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些事看開就好了,我來南境,,本就只是要盡一份心里,,能不能力挽狂瀾,要看命數(shù),。
我既然已經做了我能做的一切,,再發(fā)愁又有什么用呢!
杜文得了我的指令,,很快就組織好了軍隊護送平民離開,。
大部分人都是搶著要走的,但也有不少世代居住在這里的人,,在雍冶關生活了大半生,,寧愿陪著這兒一起湮滅也不愿背井離鄉(xiāng)。
想來大概是與這兒的羈絆太深,,舍不得離開也不知道離開后能去哪,?
畢竟外面再怎么好,,也終究比不過家里自己從出生住到死亡的草舍,想來這就是所謂的安土重遷吧,。
既然他們不肯走,,那就留在這里好了,留在這里,,我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護著他們,。
我回到城樓下的陋室,寫信給許湛,,要他不要再瞞著我到了南境的消息,,飛鴿傳書,想來大概也就只用幾個日的時間就能傳到吧,?
想來我那么瞧不上元昭,,卻還是要把雍冶關唯一的希望壓到他身上。
我剛離開臨城時就讓許湛哥哥先幫我瞞著,,怕再生事端,,也怕有人攔著,致使我到不了南境,,如今若是把我替父親來南境的消息傳出去,,還不知要在臨城鬧出什么樣的風波。
不過臨城無論如何喧鬧也折騰不到千里之外的雍冶關來,。
如今的雍冶關,,夜里分外安靜,沒了白日的血腥氣,,只有涼涼的風,,徹骨的寒雪,和一輪彎彎的明月,。
夜里,,我避開杜文,獨自一個人登上城樓,,像是巡視,,也是放松。
寒涼的風卷著冰冷的雪吹到臉上,,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如今已入寒冬,可南境的數(shù)萬將士卻無冬衣御寒,,連我也一樣只有一身單衣,。
我問過杜文,他也說今年的天氣確實很不尋常,往年里雍冶關的冬季并沒有這么冷的時候,。
我緊了緊披風,,信步上前,突然覺得這地方冷的都快不像是南境了……倒像是……倒像是到了北國,,在我的認知里,,從來都只有北國才會漫天飛雪的,而如今銀裝素裹的南境,,倒像是白鬼降臨的喪警,。
這樣怪異的天氣,讓人心里有些發(fā)慌,,總覺得似乎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可是我們卻無力改變什么。
我迎著雪,,提著一盞昏暗的油燈,,慢慢在城樓的最高處行走。
一眼望下去,,只見滿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曠古悠遠。
這場雪來的很大,,沒有絲毫的詩情畫意,,只叫人措手不及,。
卻也把近在咫尺的啟焉決戰(zhàn)硬生生的斬斷了,。
無論焉國軍隊如何軍紀嚴明,如何驍勇善戰(zhàn),,卻也都無法頂著大雪駐扎在大雪里,。
雪還尚小的那幾日,夏侯淵也曾帶兵攻打過幾次,,但都被我們擋住了,。
后來風雪漸大,焉國人便沒了音訊,,我親自去城外搜尋過,,卻只找到軍隊駐扎時留下的碳灰痕跡。
是走了嗎,?
也是,,焉國人畢竟是千里奔襲而來,戰(zhàn)備供給都多有不便,,更何況焉國長年氣候溫熱更甚大啟,,數(shù)萬士兵又怎能抵得住徹骨的寒雪呢!
但即便焉國人暫時離開了,,我們的日子卻也越發(fā)艱難,。
城里并不必城外溫潤多少,,滿天飛雪依舊寒涼,而我們這些人守著的不過是一座空城而已,,城中無糧無藥,,臨城又遲遲不肯派人補給,這城守的也是越發(fā)艱難,。
我和杜文已動用了我們所有能動用的銀錢卻其他郡縣換米糧棉衣,,但這遠遠不夠……遠遠不夠支撐數(shù)萬士兵的生存。
大雪一直在下著,,偶爾會停幾天,,但總體上還是連綿不絕。
新雪覆上舊雪,,重重疊疊,,給連日作戰(zhàn)的雍冶關披上一層銀衣,在雪的稀釋下,,原本在空中彌漫著的血腥氣也都悉數(shù)散盡,,只留下淡淡的,冷冷的雪的氣息,。
雪的氣息是一種冰冷的,,寒涼的,絕望的氣息,。
而我卻一個人在漫天飛雪中等候著遠方來的訊息,。
我寄信給許湛哥哥已有月余,按說早該收到回音,,但臨城那邊卻沒有絲毫消息傳來,。
是臨城出了什么事嗎?
是元昭為難許湛哥哥,,為難月姐姐,,為難父親了嗎?
我心里慌極了,,恨不得即刻就飛到臨城去侯府看一眼,,只要讓我看一眼,看到父親還侯府將養(yǎng),,看到許湛哥哥還平平安安的活躍在朝堂上,,我便不會再如此忐忑了。
遲了兩個月,,許湛哥哥的書信終于從臨城傳來了,。
臨城果然是發(fā)生了天大的事,病了近一年的皇帝陛下,駕崩了……
雖說啟焉正在交戰(zhàn),,但一國國君駕崩的消息怎么說也該傳到南境來?。?p> 難道他們就真的一點都不管南境的死活了嗎,?
雪已經連綿了三月之久,,難道這滿天的飛雪只是要祭奠那位西歸的人間帝王的嗎?
難道就真的,,就真的要我們南境這數(shù)萬人都在皚皚大雪中,,給那個帝王陪葬嗎?
許湛哥哥說,,他收到我來信時陛下便已經駕崩了,,按規(guī)制,太子需要守喪三月方可登基,,他那是一直陪著太子,,是以隔了很久才看到我的信。
遲便遲了,,好在臨城的一切都還好好的,,他們都沒事,沒事就好,。
按我的請求,,許湛哥哥隱晦的把我去了南境的消息傳給了元昭,元昭當時沒說什么,,只是事后一個人偷偷去了趟撫南侯府,,見家中只有父親而沒有我的身影才慌了神。
但他才剛登基,,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一時間實在難以分神去追究我的事,,所以只是下了詔書把我招會臨城,。
我看了看詔書,不置可否,,隨手扔到柜子里,,心想元昭這人果真不了解我,南境這種地方,,我既然來了,,就絕不會輕易回去。
往后的日子里,,臨城里傳來的詔書越來越多,,可幾乎是封封都在催我回臨城。
見我一直拒絕,元昭便親自寫信給我,,質問我為什么要拿自己的安全去逼他,。
我回了一封信給他,要他援助南境,。
他卻直接派了個內官從臨城趕過來,,威脅我,說如果我在雍冶關出了什么閃失,,那么幫我離開臨城的人他就一個都不會放過,。
是元昭能說出來的話,也是元昭的行事風格,。
我自然是沒有離開雍冶關的,,輾轉一年,我們在這里熬過了漫漫寒冬,。
天氣慢慢回暖,,又恢復了那種清爽舒服的溫度,覆蓋著天地的皚皚白雪慢慢化去,,只留下淡淡的水痕,。
許湛哥哥知道南境局勢危急,便派人匆匆送來了些糧草雖然不多,,但勉力還能支撐幾個月,。
至于焉國,雖然經歷了一場大雪,,但焉國的士氣卻絲毫不減,,我原以為他們早在風雪交加之時便悄悄回了焉國,卻不想他們竟毅然的挺過了那場大雪,,然后斗志昂揚的重新殺回來,。
我和杜文分析,他們大約也是仗著從前從我們這兒劫掠走的糧草勉力支撐,,如今天氣回暖,,他們卻也再也耗不起了,只能選擇背水一戰(zhàn),。
而我們又何嘗不是背水一戰(zhàn)呢,!
我站在城樓上看著焉國人卷土重來,雖還是覺得他們氣勢逼人,,但心里卻很是平淡,,我想著不過是戰(zhàn)一場而已,且不論輸贏生死,,至少都能有個解脫了,。
不知怎的,,我心里無比清晰的知道,這殘忍的,,血腥的,,荒誕的事情快要結束了。
再漫天大雪過后,,天氣回暖之時,,結束這么一段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