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道伐虢（中）

　　一

　　“這種合同你怎么敢簽?zāi)?？?p>　　興沖沖把合同遞到石宇烆手上，戚小云迎來的是這么當(dāng)頭一喝,，還有石宇烆那簡直想要吃人的眼神,！

　　“為什么不能簽,？”

　　戚小云不服！

　　“為什么,，為什么,！”

　　天，石宇烆抱頭道,。又幾乎是咆哮地對戚小云道：“首先你沒看條例嗎,，實習(xí)員工是沒有權(quán)利簽任何合同的！”

　　戚小云急道：“我也是為了公司著想??！”

　　“為公司著想,？”

　　石宇烆更火，合同揚起就想拍在她頭上,，急道：“這種合同也是為公司著想,？”

　　戚小云爭辯道：“怎么不是，時間沒有要求,，給的錢又多,，又愿意配合公司的任何策劃，上哪找這樣的客戶,？”

　　石宇烆差點被氣死,，道：“那你說路少恭那樣的合同該不該簽?zāi)兀俊?p>　　戚小云無語,，這一單是她心中永遠的痛,！

　　二

　　既然客戶已經(jīng)簽字，便要進入公司議程,。

　　三

　　創(chuàng)意組組長羅卉卉先起身道：“受總經(jīng)理委托,，我在這里還是要重申一下公司合同條例！”

　　所有人都把目光微微轉(zhuǎn)向戚小云,，只有她埋頭在電腦上打著字,，似乎不太明白眾人看她的目的！

　　羅卉卉,。

　　非常少女氣息的名字,，可惜已經(jīng)是三十年前的事。

　　現(xiàn)年四十五歲的她是公司的元老,，可以說公司許多規(guī)章制度都是她和老板以及其余二三元老手創(chuàng)的,，因此由她來發(fā)言，沒有任何人質(zhì)疑,。

　　羅卉卉道：“我想不用說大家也都明白,，下面的話是給三位新同事說的！”

　　微微掃視一下會場接著道：“正好也起來互相認識一下,?！笨粗娙擞值溃骸罢l先來？”

　　沉默幾秒,，一個瘦高的斯文男生被身邊的男人拽起身,，半晌才道：“我是技術(shù)組的苑旭晨，請大家多關(guān)照,?！闭f著微微朝眾人點頭示意便坐下。

　　眾人都呆住,，羅卉卉奇道：“完了,？”

　　苑旭晨惜字如金,，輕輕點了點頭。羅卉卉笑道：“你這人可跟名字一點不搭,，‘旭晨’,，呵呵，在你身上可看不到一點陽光朝氣哦,！”

　　眾人輕輕一笑,，羅卉卉又道：“今年畢業(yè)的吧,？”苑旭晨聽到眾人的笑聲,，頭垂得更低了。羅卉卉拿出老大姐的派頭,，笑道：“來,，站起來多說幾句，也給咱們這些老大姐們瞅瞅‘小鮮肉’,，嘗嘗鮮,！”

　　會議室里又笑成一片。

　　方才推苑旭晨起來的技術(shù)組組長蓋恪格笑道：“咱們這邊都這個樣,，你別為難他了,！”

　　羅卉卉笑道：“你這人一點情趣也沒有，‘小鮮肉’就是讓咱們調(diào)戲的,，再說不活潑一點,，以后怎么談女朋友？”

　　蓋恪格笑道：“還是慢慢來吧,，別嚇著人家,，他可是咱們組里的寶，技術(shù)一流,！”說著拉著苑旭晨落座,。

　　羅卉卉只得作罷，轉(zhuǎn)頭大聲道：“接下來還有誰,？”

　　話才落,，一個身材結(jié)實的小伙子騰地起身，瀟灑地給眾人敬了一個禮,，道：“我是今年退伍的老兵,，我叫古志剛！”

　　眾人看他古銅色的皮膚,、清瘦的面龐雖然不算帥氣,，配上那一頭板寸，看上去卻十分清爽,，再看他身材健美,，動作舒展都平添了幾分好感,。

　　羅卉卉似乎對他興趣不大，揮手讓他坐下道：“不錯,，小伙子要的就是這種精神頭,，以后你們行動組業(yè)績就靠你扛了！”

　　古志剛連忙起身,，道：“不敢,，大家一起努力！”

　　羅卉卉又高聲道：“還有誰,？”

　　戚小云看大伙都盯著自己,，連忙起身，羅卉卉卻噗嗤一笑道：“你呀,，你就不用介紹了,，對吧！”

　　眾人也都笑起來,，戚小云如沐春風(fēng),，不好意思地坐下。

　　卻聽羅卉卉臉忽然一板,，道：“下面的話主要就是說給你聽的,，你好好記住咯！”

　　四

　　公司規(guī)定,，任何與法律,、道德、倫理以及與公司宗旨相悖的案子一律不接,。

　　公司規(guī)定,，謹(jǐn)慎評估，任何超出人力所及范圍的案子都要仔細仔細再仔細,。

　　公司規(guī)定,，

　　......

　　五

　　羅卉卉接著道：“下面就說剛剛接手的這個案子?！睂χ型碌溃骸拔蚁胍膊挥靡灰话l(fā)表意見了,，不同意的舉手！”

　　話才落,，齊刷刷的手舉起,，把戚小云也嚇了一跳。

　　迅速掃了一眼,，好像就他們?nèi)齻€新人沒有舉手,，不對，古志剛猶豫了一下還是舉手了,。早上還跟她有說有笑的馬書琚和方偁舉著手,，低著頭,！

　　羅卉卉示意同事們手放下，轉(zhuǎn)頭對戚小云道：“那么我們不妨問問,，小云,，你為什么要接這種案子呢？”

　　戚小云沒想到話題一下子轉(zhuǎn)到自己頭上,，遲疑著起身,，訥訥地道：“我就是看他們愛得那么辛苦......”

　　羅卉卉眉頭一皺道：“辛苦？就這理由,！”

　　戚小云忙道：“不,，我是看他們彼此都那么相愛，就差一個告白而已,，我們?yōu)槭裁床粠蛶退麄兡?？?p>　　見同事們表情各異,，卻都有些不以為然,，戚小云急道：“你們想想，現(xiàn)在這種愛情,，可以說是......算是青梅竹馬的愛情上哪找,，我們?yōu)槭裁床徽湎В欢鄮蛶退麄兡?？?p>　　六

　　似乎說得大伙有些心動,，不過會議室里還是一片安靜。

　　羅卉卉道：“誰先說說......”說著看向眾人,。

　　楊閱正了正身子,，手中弄著原子筆，道：“我喜歡小云的理由......”戚小云迅速朝楊閱投去感激一瞥,，不過楊閱當(dāng)頭就給她一盆冷水,。

　　她道：“不過我也不同意簽......”戚小姐急道：“楊姐......”

　　楊閱不看她，接著道：“或許只是我作為女人的直覺,，兩個人,，彼此喜歡，又一個學(xué)校,，一個城市,，十幾年了，居然沒有在一起,，這種感情說實話我還真沒見過,！”

　　戚小云急道：“所以我們才要幫他們啊,！”

　　楊閱微微一笑,，道：“接下來才是我要說的,！”似乎只是大姐姐對小妹妹的忠告，楊閱側(cè)過身子對著戚小云道：“據(jù)我十幾年看人的經(jīng)驗,，要么有一方不是真愛,，要么兩人心里都有解不開的疙瘩，這可就難了,！”

　　戚小云都快哭出來,，道：“所以才要我們這么多人一起努力啊,！”

　　羅卉卉忍不住打斷戚小云道：“戚小云,，現(xiàn)在不是辯論，也不是為了說服你一個人,，而是要從公司的角度出發(fā),！”

　　七

　　羅卉卉接著又道：“誰還有話要說！”

　　技術(shù)組蓋恪格道：“我說兩句,?！?p>　　羅卉卉微笑道：“你們技術(shù)組也有話要說？”

　　蓋恪格玩笑道：“你以為我們就只配給你們打打下手嗎,？”

　　羅卉卉一笑,，卻沒有接他的話。

　　蓋恪格笑道：“有個成語叫‘人心難測’我想大家都聽說過,！”

　　羅卉卉笑道：“喲,，你技術(shù)組信息都能奔人心去了？”

　　蓋恪格道：“我要說的就是這個......”微一停頓,，又道：“不是我吹牛,，就咱們現(xiàn)在的人手，技術(shù),，不說百分之百,，九成的信息總能給它挖出來......”說著一巴掌拍在苑旭晨肩上道：“尤其是有了這小子以后！”

　　同事們笑起來,，都明白他對這個新人的看重,。

　　又聽他接著道：“可據(jù)咱們目前的資料來看，這男的女的都是一步一步靠自己努力爬上來的,，可能心里都看透了這周圍的世界,，因此畢業(yè)之后，感情經(jīng)歷幾乎為零,，這就難了,，是依然惦記著對方呢，還是對愛情已經(jīng)徹底失望？”

　　蓋恪格無奈攤手,，羅卉卉卻鼓掌贊嘆道：“哇哇哇,，你這信息收集工作真是做到家了！”

　　蓋恪格意猶未盡道：“還有一點需要注意,，這女方還是紅塵娛樂文化集團的人事主管,，‘紅塵’啊，國內(nèi)影視業(yè)的龍頭,，一個女孩能夠不靠任何人十年之間坐到這個位子得多不簡單,，可想而知她有多獨立！”

　　楊閱補充道：“蓋組說得有理,，不過從我的角度來看,，還應(yīng)該注意她看人的眼光，用人的能力,，據(jù)我了解,，當(dāng)今娛樂圈最有實力的經(jīng)紀(jì)人馬安可就是她一手提拔的，去年火了一年的男團B·S·H也是她參與打造的,！”

　　羅卉卉道：“你的意思是,？”

　　楊閱道：“我說過了，不是不可能,，只是要撮合這樣的一對,，難度實在是......”

　　羅卉卉點點頭，把目光轉(zhuǎn)向趙智興,！

　　八

　　趙智興還沒開口，戚小云忍不住起身道：“羅姐我有問題......”

　　羅卉卉一愣,，隨即正色道：“第一,，開會時間請你嚴(yán)肅，不要‘姐’啊‘哥’的,，直呼其名或者稱呼職務(wù),！”

　　戚小云嘴一嘟，心道：“方才你還嘻嘻哈哈來著,，哪有半點嚴(yán)肅,！”

　　總算她識趣，這種話沒有往外噴,，又聽羅卉卉道：“還有我說了現(xiàn)在是開會時間,，不是給你上課，有問題下來說,！”

　　戚小云急道：“可是......”

　　羅卉卉也是服了她,，道：“行行行，你有話快說！”

　　戚小云嘻嘻一笑道：“謝謝羅姐......”見羅卉卉的目光掃來,，趕緊道：“羅組,，羅組......”吐了下舌頭，又道：“我就想問怎么看一個人的職位,，還有地位怎么就把這人給定性了呢,？”

　　眾人一驚，不料她問出如此尖銳的,，算是有幾分哲理的問題,，稍一沉默，又都把目光投向了楊閱,。

　　楊閱倒是一點不慌,，微微笑道：“這很簡單，越是職位重要,，地位高的人所要顧慮的問題就越多,，打個比方......”

　　想了一下，道：“就拿這個案子來說,，你簽了就簽了,，只管自己喜歡不喜歡，可是老板就不一樣,，他要考慮能不能做,，怎么做，能不能養(yǎng)活咱們這一大堆人等等等等,！”

　　看著戚小云不斷點頭,，楊閱以為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卻聽她忽然道：“可是社會分工不都是這樣的嗎,？”

　　楊閱呆了,，所有人都呆了，只有石宇烆埋著頭竊笑不已,。

　　羅卉卉看氣氛尷尬,，道：“這個學(xué)術(shù)問題你們下來討論，就不耽誤大家的時間了,！”

　　楊閱一笑,，道：“我還要告訴你一點，小云,，我問你,，你喜歡喝什么飲料？”

　　戚小云笑道：“果汁,，橘子汁,，青蘋果汁，還有......”

　　楊閱笑著打斷她道：“好了好了，那我問你你見過生產(chǎn)果汁的過程嗎,？”

　　戚小云搖搖頭,，又道：“這跟案子有什么關(guān)系？”

　　楊閱笑道：“你要是知道生產(chǎn)果汁的果子就是地上撿的,，已經(jīng)酸腐,，用的水是養(yǎng)豬場排出的加工過的......”

　　不僅戚小云，大部分人都開始反胃,，羅卉卉笑道：“咱們別這么繞好嗎,，直接說結(jié)論！”楊閱笑著問戚小云道：“你知道以后還會喝嗎,？”

　　戚小云搖搖頭,，還是道：“可是我還是看不出有什么聯(lián)系！”

　　羅卉卉急了,，剛要開口,，楊閱忙道：“你想想魏晞在哪里工作，她每天看到多少多少愛情的戲碼,，那里面多少真多少假,，她不比任何人清楚？你想她還會相信愛情嗎,？”

　　九

　　擺脫了戚小云,，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趙智興接著道：“我們行動組本來是不該發(fā)言的,，你們有了決定和方案咱們協(xié)調(diào)執(zhí)行便是,，不過既然把咱們也留在了會場，我就得說兩句,！”

　　羅卉卉道：“趙組你說,！”

　　趙智興道：“第一，聽了幾位的發(fā)言,，看來短時間做這個案子是沒多少可能的......”

　　說到這，羅卉卉一抬手,，道：“這里我多說一句,，據(jù)我們了解到的信息，說這兩人顧慮多也好,，說磨嘰也罷,，總之都不像有豁出去的架勢，因此趙組的顧慮是對的,，我們創(chuàng)意組也是這個看法,！”

　　趙智興道：“第二，既然短時間拿不下，長遠來看,，似乎用到的人手還不少,，把咱們的人都用在這么一個案子上......”

　　十

　　財會組組長紀(jì)如晶是一個51歲的大姐，她道：“我也說兩句,?！鼻辶饲迳ぷ樱溃骸昂透魑煌碌囊庖娪行┎煌?，我們財會組對著這個合同倒沒有那么反對......”

　　戚小姐十分激動,，沒想到會是這個平時纖悉不茍的紀(jì)姐為她說話。

　　見眾人詫異,，紀(jì)如晶扶了一下鏡框,，接著道：“咱們財會不復(fù)雜，就只看支出和收益......”羅卉卉道：“以目前來看,，戰(zhàn)線太長,，支出，人力也都不少吧,？”

　　紀(jì)如晶點點頭道：“可以這么說,，不過從我們的角度考慮，既然你們方案沒有定,，那風(fēng)險也就很難定,！”

　　見眾人疑惑，又道：“還有關(guān)鍵的一點是,，客戶對這個案子非?？粗兀瑐蚪鹱匀灰膊环?，這個昨天的單子就是很好的證明,，一個24小時的套餐最后收益二十個套餐的錢......”

　　說著微微一笑道：“不過，沒有明確的合同,，依然只是假設(shè),，在我們這里依然還是無法肯定?！狈畔率种械奈募?，又接著道：“因此，這是一筆風(fēng)險和收益都難以評估的交易,，我們財會組的意見是不支持也不反對,！”

　　十一

　　最后還是把目光都聚焦到了羅卉卉身上。

　　羅卉卉笑道：“都看著我干什么,，不行就投票表決咯,！”

　　戚小云急道：“羅......組,，我能不能再說兩句......”這“姐”和“組”還真分不清，眾人不覺又笑起來,。

　　石宇烆先急道：“嘿,，戚小云，都跟你說了,，實習(xí)員工是不能簽合同,，也沒有業(yè)績考核的，你那么起勁干什么,？”

　　戚小云道：“我就是看她們可憐......”

　　石宇烆沒好氣,，道：“他們每個月賺的零頭都比你一年多，用不著你可憐,！”

　　眾人又笑起來,，不過顯然沒前面那么熱烈。

　　戚小云臉紅彤彤,，是又氣又急,，道：“我是說他們愛得太辛苦......”

　　石宇烆道：“得了，這話你說過了,，行不通,！”

　　羅卉卉也道：“沒人要說，那就投票吧,！”

　　戚小云真急了,，叫道：“我就說一句，說一句成嗎,？”

　　眾人看她淚水都在打轉(zhuǎn),，便都不吭聲了。楊閱笑嗔道：“你要說什么就說,，急什么急,！”

　　十二

　　戚小云道：“咱們公司叫什么？”

　　眾人面面相覷,，一起望著她,。

　　戚小云道：“愛情三十六計，不就是為有情人的愛排憂解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