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萬鈞之勢戛然而止,。
一只手,,他幻想中的手,在面前拂過,,帶起柔軟的衣袖,,如清風、似云霧,,將之生生吹散,。
“漂亮姐姐!”木官掙扎著從天璇子前襟中鉆出,,捧臉花癡,。
相較之下,天璇子脫口而出的“阿姊”倒不甚明顯了,。
不過,,林婠清沒在意兩人的驚呼,只見她左手拽住天璇子腰帶,,右手指天,,一簇異火自她玉指悠悠飄向天雷處。
下一刻,,天雷仿若人間的爆竹般在上方炸裂,又變成無數(shù)細小的火花,,泛橘的暖光再將漂浮在半空的碎石燃成灰燼,。
無論是頂上的古樹還是周圍的山石,都被劈后又被燒得七零八落,,只余空蕩蕩的洞口,,對著驚雷過后露出一絲月光的星空。
但天璇子知道,,他們安全了,。
從林前輩在虛空中出現(xiàn),,到她將自己救下,,整個過程不足瞬息,,動作更是如行云流水,肆意灑脫,。想到此,,天璇子望向林婠清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自己尚未察覺的年少愛慕之情。
林婠清卻不顧甚么心思不心思,,她迅速用拽住天璇子腰帶的左手向上一扯,而后將手換到他背后,,再虛虛一攬,,就將其半抱入懷。
林婠清就這般帶著天璇子向洞外飛去,。
快到洞口處,林婠清將攬著天璇子的動作換成拎著他的后領(lǐng),,片刻后重新落到一處樹梢上,,松手朝背后一拍,將他丟到幾人面前的空地上,。
隨后,林婠清活動了一下手腕,,撐起紅葉傘道:“行了,,完璧奉還?!?p> 玉衡子等人趕緊圍過去,,觀察他的傷勢。
“如何,?”
“咳……無事,。”天璇子被這一掌震得吐出胸中一口瘀血,,不過也覺舒坦許多,。他被攙扶起來后,對林前輩謝道,,“阿……多謝前輩出手相助,。”
在上清宗幾人面前,,林婠清倒是沒再糾正天璇子對她的稱呼,。
玉衡子見師侄都未對林婠清不滿,,他自然不好再說什么。他攥了攥拳頭,,最終還是拱手道:“此次勞煩林前輩出手,,救下我上清宗之人?!?p> “區(qū)區(qū)小事,,不值一提?!痹S是此間事了,,林婠清也不再隨時隨地的嘲諷他人。聽到玉衡子不甚走心的道謝,,反而溫婉一笑道,,“此次相會你我頗有不快,但阿衡萬不可因此急于修煉,?!?p> 只是她邊說又邊轉(zhuǎn)頭看了天璇子一眼,也不知究竟是在提醒誰,。
可惜天璇子滿心被林前輩口中的“阿衡”占去,,在旁邊糾結(jié),一時倒未發(fā)現(xiàn),。
好在藏在他袖管的木官咬了他手指一口,,他倒吸一口涼氣,將林前輩的提醒聽進耳朵,。
而玉衡子也瞬間冷靜下來,。
他有些無奈地想到:也不知為何,每次他與林婠清相遇,,都似毛頭小伙般不像自己,。
也罷,左右都要告辭了,。
“阿衡多謝林前輩提醒,。”這次玉衡子說得可謂心甘情愿,,并且對于此次前來的目的,他直視林婠清坦然道,,“原本還想將欠林前輩的恩情還上,,不料又欠下一個?!?p> “哈哈,!”林婠清被玉衡子過于質(zhì)樸的想法逗得朗聲大笑,,她道,“若因果這般簡單便能理清,,世間也不會有諸多恩怨情仇了,。”
“不試,,豈知不可,?”
每次面對玉衡子這種萬分認真的態(tài)度,林婠清就不由自主地心軟道:“那阿衡便試試吧,?!?p> 玉衡子雖不滿林婠清略顯敷衍的態(tài)度,但他也知道,,若此刻他與林婠清論道,,輸?shù)弥粫亲约骸?p> 對此,他只能承諾道:“天地為證,,若有朝一日林前輩需玉衡子幫忙,只要不違背道義,,玉衡子必赴湯蹈火,,萬死不辭?!?p> “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就不必了,省得你家掌門找我拼命,?!卑讶硕哼^頭了。林婠清想到上清宗現(xiàn)任掌門玉璣子那暴躁的狗脾氣,,再想到玉衡子出山一趟就又背負一個因果回去,,不由有些頭疼。她草草道,,“你有心就好,。時辰不早,不知你們?nèi)绾坞x去,?”
聽到林婠清提起師兄,,玉衡子也想起師兄護短的可怕,遂揮袖擲出靈舟道:“此間事畢,,我等也該回宗門復(fù)命,,不若就此別過?!?p> “也好,,有緣再見,。”
林婠清看著玉衡子攜眾人登上靈舟,。
片刻后,,她背過身向相反方向離去。
……
地底深處,,已經(jīng)變成廢墟的水牢里,,一個寬袍廣袖、書生模樣的男人正手提一盞花燈四下徘徊,,仿佛是在等人,。
不多時,虛空中漸漸勾勒出一道倩影,,手持紅葉傘,,腰系攝魂鈴,正是方才告別了天璇子等人的林婠清,。
甫一見到此人,,林婠清便一改先前漫不經(jīng)心的臉色,語含鄭重道:“沈界主大駕光臨,,婠清有失遠迎,。”
原來這位便是六合界界主,。
“哼,,宮主何時這番客氣?”沈界主輕嘲一番,,算是見過禮,,而后道,“魔主便是魔主,,無需提甚么界主之稱,。”
六十年前,,六合界界主突破返虛之境,,窺得天機,卻不欲合道,。他封住自身氣海靈臺,,化身凡人在八荒界度過一生,林婠清便是那時與他相識的,。
然縱使生老病死,、悲歡離合體悟過,他仍無法勘破生死,,于是他獨身殺上位于九天之上的靈動界,,尋劍圣白余,,與之大戰(zhàn)三天三夜,第三夜子時,,他終于放下劍刃,,就在劍圣白余以為他終于想通之時,他卻在靈動界眾目睽睽之下遁入魔道,。
至此,,本是天生天養(yǎng)、有姓無名的界主,,就這般有了另一個更加廣為人知的身份——魔主沈道圣,。他那句“吾道至圣”更是引得無數(shù)魔道修士趨之若鶩。
林婠清看看他的衣裳,,隨意道了句歉:“魔主這身打扮,,倒是讓婠清誤會了?!?p> 誠然,,觀其外貌,既非棱角分明,,劍眉星目,,亦非陰柔女相,面如好婦,。初看不覺驚艷,再看便覺韻味深長,,穿著灰布麻袍,,烏發(fā)用同色發(fā)帶束起,簡單的過于平凡,,放凡人堆里都可能記不清長相,,但當他與林婠清此等大美人站在一起,又分外和諧,。
故而,,旁人很難將其與魔道之主聯(lián)系起來。
林婠清也正是見他身著之前尚在八荒界時的衣裳,,才臨到頭改了稱謂,。
索性兩人都不是迂腐之輩,客套話說完,,便商議起正事,。
沈道圣將手中花燈遞給林婠清:“如何?”
隨著他話音落下,,花燈散發(fā)出幽紫的光暈,,無數(shù)個小人的黑影映在燈罩上,。他們在花燈內(nèi)起起落落,四處游走,,仿佛被困在八卦陣里,,尋不到出路。
林婠清與此同時松開握住紅葉傘的手,,任它晃晃悠悠浮在花燈上方,,而后又有幾個黑影被吸入花燈之內(nèi)。
“這次不多,,就抓到幾只,。”林婠清回答完沈道圣的問題,,反問道,,“魔主可有格出什么新物?”
“本尊以花燈為一界,,將這些域外異邪放入其中,,發(fā)現(xiàn)他們雖然無需飲水食物,卻也如常人般有生死,?!闭f起自己最拿手的四方上下宇造化之術(shù),沈道圣不免侃侃而談,,“此界自成一方,,地為息壤可自行生長,河為昆侖山之雪水甘甜凜冽,?!?p> “可有風霜雨雪?”林婠清又問,。
沈道圣卻答:“他們不懼,。”
“倒是厲害,?!绷謯鍑@道。
沈道圣卻道:“可惜不曾生出靈智,?!?p> 林婠清不由失笑:“天地間如你這般天生天養(yǎng)靈胎所化者,確實少見,?!?p> 沈道圣聽后非但不引以為豪,反而悵然若失道:“他們不知生死皆被控于他人之手,我等亦然,?!?p> 林婠清不耐這等傷春悲秋之情,斬釘截鐵道:“故而我等才會逆天而為,,追尋大道,。”
“不錯,,修得大道,,方可逆天改命,不再受制于萬事萬物,?!鄙虻朗シ讲乓簿陀懈卸l(fā),他雖外表似文弱書生,,卻胸有溝壑,,轉(zhuǎn)瞬便恢復(fù)到往日的豪邁,并向林婠清問道,,“所謂‘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不知宮主可有確定這‘其一’的身份,?”
“魔主何須試探我,?不就是那上清宗的天璇子?!绷謯搴敛华q豫地道出天璇子姓名,。
沈道圣語含深意道:“我還以為宮主又似往常那般看上某個八荒小子,戲耍玩弄一番,?!?p> 陰陽怪氣,聽得林婠清不愉,,她皺眉反刺道:“怎么,事關(guān)魔主之運,,心疼不成,?”
“只是怕宮主陰溝翻船?!鄙虻朗タ谥姓f著擔憂之詞,,行動間卻暴露出他并不在意這等小事,手中花燈被他收入袖中,。
林婠清也一躍而起取下浮在半空的紅葉傘,,輕嗔道:“魔主可別咒我呀?!?p> 沈道圣這么些年早已習慣林婠清拿捏的腔調(diào),,平靜地伸手劃破虛空離去,。只余遠方傳來的回音:“既已無事,先行一步,?!?p> 林婠清見他離開,也縮地成寸,,慢悠悠地飄向南方
……
八荒界的西南方有座山,。
山上竹林青翠,泉水清澈如鏡,,此二絕,;天上有鳳鳥凰鳥翱翔,林間有白羆出沒,,此又二絕,;山中有古寺妖塔鎮(zhèn)守妖魔鬼怪,寺中有千年銀杏為僧人祈福,,僧中有妙者擅做素齋,,味美遠勝庖廚,此再三絕,。
故而世人稱其為七絕山,。
林婠清正在這山間散步。
心曠神怡之際,,竹林里突然刮起一陣狂風,,兩個漢子憑空出現(xiàn)在林婠清面前,似乎是孿生兄弟,,皆著短衣,,眶下泛青,面白無須,。
一路上林婠清無聊許久,,好不容易冒出兩個不怕死的,她頓時裝模作樣道:“你們,,你們是誰,?想干什么?”
那二人相視一眼,,左邊的漢子開口道:“此山是我開,。”
右邊的漢子接道:“此樹是我栽,?!?p> 左邊的漢子又道:“要想從此過。”
右邊的漢子接道:“留下買路財,?!?p> 左邊的漢子再道:“我是黑煞?!?p> 右邊的漢子接道:“我是白煞,。”
一套八荒界盛傳的搶劫俗語,,愣是差點逗笑林婠清,。
林婠清壓下上翹的唇角,遮起臉上快要掩藏不住的笑意,,低頭蹙眉道:“小女子路過此地,,身上哪里有甚么錢財,還請大哥們放小女子一條生路,?!?p> 白煞聽后不知所措地看向左邊,小聲詢問道:“那,,這,,大哥?”
“蠢貨,!看她長得細皮嫩肉,,裙裳艷麗,哪里是貧苦人家的女子,!”黑煞一巴掌乎上他后腦,,對著林婠清兇狠道,“少?;?!”
可惜這點兇狠落在林婠清眼里,就猶如孩童強裝大人般不倫不類,。
林婠清眼珠一轉(zhuǎn),,泫然欲泣地解釋道:“實不相瞞,不知大哥們可知山下最近來了好些修士,。小女子本是一位大能的愛妾,,豈料前些時日小女子發(fā)現(xiàn)那位大能與魔道中人有染。今晨,,小女子梳洗時不小心聽聞他們要在最近趁亂搶走鎮(zhèn)妖塔中的妖獸,這才匆忙上山,,希望大師小心,。”
白煞頓時被林婠清的一番說辭感動得淚水漣漣,轉(zhuǎn)頭對黑煞道:“大哥,,你看她這,,也是女中豪杰,我們,?”
“愚蠢,!你看她衣衫整潔,裙邊鞋底干凈無塵,,哪里是趕了這么遠山路的弱女子,!”黑煞對著他后腦又是一巴掌,轉(zhuǎn)頭厲聲質(zhì)問林婠清,,“若你口中那位大能當真厲害非常,,又豈會對你的竊聽之舉毫無察覺?”
“哼,?!绷謯遄鰬虻哪樈K于一點點冷硬下來,她嗤笑道,,“還不算太蠢,。”
旋即沖那二人甩出廣袖,,而后那二人連半絲抵抗都生不出,,便被龍吸水似的卷到林婠清手中。
林婠清一手拎著一只白羆后頸,,原來他們竟是山間妖獸,。
兩獸生無可戀地耷拉著腦袋,異口同聲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