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時間簡史
一雙高跟鞋的聲音,咔咔咔,慢慢地,,由遠(yuǎn)及近,。伴隨著高跟鞋咔咔聲的,是女人漫不經(jīng)心的歌聲:“脫下寂寞的高跟鞋/赤足踏上地球花園的小臺階/這里不是巴黎東京或紐約/我和我的孤獨/約在悄悄的悄悄的午夜……”然后聲音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接著變成一連串清脆的笑聲,陳淼聽見兩個人的腳步聲,高跟鞋和皮鞋,,踢踏踢踏在地板上有節(jié)奏地跳動著,。
“噓——淼淼還在睡覺呢,等我把鞋脫了,?!眿寢屳p聲說。
陳淼在門縫里,,看著爸爸媽媽在客廳里無聲地跳起了舞,,年輕得一塌糊涂。
爸爸轉(zhuǎn)頭看見了她,,走過來蹲下,,摸摸她的頭說,“爸爸要走了,,淼淼要好好照顧媽媽……”
“爸爸要去哪里,?”幼年的陳淼不安地問。
“爸爸要去工作呀,?!卑职值难坨R上有一小塊臟了,陳淼想伸手幫他擦干凈,,可是剛碰到爸爸的臉,,他的笑容就凝結(jié)了,瞬間變成一片斑駁的光亮,,漸漸透明……消失……
陳淼突然醒來,,睜開眼睛,呆了三分鐘才想起發(fā)生了什么,,自己身在何處,。
天已經(jīng)亮了,她和一個陌生人度過了一整晚,。
窗外雨停了,,清晨的鳥語花香,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松香……她長長伸了個懶腰,,然后抬頭看了那人一眼,,竟有幾秒鐘被吸引得挪不開眼。他仍然閉著眼睛,,微微撅起的嘴唇像雕塑一樣,,一頭碎發(fā)閃著棕色的光芒……英俊,!她腦子里回蕩著這個詞,。算了,這人還不知道什么來歷呢,也許是來盜獵的,,陳淼同志,,你可是要獻(xiàn)身科學(xué)事業(yè)的人,千萬不能被美色弄的神魂顛倒,。
趁他還沒醒,,陳淼趕忙起身,走到外面去洗了把臉,,整理了一下準(zhǔn)備出發(fā),。
棲霞山的清晨,原本應(yīng)是在重重的翠綠中,,被淡紅的一片旭日包裹著,,顯得溫柔悅動,然而,,今天并不如此,。
依然是煙雨蒙蒙,一片的蒼白迷惘,。
驀地,,她看著一個手臂很長的身影從高約十幾米的樹枝上蕩開,背景是晨光中的延綿群山,。在美麗的晨霧中,,它在林冠間跳躍,停下來時則坐在樹枝上認(rèn)真吃葉子,,就像個四五歲的孩子,。陳淼仰起頭,透過層層樹葉在云霧里看它,,內(nèi)心涌起一股感動,,山間野外的工作雖然辛苦,可她還是總能在一些時刻發(fā)現(xiàn)自然的無盡秘密與美好,,覺得這一切都值得,。這時候,她竟然看到它拉,!屎!了?。,。?p> 留下了新鮮出爐的猿糞之后它便揚長而去,,鏟屎官陳淼非常不合時宜地想起他們實驗室流傳的一個笑話,,甲:你有《時間簡史》嗎?乙:別逗了,!誰有時間撿屎,!
這不來了,?老弟!她想,,真是緣分(猿糞)?。?p> 因為長臂猿生活在樹冠層,,新鮮“出爐”的猿糞一般都要經(jīng)過一個高空墜落的過程,,墜落過程中可能還會經(jīng)過各種樹枝的鞭打而粉身碎骨,最后砸在地上的落葉上,,然后一彈,,讓她心心念念魂牽夢繞的猿糞就藏到了落葉下面……
她連忙來到糞便落下的地方開始尋找糞便,花了大概是十來分鐘,,爬到剛剛長臂猿呆過的過夜樹上吭哧吭哧翻開一棵芭蕉樹葉之后,,終于成功收集到了一份糞便樣品,她蹲在樹上笑得像個二百多斤的傻子,。
當(dāng)她把猿糞收集起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昨天受傷的膝蓋和小腿傳來陣陣酸痛感,向下一看才發(fā)現(xiàn)她離地十幾米高,,怎么也想不起剛剛是如何一下子爬上這么高的樹的,。
“跳下來,我接住你,?!毕旅?zhèn)鱽硪粋€低沉而洪亮的聲音,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透過大片芭蕉葉,,陳淼以為自己看見了天使。
她幾乎沒怎么思索就跳了,,大不了摔斷腿也有人送醫(yī)院,,她這樣想著,然后就被穩(wěn)穩(wěn)地收入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里,。
這已經(jīng)是她兩天內(nèi)第二次被他攔腰橫抱了,。她除了感受到對方大理石般威嚴(yán)的身軀,穩(wěn)健的心跳,,淡淡的男人香,,還能清晰看見他一晚長出的青色胡茬,堅毅倔強的下巴……
“再看我就要收費了,?!睂Ψ奖е驹谠夭粍拥驼Z道。
“誰看你了,我看天呢,?!标愴导t了臉,掙扎著從他懷中自己站起來,。
男人皺皺眉頭,,“你剛剛找到什么寶貝了?”
“呃……”
“我要求分贓,?!?p> “你確定你要分贓?”陳淼努力憋住嘴角的笑意問他,。
“嗯,。”
“那好吧,,這可是你強烈要求的,。”陳淼慢吞吞地從包里拿出用保鮮袋裝好的猿糞,,直直地舉到他面前,。
“……”
陳淼心里的小人笑的彎下腰來,見到對方臉上肌肉有些克制地抽搐著,,第一次見到屎也要分一杯的吧,。
“所以你到山上來就是為了這個?”
“沒錯,?!?p> “你是FIS還是思科公司的人?”這兩家都是在生物工程研發(fā)上有著強大實力的創(chuàng)新型實驗室,。
“都不是,。”陳淼有點討厭他只發(fā)問卻從不回答高高在上的狂妄勁兒,,她決定接下來三句話里說一句真話兩句假話,。“其實我是撿垃圾的,?!?p> 又開始胡說八道了,他發(fā)現(xiàn)她凡是緊張生氣的時候,,就會用開玩笑或者胡言亂語的方式來分散別人的注意力,。不對,她昨天不是還“撿”到了他嗎,?她這是在罵他,。
“好了,我現(xiàn)在要下山了,。后會無期,!”陳淼沖他揮揮手,猿糞在手,,天下我有,。
“我也要下山?!?p> 陳淼瞇著眼睛盯著他看了一眼,,確認(rèn)過眼神,是要賴上她的人,。
天又下起雨來,,于是他們迎著暴雨,在迷蒙中一步緊接一步探索,,偶爾,,地上過分濕滑,陳淼會本能地伸手抓住他的手,,有時候隔了好一陣,,才互相醒覺地松開雙手。
就這樣,,快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忽然,陳淼聽到一陣嘶嘶聲,,像是巖石發(fā)出的崩裂,。沒過幾分鐘,有細(xì)小的山石裂塊夾雜在暴雨中撲面而來,。糟糕,!不會是山體滑坡吧?她暗暗叫苦,。
怎么人生的悲慘遭遇都讓她給遇到了,,如果說別人的命運是一條歡快的小溪,那么她的命運就是一股排山倒海的泥石流,。
只聽一聲巨響,,不遠(yuǎn)處的泥土樹木坍塌下來,向著山底滑移下來,,速度非常迅猛,。陳淼見一塊大石頭正正往下砸,“小心,!”她推開旁邊的人,,腳上一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眼前一黑順著旁邊的陡坡一頭滾下去,。
“范老師,,我這是工傷啊……”陷入黑暗和昏迷之前,陳淼最后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