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銳再次看了看他的周圍,十幾個男人苦著臉或者蹲著或者躺在地上,,在他說了要救他們出去以后,這些人都沒有再交流了,。
大概各有各的心思,原本還需要聊一聊以緩解心頭的焦慮,,現(xiàn)在得知有機會脫困,,卻又有了些患得患失了。
一方面,,眼前這個年輕人就真的能救得了自己,?就算是普通人也是能算賬的,這個基地有幾千全副武裝的針蟻雇傭兵,,艾銳只有“幾個人”來救人,,這還是艾銳自己說的。
另一方面,,他們并不認(rèn)識艾銳,,難保他只是又一個被臆想癥折磨的可憐人而已。
難以相信他會這么做,,也難以相信他能做得到,。
他們想不出艾銳會怎樣救人,但又沒法直接問他,。
要是遇上個脾氣不好的主,,這一問讓人覺得是看不起他了,假的倒沒事,,要這是真的,,到時候不帶自己了可怎么辦?
之前的他們被抓到這里時是前途未卜看不到未來的,,但這多少也是他們過慣了的日子,,如今忽然多了一份渺茫的希望,就讓他們有了種進退失據(jù)的感覺,。
艾銳清了清嗓子,,準(zhǔn)備先看看這些人還知不知道更多的信息。“有沒有誰對這里比較了解的,?”
結(jié)果這一問,,大概都想給他留下一些映像,,一群人都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僅有幾個人坐在原地沒有插嘴。
關(guān)鍵是他們也都知道不能太大聲,,結(jié)果所有人都低聲念叨反而誰說的話都聽不清了,。
艾銳不得不舉著手讓他們都先住了嘴,單獨點了身旁的那個一直苦著臉的小青年,?!澳銇碚f?!?p> 這個小青年之前一直跟自己愛答不理的樣子,,不像是個話多的主,艾銳也需要更為言簡意賅的答案,。
“我,?”小青年楞楞地看向了艾銳。
“沒錯,,就是你,,什么時候,怎么被抓進來的,,進來了以后都發(fā)生了些什么,,你又在這里看到了些啥,挑重點,,一樣一樣說,。”
“我……昨晚被抓到的,,就是躲在房間里的時候……”
“被抓進來了以后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就只是被關(guān)在這里不能出去,聽說之前的人也是,,每天固定時間還有飯菜送來,。”
“男女是分開關(guān)的……”
看小青年停了下來,,艾銳追問道,。“沒了嗎,?”
“還有……只見人進來,,沒見人出去過……”
“還有呢?”艾銳看小青年搖了搖頭,又看向周圍的其他人,?!爸浪麄冏ト耸且墒裁磫幔俊?p> 眾人都沒回應(yīng),,看來沒人知道這個,,也沒什么其他的信息了。
如果被抓來就關(guān)在這里,,沒人被放出去過的話,,那他們確實也沒機會知道更多的事。
難辦的是他不知道抓人的目的,,從龍泉的判斷來說,,特里亞是在進行某種研究,之前的變異人和怪物都可以佐證這一點,。
抓這些人來想必是與之有關(guān)的,,但不知道細(xì)節(jié),就難以做出與之相對的計劃來,。
至少他也得知道外面巡邏的士兵們的活動規(guī)律……
想到此處,,這間板房的門就打開了。
龐牛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艾銳面前,。
這個兇名遠(yuǎn)揚的暴徒的出現(xiàn)令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為之一窒,,隨著他目光定定地落在了艾銳身上,艾銳身旁的人都默默地離他遠(yuǎn)了一些,。
艾銳的思路也被龐牛突然的出現(xiàn)給打斷了,,他看著龐牛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龐牛就先冷著臉道,。“再問我吃沒吃,,你現(xiàn)在就得死,。”
艾銳都愣了,,原本他沒打算這么說,,卻還是被噎住了。
“放心吧,,我不打算殺你,,至少現(xiàn)在沒這個必要?!饼嬇Pα诵??!皳Q個地方說話?!?p> 龐牛說完就邁步往外走了,,兩個針蟻的士兵站在門邊冷冷地朝艾銳招了招手,艾銳皺著眉道,?!暗鹊取,!?p> 龐?;剡^了頭,,他現(xiàn)在的心情很好,,這讓他對艾銳“個性”的容忍度提高了很多,甚至愿意陪著開幾個玩笑,。
“你又想吃飯了,?”
“不是不是?!卑J擺了擺手,,然后回過頭尋找起了之前的那個中年男子?!耙黄鹱邌??”
中年男子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艾銳無奈地笑了笑,,跟著龐牛走出了板房,。
笑是要笑的,但他心里已經(jīng)罵上天了,,這跟計劃好的完全不一樣,,他原以為龐牛并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現(xiàn)在可好了,,一身的裝備全交給了林強,,他現(xiàn)在甚至連自爆都做不到了。
簡直就是自己把自己送進了絕路,。
艾銳苦著臉跟在了龐牛的身后,,周圍沒有任何人跟著,龐牛似乎對他也沒有任何的防備,,但艾銳可是一點別的心思都沒有,。
不能有,也不敢有,。
他只能去觀察四周的環(huán)境,,假裝自己在看風(fēng)景,。
基地里的地形,人員配置,,物資存放,,這些信息知道的越詳細(xì),越有助于他后續(xù)計劃的安排和實施,。
龐牛既然說了暫時不想殺他,,而自己又好像沒什么反抗的余地,那不如先做一些有用的事情,。
雖然龐牛的存在基本已經(jīng)讓后續(xù)的所有計劃成為了泡影,,不先解決了他,什么事都做不了,。
這么一想,,他這還真就是只能看風(fēng)景了。
沒走多遠(yuǎn),,龐牛就帶著艾銳走進了一個軍用帳篷里,,揮退了里面的人之后,龐牛在一個方桌前坐了下來,,艾銳也沒等他發(fā)話,,徑直坐到了龐牛對面的位置上。
兩人沉默了一陣,,似乎都在等著對方先說話,。
“你很厲害,我很佩服你,?!弊罱K還是龐牛先開了口?!澳悴铧c殺了我,,這是很多人都辦不到的事,而且你當(dāng)時還只是一個普通人,?!?p> 一股強烈的自傲撲面而來,艾銳喜歡被人夸獎,,但并不喜歡這一種,,他笑了笑道?!拔椰F(xiàn)在也是普通人,。”
“不,,我們曾經(jīng)是,,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了,。”
龐牛說著掏出了兩枚肉球,,和艾銳從巨蟒的肚子里帶出來的那枚一模一樣,,他把其中一枚放在了桌上,一枚抓在了手里,。
“你和我很像,。”龐牛把玩著手里的肉球,,臉上露出了一絲怪異的笑容,。“你不是那種墨守成規(guī)的人,,不要讓我非得殺了你,,那實在有些可惜?!?p> “那你不如放了我,?”
“你應(yīng)該知道這是不可能的?!?p> “那你也應(yīng)該知道,上一個想讓我做他手下的人已經(jīng)死了,?!?p> “我不一樣,你殺不了我的,?!?p> “你要是真這么覺得,為什么不給我個機會試一試,?”
“你會有機會的,,但不是現(xiàn)在?!?p> 龐牛把手里的肉球舉到自己面前,,他的喉嚨里隨即伸出了一條粗壯且遍布尖牙的觸手,這條觸手閃電般地將肉球整個包裹了起來,。
一邊碾磨著,,一邊又縮回了他的喉嚨里,不知是來自于肉球還是觸手的汁液從他的嘴邊溢了出來,,看龐牛的樣子,,甚至沒打算去擦一擦。
龐牛的脖子上鼓起了一塊明顯的吞咽痕跡,,看著他似有回味地砸了咂嘴,,艾銳感覺自己的整個胃都翻滾了起來,。
“我可算是知道你為什么從不跟別人一起吃飯了?!?p> “但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到了,。”龐牛把另一個肉球推到了艾銳的面前,?!拔覟槟闫屏死憔妥詈媒o我一個能讓我滿意的答案,?!?p> 看著這枚擺在自己面前的肉球,艾銳的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感覺,,這種感覺他已經(jīng)感受過一次了,。
不由自主地,難以克制地想吃了它,。
龐牛會變成這樣,,就是因為吃了這個東西嗎?
它本身就帶著某種惡心卻強烈的誘惑,,如果再加上龐牛所擁有的超強力量,,這份誘惑就變得更為實切了。
更何況,,艾銳從不浪費擺在自己面前的食物,。
但……吃完以后會變成什么樣子,也是明擺著的,。
也許,,不吃了它就要被龐牛殺死,但吃了它,,就等于站在了龐牛,,或者說特里亞的這一方,那他之前做的那些事還有什么意義呢,?
還有龍泉……
他與龍泉的合作到時又該算什么呢,?
他伸出手又縮回來,往返數(shù)次之后皺著眉看向了龐牛,,龐牛只是默默地看著,。
“你從不跟人一起吃飯,也從不讓人跟你一起吃飯,,這么說的話,,要是我在你面前吃了這個,你豈不是破了兩次例了,?”
艾銳問完,,龐牛依然沒有言語,,只是默默地看著他,艾銳知道說這種話沒用,,只得無奈地笑了,。
“讓你滿意的答案,就是吃了它,?!?p> “沒錯,從此你就能變得像我一樣,?!饼嬇Uf到此處,臉色也變得嚴(yán)肅了起來,?!澳阌屑夹g(shù),也不缺頭腦,,又在那次爆炸里得到了能力,,現(xiàn)在再加上近乎不死的身體,想想這樣的你能變得有多強,?”
龐牛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來?!澳阋窍矚g玩炸藥,,也不用擔(dān)心會把自己給炸死了?!?p> “代價就是再也做不了正常人了,是吧,?”
“正常人,,正常人有什么好做的?誰想做正常人,?”龐牛笑了,,不同于以往的冷笑,這一次他笑得格外大聲,,但在艾銳看來,,他笑得有些牽強?!斑@是好處,,不是代價!”
“是好處,?”艾銳站了起來,,以龐牛的身高,,即使他坐著也和艾銳站起來一樣高,艾銳就這么直視著他的眼睛,,大聲問道,。“是好處嗎,?,!”
不等龐牛有所回應(yīng),艾銳就抓起了肉球徑直越過桌子走到了龐牛身旁,?!昂湍阋粯樱页燥埖臅r候也有一個規(guī)矩,?!?p> “什么規(guī)矩?”
“擺在我面前的食物,,不管是什么食物,,我都不會浪費?!卑J把肉球拿在手里顛了顛,,釋懷地笑了?!暗幸稽c不同,,你會破例,我不會,?!?p> “哦?”龐牛有些意外,,但這似乎就是他想看到的發(fā)展,。“那么你是打算吃……”
然而沒等他說完,,艾銳就把這枚肉球按到了龐牛的嘴上,。
“把吃的讓給有需要的人,算不上浪費,?!?p> 艾銳的動作并不快,在龐牛的眼里幾乎等于靜止,,如果他想躲,,閉著眼都能躲開,甚至還能順便喝口水再剔個牙,如果他想反擊,,艾銳甚至不會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但他就這么呆呆地坐著,看著艾銳把肉球塞到了他的嘴里,,龐牛不動,,因為他難以理解艾銳為什么會這么做。
為什么要拒絕變得更強的機會,?
特別是當(dāng)這個機會不接受,,就得去死的時候?,!
他直視著艾銳,,口中的觸手也伸了出來,把肉球連帶著艾銳的手裹到了一起,,咀嚼,,碾磨。
艾銳卻也沒動,,也直視著對方,,直到龐牛把觸手收回了口中,這才握了握已經(jīng)滿是傷口,,皮肉撕裂的手,。
看著龐牛再次將進入口中的一切都咽了下去,這一次艾銳已經(jīng)不再感到惡心了,。
艾銳本以為他只有先發(fā)制人才能擊敗龐牛,,因為龐牛的肉體是一種單純到了可怕的力量,如果不能率先出擊,,他就再沒有出手的機會了,。
但現(xiàn)在,龐牛卻主動地把自己的破綻擺到了他的面前,。
一個小,,卻足以致命的破綻!
艾銳伸出受了傷的手,,一把抄出了龐牛別在腰間的手槍,照著他的胸口就連開了三槍,。
龐牛依然穩(wěn)穩(wěn)地坐著,,這種傷害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痛不癢?!澳憧?,這是沒用的?!?p> “是嗎,?”艾銳把槍里的子彈一口氣打空,,然后就把它丟到了地上?!斑@還真是一把破槍,。”
“再好的槍也沒用,?!眲倓傹嬇ee以為艾銳要做出什么特別的舉動來了,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艾銳只是虛張聲勢,,臉色也就好了很多,。
這次對話又回到了他所習(xí)慣的節(jié)奏——他的掌握之中。
但艾銳還在笑,,甚至笑得有些浮夸,。
“什么槍都沒用,因為你的身體太強,,是嗎,?”
“沒錯?!?p> 艾銳悠然地坐回了他剛才的位置,。“那你為什么還要帶槍,?”
看龐牛愣了,,艾銳繼續(xù)說了下去。
“有時候,,一個人能有多厲害,,全靠他自己怎么看?!?p> “你明明這么厲害,,但你好像不是這么以為的?!?p> 龐牛的臉色冷了下來,。“你想說我不夠自信嗎,?”
“自傲肯定是有的,。”
“但你連吃個飯也要躲躲藏藏,,明明用不到,,還是要帶上一把破槍。”
“為什么,?因為你覺得自己還算是個人,,卻怕別人不這么認(rèn)為嗎?”
在正確的時機之前,,不能把這些秘密透露太多,,這是特里亞的要求,但龐牛顯然不能以此作為向艾銳辯駁的理由,。
“說白了,,你得到了一份你駕馭不住的力量,你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現(xiàn)在就想通過我來確認(rèn),。”
“也許你真的覺得我在某個方面跟你很像,,假如我也愿意這么做,,就說明你做的沒錯?!?p> “不是嗎,?”
艾銳每說一句,就有幾道裂痕出現(xiàn)在龐牛的臉上,。
主觀上,,他從沒這么想,他覺得艾銳和從前的自己一模一樣,,有著一股子不怕死也不妥協(xié)的韌勁兒,,這世上忍辱負(fù)重,或者茍且偷生的人并不少見,,但是能做到不妥協(xié)的人,,卻不多。
就連馬強也是妥協(xié)者,,所以他才從來都看不起馬強,。
艾銳卻不同,他面對龐牛的時候,,就如同從前的龐牛面對每一個對手時的一樣,,高大與瘦小的對比如此明顯,實力的差距如此巨大,。
但他從不妥協(xié),。
正因如此,他才想讓艾銳變得像自己一樣,。
只要足夠強,就輪到別人來妥協(xié)了。
但話雖如此,,他卻也無法反駁艾銳所說的話,,從一開始,他就有著一種難以掌控的危機感,。
如此強大的力量令他著迷,,可也許某一天,這力量就會再次消失,,而他也將變成從前的那個自己,。
因為這從一開始就不是屬于他的力量。
他不想承認(rèn)這一點,,但他確實有些怕了,。
如果艾銳也做出了一樣的選擇,他就能說服自己,,自己做的是對的,。
因為他已經(jīng)不再需要力量來讓自己感覺好一些了,他已經(jīng)擁有了無人能敵的強大力量,,現(xiàn)在,,他想要的是安心。
但若艾銳拒絕了,,他卻絕不可能放棄這種力量,,這是一個難解的矛盾,他不希望走到這一步,。
龐牛定定地看著艾銳,,最終平靜地道?!澳恪X得你很懂我是嗎,?”
“我不是懂你,我只是看透了你,?!?p> “你是個怪物,也是個壞蛋,?!卑J似乎沒有察覺到龐牛平靜的語氣之下所包含的更多情緒一般,同樣平靜地向龐牛答道,?!岸乙娺^的壞蛋,和你親手殺過的人一樣多,?!?p> 艾銳的話音剛落,,他面前的方桌就炸裂般轟然倒在了地上,龐牛收回了自己已經(jīng)變得粗壯的手,,而艾銳穩(wěn)穩(wěn)地坐著,。
正如剛才的龐牛。
龐牛的身體在艾銳的面前不斷地擴大,,膨脹,,在重壓下斷裂的骨骼發(fā)出著令人牙酸的聲響,又繼續(xù)著向外生長,。
虬結(jié)的筋肉撕裂了他的皮膚,,這些皮膚迅速地愈合,結(jié)疤,,又再次被撕裂,。
最終,變成了一個如山一般高大,,只保留了人體四肢形象的非人怪物,。
龐牛用已經(jīng)變得粗糙而混沌的嗓音說道?!澳悄阌X得你比我強,?”
這咬字不清的聲音加上他的模樣,讓人感覺即使是獸醫(yī)的咆哮,,也變得容易接受了,。
“比你強?不,,我不這么認(rèn)為,。”
艾銳站了起來,,仰著頭與龐牛對視著,。
“但能力的強弱很難有定論,拿這些能力來用的人,,卻總有高下之分,。”
龐牛的臉上已經(jīng)難以分辨出他的臉色了,,艾銳甩了甩手,,把粘連在手上的粘液甩到了地上。
龐牛一把扯住了軍帳的頂棚,,仿佛是拉開窗簾一般隨手一揮就將其甩了出去,,隨著罩在四周的軍帳拉扯著支架一并飛走,熱辣的陽光隨即照到了兩人的身上,。
“那……就來分一分,?!?p> 太陽似乎就掛在了龐牛的肩膀上,直視著龐牛的艾銳不得不閉著眼適應(yīng)了一下猛然增強的陽光,。
再次睜開眼時,,他依然保持著仰視龐牛的姿勢,映在他眼中的龐牛,,卻仿佛正在與他平等對視一般。
“正有此意,?!?
犬神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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