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老妻腳步都輕快了許多,，季爺爺也沒攔,，他自己也高興啊,，季中杰還不到30，現(xiàn)在提干,，以后大有可為。

　　季蕓蕓拉著爸爸的手出來,，推他到桌旁坐下,，小狗腿似的給大人拿碗筷去了，嘴里還不忘邀功：“爸爸,，你和爺爺先坐,，我給你擺飯?！?p>　　季中杰生怕閨女不小心把自己給燙著,，剛想起身去幫忙，季爺爺一手按住他,，“不忙，她奶奶在廚房看著,，不會有事的,，你先坐著，我有事和你說,?！?p>　　季中杰一愣，還以為老爺子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可又覺得不大可能,。

　　“爸，正巧我也有事和您商量來著,，您先說,。”

　　季爺爺笑容滿面地把剛剛和季奶奶說的話又重復(fù)了一遍,，本以為季中杰會興奮非常二話不說和自己先碰一杯,，結(jié)果兒子臉上不知是喜是憂的表情讓季爺爺很是意外。

　　“怎么,，你還不樂意,，你們車隊那么多好小伙，可沒幾個歪瓜裂棗,，領(lǐng)導(dǎo)能看中你說明你確實(shí)不錯,，也是你的運(yùn)氣，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季爺爺很是不解,。

　　“爸，領(lǐng)導(dǎo)認(rèn)同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哪會不樂意,，我這不是遇到點(diǎn)事兒拿不定主意么,？”季中杰說著，暗自打量著季爺爺?shù)哪樕?p>　　“你這偷摸瞄什么呢,，有話就說,，自己家里有什么吞吞吐吐的？”

　　“爸,，我說了你可別生氣,，先聽我說完?！?p>　　早上剛回來那陣子季中杰火上房一樣簡直不吐不快,，現(xiàn)在聽季爺爺帶回來這么個有點(diǎn)不趕趟的“好”消息，又有點(diǎn)猶豫了,。他怕自己說了之后季爺爺會反對,，畢竟副科級的大好前程就在眼前。

　　“你說,，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事兒能比廠里提干還重要,。”季爺爺輕哼了一聲,，也不等季中杰,，自己先喝了一盅。

　　季蕓蕓和奶奶端著涼拌豬耳朵和幾碗米飯上桌的時候,，季爸爸正醞釀著該怎么開口,。

　　前世有沒有提干這回事，季蕓蕓已經(jīng)記不清了,，不過爸爸接下來要說的事情,，爺爺曾經(jīng)是表示反對的，就是不知道這一次會不會不一樣,。

　　季中杰終于組織好語言：“爸,，我這次從粵省回來的時候認(rèn)識了一個羊城佬，年紀(jì)比我大個七八歲吧,，他說他有門路弄到從港城那邊運(yùn)過來的電子表,，拿貨特別便宜。我就想了,，咱們內(nèi)地電子表可是稀罕貨,，百貨大樓里隨隨便便賣幾十上百塊，還天天缺貨,。咱們廠顧廠長家小兒子,，比我還大兩歲呢，去年的時候不知從哪兒弄了塊卡西歐,，那陣子走路都是舉著手的,，生怕別人看不見,，逢人就說這是日本名牌。如果真能有渠道進(jìn)貨,，不貪多,，我就弄個百來塊，一塊表賺個二三十,，算下來也能有兩三千,，這可抵得上我?guī)啄旯べY了?！?p>　　季中杰邊說邊觀察季爺爺?shù)谋砬椋骸鞍?，你想想，我在廠里頭跑長途這么些年,，沒少幫左鄰右舍親戚朋友帶東西吧,，我也沒黑心多賺誰的，就收個跑腿錢,，就這么著我一個月還能多賺一半的工資呢,。而且現(xiàn)在買東西限制又多，有錢的沒票,，有票的沒錢，好不容易有票有錢吧,，市面兒上沒貨,，要不也不能有這么多人來找我，您說是吧,?！?p>　　季中杰抬手把爺倆的酒杯滿上，繼續(xù)道：“再說了,，電子表也不是什么大件,，運(yùn)起來也方便，隨身背著也不用擔(dān)心托運(yùn)弄丟了,?！?p>　　季爺爺?shù)故浅恋米猓瑳]因?yàn)閮鹤印安粍?wù)正業(yè)”的想法拍桌子瞪眼睛,，不過語氣就不怎么客氣了：“照你這么說,，你這好好的副隊長不當(dāng)，要去當(dāng)二道販子,？”

　　聽到這,，季蕓蕓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朝著爸爸做鬼臉：“哎呀呀,，爸爸要當(dāng)二道販子去啦,！”

　　季奶奶伸手點(diǎn)了點(diǎn)孫女兒的額頭,，笑言道：“小調(diào)皮，你知道個屁,，凈瞎說,。”

　　飯桌上剛剛稍顯緊張的氣氛隨著季蕓蕓的插科打諢緩和了下來,。

　　“來來來,，吃菜，邊吃邊說,，有什么事一家人好好商量,，老頭子可不許發(fā)脾氣嚇著我們蕓寶?！奔灸棠虖埩_著給每個人夾菜,。

　　“爸，瞧您說的,，我也沒說不當(dāng)副隊長了呀,。這不是想著機(jī)會難得么，我這趟回來本身就有幾天輪休假,，我再去廠里多請幾天,，去粵省探探路，要真能做成呢,？而且這也不是一錘子買賣,，要是這回大家合作愉快，以后就能把這條路子穩(wěn)定下來,，趁著現(xiàn)在沒什么人注意這一塊兒,，好好賺幾筆?！?p>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們隊長雖然給我漏了個口風(fēng)，可也沒說白紙黑字定下來就是你了,，你這時候請假那不是上趕著給別人送把柄,？你不會真以為你們車隊里除了你沒別人了吧？”季爺爺對兒子的輕率很是惱火,。

　　“爸,，我知道你是慎重起見，但是時間真的不等人吶,，賺錢的機(jī)會送到眼前都抓不住,，以后還有沒有第二次可不好說了！而且當(dāng)副隊長是好是好,，可一個月就多個十來塊錢,?！卑职指鸂敔敂[事實(shí)講道理。

　　“再說了,，上頭楊隊長還年輕,，廠里的位置一個蘿卜一個坑，我就是再奮斗十年,，楊隊長還能讓位給我,？現(xiàn)在真是不著急操這個心?！闭f到這兒,，爸爸的聲音倒是小下去了。

　　“老婆子,，你聽聽,，你聽聽，合著都是我們這不相干的跟著瞎操心,，你兒子這還沒發(fā)財呢,，就瞧不上十幾塊錢了。想當(dāng)年一家人十幾塊錢能用好幾個月,，他現(xiàn)在是翅膀硬了管不了了,！”季爺爺筷子一拍，真的有點(diǎn)生氣了,。

　　“怎么就是我兒子了,，合著兒子是我一個人的，沒你什么事兒唄,。”奶奶也不樂意了,。

　　季蕓蕓這下坐不住了,，可不能讓一家人繼續(xù)這么頂牛。別到時候爸爸以為和爺爺說不通,，再像上輩子那樣湊了錢偷偷跑去粵省,，那她可哭都沒地方哭去。

　　季蕓蕓裝做沒聽懂大人們說什么,，一片天真地扭頭問道：“爸爸,，你又要去粵省了嗎？粵省在哪里,，很好玩嗎,，能帶我去嗎？”

　　季中杰趕緊哄哄自己“不諳世事”的小閨女：“粵省在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爸爸去是因?yàn)橛泄ぷ??！?p>　　季蕓蕓繼續(xù)撒嬌：“那你怎么才回來就要走，我舍不得你,，不想和你分開,，爸爸，你能把我也帶去嗎,，就把我裝在行李包里就行了,。”

　　“瞧瞧,，六歲的娃娃都比你懂事,，才回來就想著走，你一年到頭在外頭還沒跑夠啊,，成天里瞎想,，就不能安生一點(diǎn)？”季爺爺被孫女兒童言無忌逗得想笑,，又恨兒子太不安分,。

　　老人家的想法畢竟保守，又是從那個嚴(yán)苛年代過來的,，腦子里始終繃著一根弦,，覺得怎么謹(jǐn)慎都不為過。

　　可季蕓蕓卻清楚知道,，這真的是最好的時代,！

　　改革的浪潮噴薄而至勢不可擋，是做燕雀還是做鴻鵠,，全看能不能乘著這股勁風(fēng),，扶搖直上九萬里，從此以后,，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之后的幾十年里,，有人被洶涌的洪流吞沒,，更有人迎著逆流奮勇直前。爸爸現(xiàn)在的想法雖然稚嫩,，甚至毫無創(chuàng)意可言,，但是，他能先人一步打破禁錮了人們十幾年的思想牢籠,，敢做夢,，也敢為夢想勇敢拼一把。

　　季蕓蕓從沒像這一刻這么為自己的父親感到驕傲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