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值夜的小丫鬟正坐在矮榻上打瞌睡,頭有一下沒一下地向前傾著,,差點(diǎn)兒就碰到床沿了,。
外間的窗戶不知什么時候被人撬開了,,一道黑色的身影輕輕巧巧地翻進(jìn)來,。他先是踮著腳向里尖走了幾步,,待看清屋中的情形后,,又從袖袋里摸出了幾枚銀針,。
蹭蹭蹭,,銀針對著小丫鬟的后頸飛了過去,不消片刻,,被刺中的丫頭就徹底昏了過去,,身子倒在榻上不省人事。
沐夕堯就著月光來到床前,,床上的人瘦瘦小小的,,即使窩在被子中仍是小小的一團(tuán),。青絲如瀑隨意地散在方枕上,再加上穿了雪白的中衣,,更是將蒼白的臉襯得沒有一絲血色,。
“蠢丫頭!”
他嘴上諷了一句,,手卻不由自主地?fù)嵘狭四菑垱]有任何血色的臉,。
習(xí)慣真的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才不到短短一旬,,他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滿面春風(fēng)叫他吃飯的樣子,。
以前總覺得她蠢,只不過因為找到了一個新佐料,,又或者發(fā)現(xiàn)了一種新食材,,這么一點(diǎn)兒小事就能高興上半天。那明晃晃的笑像極了三月的桃粉,,把他的眼都扎疼了,。
憑什么她就可以想笑就笑,有那么兩回兒,,看著她臉上掛著的明晃晃的笑容,他覺得十分厭煩,,恨不得捏住那張臉狠狠揉搓兩下,,看她還笑不笑得出來。
現(xiàn)在再回想起來,,大概是因為嫉妒吧,。
從小到大,每個人都跟他說母后是怎么慘死的,,讓他籌謀報仇雪恨,。
沒有一個人真的關(guān)心他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
只有夏姜,,只有她一個,會問他,,“沐先生,,今日的飯合不合胃口?”
“沐先生,,你明日想吃什么,?”
雨天等著他的是一碗溫?zé)岬臏妫缣斓戎氖且坏〔藘蓚€酥餅,,小餛飩,、煸豆角,、酸菜、茶樹菇,,好似每一樣平常的菜一經(jīng)她手都能做出特別的味道一般,。
他承認(rèn)自己其實是被這些鍋碗瓢盆再瑣碎不過的東西打動了,誰讓他以前最缺的就是這些呢,。
如今看著這張雙目緊閉的臉,,沒有任何起伏沒有任何血色,蒼白的就跟死人一般,,他竟生出了幾分害怕的心思,。
現(xiàn)在想來,他其實是喜歡看她笑的,,她歡喜的時候是真的歡喜,,嘴角有兩個小梨渦,兩個眼睛彎得跟初五的月亮一般,。
不像他們這些人,,小小的一只就懂得,不管是難過還是歡喜都只不過是一種爭寵的手段而已,,他們早就忘了真心歡喜或者難過是什么感覺了,。
他伸出手將蓋在夏姜身上的被子掀開,又細(xì)細(xì)得檢查了一番,,上半身還好除了胳膊起了幾個燎泡,,別的地方?jīng)]受什么傷,腿上就嚴(yán)重了些,,如今已經(jīng)上好藥,,用棉布裹好了。
想起之前包扎的場景,,他就恨得牙癢癢,,王大洋是拿著長針一個一個戳破了燎泡,再用刀將膿液刮干凈,,等皮肉混合著膿液都刮下來后才涂抹藥膏的,。
起初還是兩個丫鬟在一旁攬著夏姜,可后來許是那場景太過瘆人,,丫鬟們受不了自己先軟倒了,,最后只能由他抱著夏姜。
在玄羅門什么樣的傷他沒見過,,可即便如此,,這一次他還是忍不住閉上了眼,不忍在看下去。
他將被子重又蓋回夏姜身上,,幫她細(xì)細(xì)整理了下被角,,又伸出手在她臉上摩挲了幾下。
不經(jīng)意間指腹觸到了那兩片柔軟的唇瓣,,心底一陣悸動,,強(qiáng)壓下去的那些不為人知的記憶又一次浮現(xiàn)出來。
他直起身子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又從懷里掏出了一粒藥丸,。藥丸入水后頃刻便融了,他端著調(diào)好的藥重新坐回床邊,。
唇瓣印在另外兩片殷紅的唇瓣上,,藥緩緩地送了進(jìn)去,直到聽到那聲微不可查的吞咽,,他才重新直起身子,,就這樣往復(fù)了幾次,才把一小杯藥喂完,。
“先向你討點(diǎn)利息,!”
夏姜睜開眼的時候,腦袋還沒有完全清醒,,眼前驟然出現(xiàn)了一張放大的有些猥瑣的臉,,嚇了一跳。
騰得一下就坐了起來,,結(jié)果是自己的頭跟那人的頭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在了一起,。
“哎呦,哎呦,,疼死老夫了,!”
夏姜還沒開口喊疼,,那人已經(jīng)哎呦哎呦地叫喚起來了,。
等他稍稍平靜了一些后,夏姜才開口問道:“你是誰,,我怎么在這里,?”
那人聞言怪異地看了她一眼,嗔道:“怎么,,燒傻了,?連你師伯都不認(rèn)識了!”
師伯,,青微山的人,?
“不是吧,真燒傻了?”
那人看夏姜愣愣的,,好像真不認(rèn)識自己的樣子,,也唬了一跳,“別介呀,,陳阿九知道了我就完了,。”
“陳,。,。。,。,。。阿九,?”
“不會吧,,難道你連自己的師父都不記得了?”
“我好像還記得學(xué)宮的事,,不過那之前的事一點(diǎn)兒也記不起來了,。”
那人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夏姜,,盯了一會兒看她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才拉起夏姜的手號起脈來。
“奇怪,。,。。,。,。?!?p> 他自言自語道,,“怪了。,。,。。,。,。”
“真是怪了,。,。,。。,。,。”
他一連說了好幾個怪了才開口:“你惹過玄羅門的人,?”
“玄羅門,?那是什么!”
“真是什么樣的師父教出什么樣的徒弟來,,竟然連玄羅門都不知道,。”
他嫌棄得丟過來一個大大的白眼,,“不過也是,,就陳阿九那樣的,自己都是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還能指望教出什么出色的來,!”
“哎,師伯,,你說我就說我,,別扯上別人成么?”
“我哪句話錯了,,怎么難道你師父除了吃,,還有別的專長么?”
夏姜被問得啞口無言,,這點(diǎn)兒她還真不知道,,更不知道該怎么反駁他了。
王大洋又十分嫌棄地白了她一眼,,才開口說道:“玄羅門其實是關(guān)外的一個門派,,很擅長研制刁鉆的毒藥。初時中原各國都有人跟他們來往,,不管是后廷還是官場偶爾會用些非常手段,,知道的吧。但后來不知為何,,玄羅門竟然開始專為代國效力,,還毒殺了不少他國的重臣,。江湖傳聞?wù)f是玄羅門的大小姐與代國國君有牽扯,,不過這種說法沒什么確實的證據(jù)拉?!?p> 他頓了一頓繼續(xù)說道:“反正最后是幾個大國聯(lián)合起來圍攻代國,,代國國君無法只能割地求和,而且迫于壓力親自率兵絞殺了玄羅門,聽聞連貓狗都沒有放過,?!?p> 王大洋突然湊近了一些,小聲地說道:“不過以上的說法都是官面上的,,其實我聽說,,幾個大國圍攻代國,是因為代國的國君拿到了玄羅門的藏寶圖,。玄羅門常跟權(quán)貴大家打交道,,一百年來累積了不少稀世珍寶,老教主把那些東西藏在了某個地方以備不時之需,,只有接替教主的人才能拿到藏寶圖,。不過聽聞上代教主家的大小姐竟然偷了她爹的藏寶圖贈與代國國君。所以啊,,為了得到那筆寶藏,,幾個大國的人一起出手了。據(jù)說那張藏寶圖最后一分為四,,到了四個大國國君的手中,。可惜了玄羅門的大小姐,,最后竟被代國國君親手交出去,,落得個萬箭穿心的下場?!?p> 這故事編的真比電視劇還精彩啊,,夏姜十分懷疑它的真實性。
“你身體里的毒古怪的很,,并不會要命卻能讓你神思混亂,,如果時間長了解不了,就會慢慢變得遲鈍最后與癡人無異,。這么刁鉆的毒不像是中原的,,倒很像是玄羅門的毒。我以前曾接觸過一個病人,,跟你的情況很像,。不過也不能確定,按理說那東西早該銷聲匿跡了,,許只是相仿而已,。”
“中毒的那個人后來怎么樣了,?”
“如七歲孩童一般,?!?p> 夏姜聞言心頭一震,臉變得煞白煞白的,,若自己真的變成了白癡,,該如何在這個地方生存下去啊。
“不過你倒不用擔(dān)心,,你體內(nèi)的毒已經(jīng)解了大半了,!這也是為什么我剛剛會說奇怪的原因,按理說若服過解藥,,毒就該都清出去的,,緣何會只解了一部分呢?”
王大洋看夏姜臉色都變了,,趕緊跟她解釋,,這倒不是擔(dān)心夏姜的緣故,而是因為害怕陳阿九,。她這個人護(hù)犢子的很,,若是知道自己嚇唬她的寶貝徒兒,不一定會弄出什么事來呢,。他們這幾個人里,,師父、師娘最喜歡的就是她,,若是被她告了歪狀,,自己是沒啥好果子吃的。
“剩下的毒倒不必?fù)?dān)心,,只是一小部分,,對身體沒有多大妨礙。我治過的那個病人雖然人癡傻了不過倒是長壽,,活到了花甲,,所以啊你大可不必?fù)?dān)心,頂多就是手腳慢點(diǎn)記性不好而已,?!?p> 師伯,這也叫沒多大妨礙嗎,?
算了,,還是自力更生靠譜,等回了學(xué)宮,,一定要找到那個人問他要解藥,,她就不信他還真能憑空消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