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之下,,是一處靜謐的空間。
天幕在黑水的映襯下終日昏暗,,破敗老舊的茅草屋佇立在荒蕪的平原上,,門前是一棵被雷劈焦的枯木,。
此地?zé)o風(fēng)霜雪雨,,無鳥獸蟲鳴,,更無時光流逝,,好似已經(jīng)被神遺忘,。
于是,,林婠清成為真正掌管這里的神。
她衣衫襤褸,,跪趴在木床邊,,注視著躺在床上的男子。
灰白的發(fā),,和林婠清相似的眉眼,,若要不知情的修士看見,定以為男子是林婠清的父親,??墒聦嵣希褪钱?dāng)年被白余一劍穿心,、身死魂滅的林朔,,林婠清的兄長。
……
七百年前,,林婠清帶回被村里孩童欺壓的白余,,白余自此與林家兄妹比鄰而居。
六百年前,,白余已是神霄宗掌門親傳弟子,,而林家兄妹因資質(zhì)不佳,只能在神霄宗外門修煉基礎(chǔ)功法。但神霄宗上下皆知白余和林家兄妹關(guān)系親密,。
五百年前,,林婠清和白余已是羨煞旁人的道侶??墒蔷驮谒麄兣e辦結(jié)契大典前夜,,白余將林朔一劍穿胸,,并攪碎他的神魂,。
此事被林婠清目睹。也不知是否白余刻意放她離開,,她用禁術(shù)護(hù)住兄長的尸身殘魂,,一路東躲西藏,終于找到不久前才衍生出法則的冥河水,,林婠清在冥河水中忍受著神魂撕扯的痛楚,,七七四十九日過后,她將業(yè)火降服,。
而后林婠清只身火燒神霄宗,。
后來有修士猜測白余欲修無情大道,卻不忍對林婠清下手,,只得借她兄長之死斷絕情愛,。
……
“原來如此?!碧扈幼谒幪锏哪径丈?,嘴里叼著根草,恍然大悟道,,“難怪阿姊行事有些偏激,。”
“那是有些么,?”吳山在半空飄來飄去,,義憤填膺,“看看他們渡劫期的怪物,,個個冷血無情,!那小姑娘大哥的手也沒人幫忙接上。哼,,還死了阿兄,,老夫看她早斬斷情跟啦?!?p> 天璇子猛地站起身,,走到靈田里埋頭澆水。被限制在天璇子三步內(nèi)的吳山也“嗖”地掉到地上,。
他滿不高興地吼道:“干嘛,!”
風(fēng)蘿在一旁看得分明,,她略顯鄙夷道:“就你有嘴,嘮叨沒完,?!?p> “哎,你甚么意思,?”吳山不悅道,。
天璇子見他們又要吵架,趕忙壓下翹起的唇角,,嚴(yán)肅道:“干活了,。”
“你小子命好,,早些年據(jù)說干這些活都要封住氣海靈臺,,只靠體力的?!眳巧降淖⒁夤槐惶扈愚D(zhuǎn)移到種藥上,,但他又開始了新一輪嘮叨,“你現(xiàn)在可好,,不光不用鍛煉體魄,,還叫了我們兩個當(dāng)你幫手。要我說,,你這樣不大好……”
堪比魔音灌耳,,連綿不絕。
好在木官偷偷溜出來,,攀到天璇子肩上,,往他耳朵里塞了兩團(tuán)棉花。
天璇子悄摸著沖木官比個大拇指,。
……
林婠清本沉浸在兒時與兄長生活的回憶中,,突然她眉心一動,識海內(nèi)出現(xiàn)馮凰的身影,。下一瞬林婠清固好結(jié)界,,出現(xiàn)在黑水之上的船塢里。
馮凰已備好酒菜,,愜意地倚坐在小桌旁,。
真真是沒有半分做客的自覺。
林婠清因著阿兄在下面,,對妖皇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有些戒備,,她坐下后問道:“妖皇大人不在坤元界照顧美人,跑這烏漆墨黑不見人影的鬼地方來做甚?”
林婠清指得是之前白余的劍氣對羽衣美人造成影響一事,。
馮凰當(dāng)做看不出她的警惕,,喝著酒夾著菜,自說自話:“我先代她們謝你關(guān)心,?!?p> 林婠清只喝酒,不碰菜,,畢竟人修不似妖修毫無顧忌,。她看著馮凰品嘗珍饈的饜足神情,無奈道:“姜家菜,?你可真是,,砍了小姑娘大哥的手,,還好意思去蹭吃蹭喝,。”
“那是他自找苦吃,,怎能怨我,。”馮凰無辜地?fù)u頭否認(rèn),,而后再次沉溺在美味之中,,“食乃大道,人間極樂,!”
“呵,。”林婠清笑著問道,,“在那群修士面前裝模作樣,,可還快活?”
“自是舒坦,!”馮凰跟著大笑兩聲道,,“你是沒看見他們敢怒不敢言的慫樣?!?p> 林婠清心道:這才是他本來面目,,甚么高深莫測,都是些哄人的玩意,。
她見馮凰確實沒有注意到黑水之下的空間,,終于松口氣,轉(zhuǎn)而問道:“你今次來究竟有何要事,?”
“嗯,。”馮凰咽下口中食物,抬起頭認(rèn)真道,,“你看上的小子,,被白余帶回九天了?!?p> 林婠清聞言頓時放下手中酒盞,,確認(rèn)道:“此事當(dāng)真?”
“還能有假,?當(dāng)時在場的各界修士都親眼目睹,。”馮凰問道,,“這下你打算如何,?仔細(xì)別為他人做衣裳?!?p> 林婠清沉默不語,。
良久,她淺笑幾聲,,反問道:“妖皇大人又怎知天璇子在九天待得安穩(wěn)呢,?”
“哦?愿聞其詳,?!瘪T凰頗有興致地向她請教。
林婠清卻俏皮地眨眼,,神秘道:“你且看好就是,。”
……
“在九天仙人看來,,白余終是要飛升神界的,。之前他未收弟子,下面自然有些念想,,可終歸是暗自競爭,。誰料現(xiàn)在出了你這個異類,那他們只得先解決你了,?!眳巧竭€在給天璇子分析著現(xiàn)在的處境。
自從有了吳山,,木官可算能歇著了,。
哪知天璇子關(guān)注的重點卻是:“你說,他們是仙,?”
語氣充滿困惑,。
“唉,,這不是仙人后裔,生來就有仙骨嘛,。不過,,他們也就對靈力的親和性高些,破境時雷劫少些,,其余在老夫看來和人修沒差,。”提到這點,,吳山也很無奈,,“要不說還有個混沌神界,就是因為這仙沒修到位,,和人修沒甚區(qū)別嘛,。”
“哼,?!碧扈硬恢每煞瘛?p> 他正欲反駁,,風(fēng)蘿卻突然出聲:“有人來了,。”
而后拽著吳山回到天璇刀中,。
天璇子定睛看去,見來人是個年輕的仙人,,穿著和劍圣前輩同樣的白袍,。只可惜他面色本就偏黃,如此打扮就襯得他皮膚愈發(fā)黃黑,,半分不似白余的仙風(fēng)道骨,。
而他身后的兩名仆從,鼻孔朝天,,趾高氣揚,,看著就是捧高踩低之輩。
“你就是新來的那個,?”他抬頭仰面,,目視上空,堅決不肯正面瞧一眼天璇子,。上來也不自報家門,,直接發(fā)問。
天璇子看他作態(tài)好似自家剛?cè)腴T派不懂事的傲慢師弟,,不由心中暗笑,,面上正色道:“我曾聽聞一句凡人俗語,。”
“什么,?”來人莫名,。
天璇子一字一頓,氣勢非凡道:“對于無理之人,,打一頓就知道好歹了,。”
“你,!放肆,!”
那人不悅,正準(zhǔn)備破口大罵之際,,誰想迎面襲來天璇子手中長刀,。他狼狽地就地一滾,躲過劈向他的刀鋒,。又慌忙轉(zhuǎn)身拔劍,,擋住天璇子再一擊。
至于他那兩個仆從,,早在天璇子揮刀時跑不見蹤影了,。
“你個卑鄙無恥偷襲小人!”那人舉劍架住天璇子的刀,,終于有功夫喘口氣,,只是他這喘氣開口便是一頓罵,整得天璇子哭笑不得,。
他一歪頭,,似笑非笑道:“你跟敵人動手前,還要互相吹捧一番不成,?”
“呸,!”那人漲紅了臉也不過憋出一個字,他反手橫胸一劍,,天璇子被迫后撤,。那人自覺退至安全之地,手中劍刃直指天璇子,,義正言辭道,,“九野西南朱天,朱禹,,殊云劍,,賜教?!?p> 天璇子見朱禹如此認(rèn)真,,將刀從左手換至右手,,回了句:“上清宗,天璇子,?!?p> 下一刻,二人刀劍相撞,。
九天的武修打斗前互報宗門,,言下之意是要按規(guī)矩來。所謂規(guī)矩,,是指武修間相互切磋時,,可暫時封住靈力,僅以招式對打,,如此就能摒棄境界帶來的差距,。
此法乃白余游歷八荒時,偶遇一劍術(shù)高超的凡人,,他封住自身氣海靈臺與之一戰(zhàn),。二人起初竟打得旗鼓相當(dāng),若非白余年長凡人數(shù)倍,,體力亦遠(yuǎn)非凡人能及,,勝負(fù)尚不好分辨。之后,,白余邀凡人修道,,凡人卻道自己心在紅塵,尚有牽掛,。待百年后,,白余依約再尋凡人,凡人早已病逝,。
此事傳至九天后,逐漸成了一道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
盡管天璇子和朱禹皆封住自身氣海靈臺,,但他們同為修道之人,體魄強(qiáng)健,,轉(zhuǎn)瞬便已過百十招,。
別看朱禹從衣裳到神態(tài)都在模仿白余,但他的招式劍法卻自成一體,。他的劍術(shù)不走剛猛迅疾之道,,確如“殊云”二字所描繪,飄逸靈動,,似天邊浮云舒卷,,亦有神來之筆,,令人防不勝防。
但天璇子自幼習(xí)劍,,對劍招的領(lǐng)悟遠(yuǎn)非旁的修士能比,,要不是他的武器突然變成靈刀,此次比試早就分出勝負(fù),。
不過,,天璇子已經(jīng)看出朱禹擅長以靜制動,索性借明遠(yuǎn)長老舉重若輕的招式來對敵,。
在朱禹看來,,就是天璇子突然使力狠狠朝他劈下手中刀刃,他正欲像之前數(shù)次那般借力打力,,誰想落在劍身的力極輕極緩,,他身體頓時傾斜過去。好在朱禹及時以劍尖點地,,挺腰強(qiáng)行在半空翻轉(zhuǎn)身體,,抬頭舉劍迎上下一刀,未料這一刀沉重?zé)o比,,險些將想要硬抗的他壓倒,。
天璇子如此變換力道,不過片刻朱禹就接不下招式,,被天璇子挑飛殊云劍,,自個兒也撲倒在地,欲起身,,卻被刀刃壓住頸側(cè)血脈,。
天璇子挑眉一笑道:“學(xué)藝不精,就不要效仿人家找麻煩,?!?p> “你!”朱禹不大服氣,。
卻在這時,,白余陽魂突然出現(xiàn)在他二人身邊。
“私自打斗,?!卑子嗄暥似蹋淠?,“面壁思過,。”
“大,、大人,!”朱禹慌忙站起身,,手腳簡直無處安放,滿心羞恥道,,“朱禹學(xué)藝不精,,這就回家面壁思過?!?p> 然而,,一旁的天璇子卻發(fā)現(xiàn)白余實則看得是自己。他疑惑道:“是他挑釁在先,?!?p> “你、你怎么跟劍圣大人講話的,!”若非朱禹怕在白余面前失禮,,他恨不得現(xiàn)在就拿劍柄堵上天璇子的嘴。
然白余向來是說完該說的話,,再不多解釋一句,。
白余不顧天璇子略顯不忿地反抗,直接單手捏住天璇子的肩膀,,瞬間將他帶至一處山谷,,而后離去。
留在原地的朱禹,,在劍圣前輩帶天璇子離開后,,等來了方才逃跑的兩名仆從,只聽他們道:“少爺,,我們,、我們?nèi)κゴ笕死玻 ?p> 原是這兩人搞得鬼,。
朱禹聽后非但沒有解氣,,反而呵斥道:“誰讓你們自作主張去打擾劍圣大人的?況本少豈是輸不起便耍無賴之輩,?!?p> “對、對不起,,少爺,我們這就去領(lǐng)罰,?!倍硕哙轮鴩诉龅馈?p> “罷了,?!敝煊砻嬗残能浀?,“我回靜室思過,爾等下不為例,?!?p> “是!是,!”
“謝謝少爺,!多謝少爺!”
回去路上,,朱禹內(nèi)心糾結(jié)道:要不,,還是抽空找他道個歉吧。

道有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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