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任鄒鴻再怎么說,,那后生也是搖頭,,且面露難色,。
“英雄,,小可方才已經(jīng)說了,今日我莊上是真的有事情,。非是小可說話不好聽,,若是留你們硬要下來啊,怕是得要枉送了你們性命,?!?p> 這話不說不打緊,一說出來就惹出了那本來還昏昏欲睡的“鬼手”賀七,。
他將一雙快要瞇成縫的豹眼倏地張開,,眼神之中兇光流轉(zhuǎn),把自己那根韁繩也扔給鄭琰玉,,這一扔便好似把他的瞌睡蟲也一并扔掉了,。賀七精精神神,幾步作一步地奔到莊子門口,,對那黑后生一通吼道:
“你這娃娃,,說的話好不講道理!我們只是路過的客人,,又不是土匪,、強盜,更不會在你莊子上殺人放火,,就讓我們進(jìn)去歇上個把時辰又怎么了,?”
這突然的一聲吼,,倒是讓那后生和鄒鴻兩個人都驚了一頭,賀七可不管這么多,,在人家門前一站,,接著就鬧了起來:
“你不給歇就算了,干什么要說出這些混賬話來嚇唬老爺們,?你真當(dāng)這世上好漢都是嚇大的,?你七爺我,,今日就偏要進(jìn)你莊子了,,若是進(jìn)去以后沒看到你家出什么事,我再來和你慢慢地計較,?!?p> 那后生臉苦著看向鄒鴻想要求助,比起賀七來,,這位明顯更像是一個講理的人,。
“幾位英雄,這事兒小可也做不了主,,小可也只是一個住在東家家里的長工罷了,。”
鄒鴻早就看得出來,,這后生皮膚生得黑糙,,顯然不會是莊上的少爺。
“既然小哥也有難處,,那能否叫你家主人出來說話,?或者是我兄弟幾個進(jìn)去拜見。我等實在是困極,,怕是撐不到下一處去就要在路邊睡著了,,如果你家主人不愿意,那我等也只好登時出來,?!?p> 那后生見鄒鴻這么說,把撥浪鼓搖得更是厲害了,。
“使不得,,使不得,我家主人現(xiàn)在正為那事煩惱著,,此時不方便見生人,。”
站在一旁的賀七見這后生搖頭時候的模樣甚為乖巧,,心下的火也下了一半,,于是半嚇半唬地跟他開玩笑說,。
“有煩惱?嘿嘿,,巧了,,我正就愛和有煩惱的人說話?!?p> 賀七話還沒有說完就要往里面拱,,以他的魁梧身姿,幾個人也經(jīng)不住要讓他頂翻,。在后面牽著三匹馬的鄭琰玉聽他這話相當(dāng)耳熟,,也不知道賀七是在哪家戲臺子下面聽人家說書人念的話本。
“賀兄弟……”
鄒鴻一把拿住賀七的肩膀,,把他拽住,。賀七正要往前,卻發(fā)覺自己動彈不得,,這才退后一步,,把身子直起來,跟鄒鴻說:
“鄒兄弟啊,,我就是逗著這娃娃玩玩兒的,。”
他們行走在外,,以防萬一,,都不以官名相稱。
正說話間,,原本安靜的莊子里熙熙攘攘地涌來了一幫人,,最中間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壯年男子,頭上戴一條黑幘,,身上披著一副鄉(xiāng)村自制的皮甲,,腰上還挎著一口明晃晃的刀,整個人打扮得威風(fēng)凜凜,,領(lǐng)了一幫莊客來到莊院門口,,向那后生問話道:
“這里出了什么事情,這么喧嘩,?”
那后生見東家出來,,側(cè)身讓了一讓,對那莊上的主人說:
“回主人的話,,有這幾位客人想入莊子里來歇息,,我好言相勸,說莊上今日不方便,,卻勸不動,?!?p> 那壯漢走上前來,細(xì)細(xì)打量了鄒鴻與賀七,,就這一會兒,,心里已經(jīng)生出了另一分計較,抬手止住他身后罵罵咧咧的莊客們,,十分講禮地向二人拱手行了一禮,,道:
“各位好漢,老夫有禮了,。老夫姓戰(zhàn),,是鄙莊話事的人,所以左鄰右舍往來的人都管這里叫戰(zhàn)家莊,?!?p> 鄒鴻也接上了禮數(shù),,對這戰(zhàn)莊主回了禮,。
“見過莊主,我們兄弟幾個是走江湖的,,趕了一夜的路,,實在是走不動了,想要進(jìn)莊里歇兩個時辰,。方才這位小哥說貴莊有事,,我兄弟三個也只是要小歇一陣,保證不會對貴莊事務(wù)產(chǎn)生干擾,,還請戰(zhàn)莊主行個方便吶,。”
一旁的賀七見了這莊主覺得好笑,,心想:
“這小子看起來也不過比我癡長了幾歲,,顎下的胡須都還青著呢,也敢自稱老夫,?”
這戰(zhàn)莊主卻沒有與那黑后生一般攔著,,他出乎意料地笑了一笑,就把身后擁著的莊客們都揮手驅(qū)散,,請鄒鴻幾人往里走,。
“不妨事,不妨事,,好漢們隨我進(jìn)來,,揀一間干凈的房間歇息便是?!?p> 一轉(zhuǎn)頭看見門外還有鄭琰玉牽著三匹馬,,莊主忙又打發(fā)了三個莊客去替他把馬牽進(jìn)來,。
那最開始去給鄒鴻開門的黑后生見莊主居然把這撥人迎了進(jìn)來,猶猶豫豫地想提醒一下他:
“主人,?這可……”
還沒有說完,,他就被那戰(zhàn)莊主一個眼神給瞪住了,這黑后生也只好閉嘴,,戰(zhàn)莊主轉(zhuǎn)過臉去對鄒鴻,、賀七、還有剛剛走進(jìn)來的鄭琰玉笑著說道:
“東邊廂房一直是空著的,,諸位好漢便可到那里去休息,,我莊上的人們會替諸位把馬匹好生喂養(yǎng)看覷。若是覺得肚饑了,,等后廚準(zhǔn)備一下,,稍待一會兒就有酒肉奉上?!?p> 鄒鴻三人謝過,,由莊客帶著一起進(jìn)到東邊的一間廂房里。雖然戰(zhàn)家莊是大戶人家,,但這里畢竟處于鄉(xiāng)野,,廂房又并不是主人家住的房間,所以房里的擺設(shè)也比較簡單:占地方最廣的是一張大通鋪,,上面鋪了一大張竹篾編織成的涼席,,還有幾條疊好的干凈被褥,床面上十分干凈沒有灰塵,。雖然一切都粗糙了點,,不過這正是三人現(xiàn)在需要的。
鄒鴻三人把身上所背的包袱都從肩頭卸下放在一起,,就在這大通鋪上躺了下來,。賀七從剛才就困極,聽了那后生出言不遜才強打精神,,現(xiàn)在則反過來困得更多,,完全是沾床就睡。三人躺下去還沒有五息的功夫,,自賀七口鼻之中便傳出他的鼾聲,。
這鼾聲如雷震一般,攪得另外兩人睡不著,,鄭琰玉與鄒鴻苦笑著相對視一眼,,都從大通鋪上坐了起來,他們都不及賀七那么困倦,,也不好意思再讓主人家找一間房,,索性就在床上坐一會兒休息,。
鄒鴻朝坐在大通鋪上,把背倚著刷白了的墻,,朝著窗戶外張望,,院子中間清清靜靜,沒幾個人說話的聲音,。
鄒鴻正看間,,一旁的鄭琰玉像是不經(jīng)意間說道:
“這田莊雖好,可人氣兒不怎么高啊,,方才看見那么多人,,這一轉(zhuǎn)眼都又不知道去哪兒了?!?p> 鄒鴻也覺得奇怪,,按理說就算是莊子里的人生得懶憊一些,之前還沒起,,但是方才經(jīng)過賀七這么一鬧,,也應(yīng)該都醒了。這么大的莊主,,少說能住個三五十口人,,可是他現(xiàn)在卻沒怎么感覺這個莊子里住著人,。
鄒鴻偏頭一看剛才好像提點了自己的鄭琰玉,,這人剛才那句話看似只是隨口一說,其實……
哼哼,,有趣,。
“鄭兄,你看看這個莊子有什么不尋常,?”
鄒鴻蹭到鄭琰玉邊上來與他講話,,聲音也壓得很低。不過他的擔(dān)心其實完全是多余的,,這房間里有賀七在,,鼾聲把什么都蓋過了,外面的人基本上聽不見里面的他們說了什么話,。
鄭琰玉也側(cè)過眼睛看了一眼鄒鴻,,想了想,說:
“那戰(zhàn)姓的莊主連續(xù)講話之間,,我聽不到其換氣的聲音,,應(yīng)該是修習(xí)了相當(dāng)厲害的內(nèi)功,而且他身邊那七八個莊客,,也都是有武藝傍身的,?!?p> 鄭琰玉仿佛在回憶一般,細(xì)細(xì)地重新想了一遍方才遇上的都有什么人,。
“那個開門的黑后生,,雖然皮膚黝黑,像是在地里久做農(nóng)活所導(dǎo)致,,但聽潮府這邊地勢平坦,,大田莊都主要種稻,這幾年年雨水充足,,蟲害又少,,稻子比懶莊稼費事不到哪里去。這少年長成身強力壯也不過是才二三年,,年齡小的時候是干不得農(nóng)活的,;也就是說,他每年也只有收稻谷的那一陣子才背灼天光,、受到暴曬,,哪里至于會曬得這么黑?”
鄒鴻細(xì)細(xì)聽了鄭琰玉的分析,,確實是頭頭是道,,不過他還是說了一句:
“萬一是祖上傳下來的膚色呢?”
鄒鴻倒是說著玩,,不過鄭琰玉反倒是一本正經(jīng)地接著分析下去了:
“可是他讓賀七吼了好幾聲,,又遭他要沖門那里嚇了一嚇,本該心中怕了才對,。鄒司丞可能是去拉住賀七了沒有看見,,我牽著馬在后面看得真真切切,那黑后生雖然也是扮出了十分無奈的樣子,,但是自始至終臉上表情都冷靜得很,,這像是莊稼漢家的長工孩子?”
“呃……鄭兄,?!?p> 鄒鴻本想說:“我是開玩笑的”,結(jié)果鄭琰玉連看都沒有看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等那莊主一來,,那少年講話講得邏輯清晰、絲毫不亂,,若換了平常的在莊稼地里跑大的孩子,,恐怕早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還有他之前說的那話,,叫我們不要‘枉送了性命’,,我之前以為是少年孩子言語夸張說著玩,但現(xiàn)在一回想,,恐怕事情不是那么簡單,。”
鄒鴻點頭,,一是因為鄭琰玉說得確實對,,二是因為他分析得清楚、明白,、有邏輯,,這讓鄒鴻越發(fā)覺得自己當(dāng)初選上了他,乃是一步好棋,。
“確實如此,,這莊子里確實是有問題,不過具體真相如何還不明朗,?!?p> 鄭琰玉點點頭,看向此時還在吹呼打鼾,、不得消停的賀七,,問鄒鴻道:
“那我們要不要叫醒他?!?p> 若不是賀七鼾聲巨大,,他們也不敢這么放心地在房間里說這些。鄒鴻看了看他睡成的死豬樣,,說:
“不用,,我們這一趟在后面還要多多勞累他了,他現(xiàn)在要睡覺就讓他睡覺吧,。”
鄒鴻回想起戰(zhàn)莊主才到莊門口來的時候,,身后跟的一群莊客,。他們衣物隱蔽處,都隱隱地鼓起,,那是距離莊門有一段距離的鄭琰玉看不見的,;還有莊客們擁著莊主過來的模樣,也不怎么像是一個普通的富家翁,,這莊子里看起來平靜如水,,其實里面問題多著呢。鄒鴻說罷讓賀七繼續(xù)睡覺,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若真的有什么事發(fā)生,,由我們倆解決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