖底發(fā)現(xiàn)一條暗道,,順著暗道游出去,,竟是一間密室。
那密室里除了石桌石凳石床外什么都沒有,,唯一的出口就是湖底,,這件事卓暮云沒告訴李傳風,是她和文廷玉的小秘密,。
姐妹倆一直聊到掌燈時分才分開,,第二天一早用過飯,卓暮云突然想給匕首重新做個腿套,,隨手找了跟麻繩照著大腿圍了一圈,,小心翼翼地捏著麻繩去尋文廷玉,,結(jié)果那人看都沒看就把麻繩扔到一邊去了,。
卓暮云表示不滿,文廷玉則拉著她去庫房尋了塊上好的皮面,,倆人頭抵著頭忙了小半天,,一個精致可愛的套子做好了。
文廷玉舉著套子看了一會兒,,又從他母親徐氏那討了三顆珍珠做扣子,,才滿意的交給卓暮云試穿。
卓暮云完全沒想到,,明明他一眼都沒看那根麻繩,,做出的套子竟然不松不緊正好合適。
晉陽人喜桂花,,家家戶戶都有種,,到了八月夜靜月圓之際,把酒賞桂,,濃香遠溢,,令人神清氣爽。
整座晉陽城里,,屬文家花園里的桂花種類最多,,大片的金桂、銀桂,、丹桂和月桂長得極好,,最適合做成茶或者各式點心,十分甜軟爽口,,是以還未到八月十五,,文老太太便遣人給關(guān)系好的人家送了不少。
府臺衙門的禮是如今的文家家主文廷明親自送去的,,不過不是給淳王和慎世子的,,只是那位極不容易的陳府臺的,。
淳王是在慎世子收到盛京來信的第二天走的,采薇說,,慎世子捏著信去見淳王,,倆人關(guān)著門聊了大半個時辰,不知道為什么慎世子出來的時候腿有點瘸,。
淳王走了之后,,慎世子就一天一趟往文家跑,后來干脆住進文家,,就在寧王隔壁的院子里,,每天不是跟卓寂聊天喝酒,就是出門尋一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給卓暮云送來,,還一日三遍的催著她去盛京,,直到文廷玉冷著臉說她傷口未愈不能長途跋涉才作罷。
李傳風說,,幸好是兄妹關(guān)系,,不然真以為他看上卓暮云要娶回家做世子妃了。
不過李傳風最近過的不太舒心,,因為他師父每天除了和慎世子聊天喝酒外就只剩一件事:找各種理由收拾他,。
每日天還未亮就要起床練功不說,還找人跟他對打,,一言不合就親自下場揍他,,從文廷玉、追風到無影輪了個遍,,前日竟將述瑤請了來,,直打得他兩天沒爬起來床。
更過分的事,,述瑤是當著煙羅的面把他打趴下的,。
寧王拄著拐笑到抽搐,而煙羅那個沒良心的捧著瓜子扭頭對卓暮云認真道:“少主,,夜衛(wèi)的名聲會被他毀了的,。”
李傳風咬著腮幫子,,冰糖糯米藕和話本子都白買了,!
八月十五這天,卓寂難得沒有虐他,,而是讓他跟著文廷玉幾個人陪著文老太太去普渡寺進香,,一行人天未亮便出發(fā),為著能在晚飯前趕回家。
因還守著孝,,文家的中秋沒有絲竹管樂之聲,,但寧王和慎世子都在,宴席上也不好太清淡,,除了廚房備下的琵琶蝦,、桂花鴨等例菜,徐氏還親自下廚做了玲瓏玉心,、佛手金卷和櫻桃肉,,采薇也幫忙做了鳳穿金衣和一道紅梅朱香,配著一品龍井竹蓀湯,。
文老太太將去年親手釀的桂花酒取了出來,,酒壇一啟,滿園飄香,。
卓暮云聞著酒香卻不能喝,,只能捧著文廷玉為她特調(diào)的桂花蜜水,忿忿的將自己桌上的菜吃了個干凈,,在慎世子舉杯吟詩的時候,,打了個響亮的飽嗝,。
世子舉杯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寧王再次笑到抽搐,文老太太適時的吩咐下人撤下宴席,,換上藕粉桂花糕,、玫瑰酥、銀絲卷等點心,,又開了幾壇桂花酒,,張羅著讓幾個年輕人玩藏環(huán)。
藏環(huán)是前朝宮中興起的游戲,,后來漸漸傳到民間成為家宴上的調(diào)劑品,。游戲時,參與眾人分為人數(shù)對等的上,、下兩曹,,以一枚拇指粗細的玉環(huán)或銀環(huán)藏于一人手心,雙方互猜,,猜中贏一籌,,每三局為一輪,每輪籌數(shù)多者為勝,,輸家則全員罰酒,。
慎世子、述瑤,、文廷明,、李傳風為上曹,,寧王、文廷玉,、卓暮云和采薇為下曹,,因卓暮云不能喝酒,便由煙羅代罰,,徐氏擔了計籌評判的活,,文老太太和卓寂旁觀。
徐氏回房取了個細小精致的玉環(huán)交給上曹幾人,,四個人商量片刻便示意徐氏可以開始了,。
下曹幾人向?qū)Ψ娇慈ィ娚魇雷右蝗缤諡t灑的搖著折扇,,述瑤把玩著發(fā)梢,,文廷明斟了杯酒一飲而盡,李傳風則一臉正氣的直著身子打坐,。
文廷玉和卓暮云對視一眼,,首先排除了李傳風,故作正經(jīng),,故弄玄虛,。
寧王拄著桌子托著腮,一臉沉醉的盯著述瑤,,道:“我家瑤瑤真好看,!”
采薇嫌棄地別過頭,向卓暮云道:“姑娘覺得是誰,?”
“我猜是文大哥,,”卓暮云見文廷玉點頭,道:“文大哥素日是慣用右手的,,可他方才飲酒用的卻是左手,。”
文廷明一滯,,苦笑著搖頭道:“大意了...”他伸出右手攤開掌心,,正是那枚玉環(huán)。
徐氏笑道:“下曹,,贏一籌,。”
李傳風咬牙切齒的沖文廷明比比劃劃,,大哥也太老實了吧,,就不能死不承認多拖一會兒嗎?
輪到文廷玉等人藏環(huán)時,寧王張嘴就要說話,,卻被卓暮云堵住了嘴,,道:“李傳風耳朵靈的很,別出聲,!”
寧王訕訕的閉了嘴,,指了指玉環(huán),又指了指自己,。
采薇見狀連忙擺手,,拉住卓暮云朝述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可不能給寧王,,這廝只要述瑤對他笑一下,,立馬就會搖著尾巴把玉環(huán)雙手奉上。
卓暮云都深以為然,,將玉環(huán)塞到采薇手里,。
徐氏剛舉手示意開始,述瑤便對著寧王莞爾一笑,,寧王一愣,,忙拄著拐要坐到她身邊去,被卓暮云一腳踢在傷腿上,,“哎呦”一聲坐在地上,。
李傳風在文廷玉和卓暮云二人之間來來回回看了半晌,撓著耳朵沖慎世子搖了搖頭,。
慎世子和文廷明商量幾句,,指了采薇。
采薇一愣,,紅著臉攤開手心,慎世子搖著折扇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上曹,,一籌,”徐氏從采薇手里拿回玉環(huán)交給慎世子,。
卓暮云歪這頭不解道:“怎么猜出來的,?”
慎世子得意道:“我覺得是你,文大爺覺得是玉兄,,我們倆誰都不肯讓步,,索性指了采薇?!?p> “.....”卓暮云扶額,,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理由?
第二輪,兩方都沒有猜中,。
第三輪,,下曹猜中。
藏環(huán)三輪為一局,,下曹兩籌得勝,,上曹四人罰酒。
慎世子幾人萬萬沒想到,,一連三局下曹的玉環(huán)都在采薇手中,,卓暮云揚眉道:“這叫以不變應(yīng)萬變!”
文老太太笑的前仰后合,,拍著卓寂的胳膊道:“這丫頭什么時候這么鬼靈精了,?”
卓寂捏著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呵呵笑道:“十年難見一回,!”
不多時游戲已進行了八九局,,上曹損失慘重,文廷明不勝酒力已經(jīng)趴在桌上,,李傳風舌頭也有點發(fā)硬,,慎世子歪著頭打量著自己這個妹妹。
第一局三輪玉環(huán)都藏在采薇手中,,上曹只中一輪,;
第二局兩輪在采薇手中,一輪在寧王手中,,上曹又中一輪,;
第三、四局雖然贏了,,但五,、六局還是以一籌之差輸了,到最后幾局時李傳風已經(jīng)氣急敗壞,,文廷明不勝酒力開始頭暈,,述瑤則被寧王炙熱的目光盯的煩躁不已,只剩他一個人孤軍奮戰(zhàn),,不輸才怪,。
慎世子看著對面明眸皓齒,眼中綻放著無數(shù)星華的少女,,想起也是一年中秋,,看到母親一個坐在院中對月飲酒,明明是笑著,,雙眼中卻全無神采,。
那年他十一歲,,喝醉的母親抱著他,不停地重復(fù)一句話:“蓁蓁是被他害死的,!”
他不知道母親口中的“蓁蓁”和“他”都是誰,,第二天等母親酒醒后詢問,她卻閉口不提,,只望著院子里滿墻的素馨花出神,。
后來他才從賢妃姨母那知道,蓁蓁是前王妃,、烏什四公主李氏的閨名,,眼前的少女則是前王妃的女兒,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
前提是他沒有認錯那塊胎記,,并將她平安帶回王府讓父王和母親確認了才行。
說到平安,,那日為什么會有殺手追殺她呢,?會和母親口中的“他”有關(guān)嗎?如果母親認識那人,,可她多年緘口不言,,難道說......
慎世子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看向卓暮云的目光愈發(fā)復(fù)雜,。
文廷玉感受到慎世子的視線,,端起酒杯道:“馬上就要啟程進盛京了,一路上還要世子多加照拂,,廷玉在此敬世子一杯,。”
慎世子笑道:“文兄客氣了,?!?p> 二人推杯換盞,不一會兒功夫一壇新開的桂花酒就見了底,。
“瑤瑤,,”寧王拄著拐湊到述瑤身邊,一臉討好道:“文廷玉和卓姑娘他們要住到慎王府去,,瑤瑤不如跟我回寧王府去吧!”
述瑤右手一翻從袖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刀抵在寧王左后腰,,冷聲道:“我忍你一晚上了,,別以為人多我就不會動手?!?p> 寧王一雙鳳眼似是盈盈有淚,,憋了憋嘴委屈道:“不去就不去嘛......瑤瑤你不要生氣,,我這就回去坐好?!?p> “拖著條瘸腿坐什么坐,,回房呆著去!”
“哦......那人家回房了,,瑤瑤你也早點休息......”
“不用你操心,。”
文老太太看著拄著拐起身要走的寧王,,疑惑道:“怎么走了,?醒酒湯還沒上呢,翠娥,,快去催催醒酒湯,!”
旁邊一個矮胖的婆子應(yīng)了,轉(zhuǎn)身去廚房催醒酒湯,。
徐氏看著趴在桌上的文廷明和用筷子戳李傳風的卓暮云,,道:“娘,時候不早了,,看孩子們都喝的不少,,不如就歇了吧,讓人把醒酒湯送到房里去,?!?p> 文老太太點點頭,回頭問了卓寂,,才起身叫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去歇息,,未等走遠,老太太又想起過幾日文廷玉和卓暮云就要去盛京了,,心下登時不舍起來,,想要叫人去請他二人到靜安堂囑咐一番,抬頭卻見夜色深沉,,明月高懸,,滿園的桂花香隨風浮動,眼前浮現(xiàn)文廷玉和卓暮云兩人站在一起的樣子,,文老太太嘴角不由上揚起來,,還是明早再叫他們來吧!
“云兒,!”
文廷玉含笑向卓暮云做來,,他今日穿的一身杜若色直裰,領(lǐng)口袖口用銀線繡著云紋,,腰間系著白玉帶,,烏黑的頭發(fā)半披在肩上,,頭頂帶著鑲玉銀冠,額前幾縷發(fā)絲隨著池邊的微風拂動,,月色皎潔如紗輕輕覆在他身上,,朦朧中浸著淡淡水氣,竟生出一股飄渺仙人之姿,。
煙羅在卓暮云身后看呆,,直到追風在暗處彈了她一石子才急忙隱到暗處,跟無影肩挨著肩蹲在樹上,,又從懷里掏出用帕子包著的桂花糕,,自己先拿了一塊,又遞給無影,,無影沒接桂花糕并嫌棄的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不要就不要,稀罕給你似的,,”煙羅咬了口桂花糕,,用手肘碰了下無影,道:“少主和文先生,,還,,還真般配?!?p> 池塘邊的少女看不見正臉,,只看得見她一只圓潤小巧的耳朵蒙上一層淡淡的粉紅,修長白皙的脖頸在烏云般的秀發(fā)間露出來,,她微微抬著下巴,,揚起頭和身前的男子說著話,鬢邊的步搖卻在抬頭的一瞬間與發(fā)絲纏在一起,,那男子眉梢眼角皆是笑意,,溫柔的抬起手將纏在一起的發(fā)絲和步搖解開,少女卻調(diào)皮的搖了搖頭,,背影盡是喜悅,。
“文先生勉強算配得上吧,”無影淡淡道,。
煙羅翻了翻眼皮,,將剩下的桂花糕丟進嘴里,跳下樹回房給卓暮云鋪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