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fēng)雨交加,，伴隨著呼嘯而過的閃電和滾滾雷鳴，杜鵑一個激靈從噩夢中醒來,。

　　窗外的白光映在她的臉上,，她大口喘息，滿臉蒼白,。

　　火柴的臉再次來到了她的夢里,，她又夢見那座教堂,，那群黑壓壓的魔鬼,。

　　窗戶沒關(guān)嚴實，雨絲隱隱地飄進來,，冰涼的寒意讓杜鵑清醒了些,。她深吸一口氣，起身關(guān)窗,，然后拉亮臺燈,。

　　做完這些，杜鵑拉開抽屜,，在隱蔽的夾層中取出一個膠卷,。她很想借著燈光將膠卷輕輕展開,，這便可以看到膠卷內(nèi)若隱若現(xiàn)的名字,。

　　但因組織的工作紀律和保密性,，她不能這么做,。

　　況且這是“一號名單”,！一份戰(zhàn)友用生命換來的名單,，一份關(guān)乎地下同志生命的名單,！

　　她深知自己缺乏地下工作經(jīng)驗,，如何在完成火柴交代任務(wù)下保護好這份重要的名單，她必須內(nèi)心有個計劃,。

　　指針指向十點一刻的時候,，聞思齊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

　　“嗯,，我是聞思齊......原來是胡處長......嗯,，嗯，好的,，我這就過去,。”

　　聞思齊結(jié)束電話后翻找出票據(jù)清單,，走出門去,，臨走時還不忘把門帶上。

　　電話那邊的胡處長,，胡先勇撂完電話,，抬頭為難地看了身旁秦振峰一眼，嘆氣道：“老弟啊,，你這能行嗎,？他弟弟是聞主任，聞主任又跟藤井中佐......萬一.......”胡先勇沒有說下去,，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得不償失啊......”

　　秦振峰笑了笑，拍拍胡先勇的肩膀道：“你就放八百個心吧,，這事兒跟你沒關(guān)系,，出了問題算我的。你這個財務(wù)處處長的位置,，不會丟,！”

　　聞思齊剛走不久，一伙人偷偷摸摸用鐵絲開了門,，溜進他的辦公室,。他們將攜帶的工具箱打開，分工合作,，在各個角落安裝上精密儀器,。

　　胡先勇笑呵呵將聞思齊迎進門，跟他詢問了些票據(jù)的事情,?？偟膩碚f，是前兩天情報處出任務(wù)回來的時候,，財務(wù)報銷的費用有些數(shù)字對不上,。經(jīng)聞思齊一解釋,，兩人再一比對，數(shù)字就清楚了,。

　　解決完問題,，聞思齊準備離開，胡先勇急急叫住他,，“聞處長,！”

　　聞思齊回過頭，“胡處長還有事,？”

　　“沒,、沒有?！焙扔禄琶忉尩?，“哎，這不是我們很久沒聚聚了嘛,！什么時候老弟有空,，我們可以一起吃個飯?！?p>　　聞思齊點點頭,，說道：“等忙完這段時間，一定,?！?p>　　聞思齊正要走，胡先勇再次叫住他,，“哎聞處長,！”

　　聞思齊疑惑地看著他，胡先勇嘿嘿笑道：“還麻煩您有空在聞主任面前多多替我美言幾句,?！?p>　　胡先勇一個中年胖子，身上加大碼的西服被肚子頂著只系了兩顆扣子,，他笑得露出滿口金牙，滿頭大汗,，忍不住拿起桌上的賬本扇扇風(fēng),。這一系列看得聞思齊有些不適，他微微蹙眉,，點了點頭離開了,。

　　看著他離開，胡先勇終于松了口氣,，拿出帕子擦額頭上的汗珠,，心有余悸,。

　　聞思齊回到辦公室，將文件擱置在桌子上,，他眼角無意瞥見,，桌上的東西位置不對。

　　那個竹筆筒在桌上放久了會留下一道弧形的痕跡,，而現(xiàn)在這道圓弧完整出現(xiàn)在聞思齊的面前,，但筆筒卻在距離不遠處。

　　他分明記得,，早上不是這個位置,。

　　聞思齊用手指將筆筒輕輕推回原位，陷入沉思,。

　　大會召開的時間如約而至,。

　　這一天，大街上比往常都熱鬧,。一列列的日本兵挺直腰桿在陽光下暴曬,，汗流浹背，槍把上明晃晃的刺刀尤為扎眼,；夾道兩旁的市民邊揮舞著小旗邊用袖子擦汗,，偶爾向身邊人低聲抱怨；酒店門前站著的若干記者等待蓄勢待發(fā),，就等著搶一手頭條信息,；身著便衣的特務(wù)打扮成各行各業(yè)的人物躲在暗處，小心翼翼,。

　　終于,，一輛軍用汽車駛?cè)脒^道，吸引了人們的注意力,。車上下來一名年輕的日本軍官,，他走向另一個車門開了門，山本武介從車內(nèi)鉆出,，打量著周圍的環(huán)境,。

　　秦振峰見到來人，向部下使了個眼色,。特務(wù)會意,，趕忙朝兩旁的市民揮手，市民們見狀,，飛快地揮舞著旗子喊道：“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藤原一直候在酒店門口，見山本的到來，熱情地上前迎接,，用日本話說道：“歡迎山本特使前來上海視察,，一路上辛苦了?！?p>　　“哪里哪里,，為大日本帝國服務(wù)是我的榮幸?！鄙奖疚浣樾Φ?，“倒是藤原中佐辛苦了，為了迎接我還安排這么大的排場,?！?p>　　兩人用客套話互相寒暄著進入酒店，路上記者們紛紛抓拍,，有的想湊上去問問題,，最后被跟隨的憲兵推開了。

　　藤原勸山本休息休息再上臺發(fā)言,，山本不愿意,，喝了杯水就上臺了。上臺后他開始滔滔不絕地發(fā)表自己對時局的看法,，長篇大論,，蠱惑人心。

　　聞思遠沒有興趣聽這些,，他的身份又不能離開,，只得硬著頭皮站在下面，臉上還要流露出欣賞動容之情,。聞思齊就幸運多了,，果斷找借口跟聞思遠報備一下去后臺檢查，溜之大吉,。

　　記者會之后是酒會,，酒會的飲食問題是至關(guān)重要，秦振峰要在酒會開始之前把安全問題解決,。他讓后廚人員在廚房門口排隊站好,，手底下的特務(wù)進去檢查食材，不一會兒,，特務(wù)們出來了,，表示沒有問題。

　　廚師長笑嘻嘻地說：“長官,，我們現(xiàn)在可以進去干活兒了嗎？還有很多菜沒做呢，待會肯定來不及的,?！?p>　　秦振峰瞪了他一眼，“我需要你教我做事,？”

　　特務(wù)將廚師長推到一邊,，秦振峰逐一檢查后廚人員。當(dāng)走到一名青年面前的時候,，青年異常緊張,，雙肩不住地顫抖，異常的行為引起了秦振峰的注意,。

　　“我怎么上次沒見過你,？”

　　“我......”青年哆哆嗦嗦，講不出話,，更不敢抬頭,。

　　“他表哥是主廚，最近病了,，他來接手干幾天,。”廚師長替他說道,。

　　秦振峰抓起他的手,，手掌細皮嫩肉，完全不像干活的樣子,。

　　“你表哥,，病得可真巧?！鼻卣穹鍖幙慑e殺不愿放過,，說道：“帶走！”

　　青年聽罷,，自知逃不過,，干脆把心一橫，趁特務(wù)還未帶走自己前在背后拔出一把槍,，對準秦振峰,。秦振峰一驚，眼疾手快,，一把扭過他手腕,，青年吃痛，槍械落地,。秦振峰又一腳狠踢他的膝蓋,，青年瞬間站立不住，跌坐于地。

　　“帶回去嚴加審訊,！”秦振峰命令道,。

　　“是！”幾個特務(wù)撲上來,，將滿臉憤憤不平的青年押走,。

　　青年離開后，后廚靜悄悄的,，像是什么也不曾發(fā)生過一樣,。但經(jīng)過這么一場鬧劇，廚師長已經(jīng)被嚇得臉色慘白,，雙腿不住地顫抖,，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其他的后廚人員皆是面露懼色,，不敢發(fā)言,。

　　秦振峰揉揉手腕，皺著眉頭說道：“還不帶著你的人去做飯,？需要我教你做事嗎,？”

　　“走走走......”廚師長不敢看他，急匆匆?guī)е渌诉M去了,。

　　秦振峰緩緩?fù)鲁鲆豢跉?。真是有驚無險，如果槍響了,，記者大會就亂了,，這會給多少抗日分子可乘之機。他忽然感到一雙熾熱的眼睛在背后盯著自己,，一回頭,，聞思齊在不遠處站著，四目相對,，聞思齊似笑非笑,，轉(zhuǎn)身離開。

　　秦振峰霎時心里窩了火,。

　　記者大會到了提問環(huán)節(jié),，記者們爭先提問，問的問題大多是一些瑣事,。黎花在場下安靜坐著,，并無提問之意。聞思遠看見她戴著那副圓圓大框眼鏡,，忍不住暗暗笑了,。

　　還別說,，她戴著這副眼鏡，再拿上相機和筆記本,，真像大記者,。

　　黎花扶了扶因為不合適一直下滑的眼鏡,，一眼便看見旁邊偷笑的聞思遠,。

　　笑笑笑。黎花有些惱,，真想一本本子砸過去,。

　　“山本特使，您剛剛提到日軍一定會在戰(zhàn)場勝利,，請問是有什么依據(jù)呢,？或者是會在接下來采取什么必要行動嗎？”

　　一名記者的提問將二人的注意力收回,，明知這個問題問得過于天真又敏感,，但二人都想聽聽山本如何作答。

　　山本武介笑了笑,，自信對答道：“不好意思,，這是軍事機密，不便透露,。不過我們確實會有相應(yīng)的計劃,，等在戰(zhàn)場一見便知！”

　　聞思遠思索著他話里的含義,，與黎花對上一眼,，黎花也在蹙眉思考。渡邊健次這時靠近來說道：“聞主任,，你在看什么,？”

　　“渡邊隊長，”聞思遠反應(yīng)過來說道,，“我在看有沒有可疑人員,。”

　　“嗯,?！倍蛇呝澩攸c點頭，又道：“你去派人查查剛剛那個記者,，看看什么來歷,。”

　　“我們查,？”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76號情報來源得最快?！倍蛇吽瓶浞强涞卣f了一句,。

　　“感謝渡邊隊長的認可?！奔热豢?，就要接著。聞思遠笑了笑,，轉(zhuǎn)頭交代下去,。

　　“支那人真是豬……”渡邊小聲嘀咕道。

　　良久,，記者會終于結(jié)束,，大家饑腸轆轆，對酒會迫不及待,。

　　山本的席位在二樓主位置,，可以清楚看到樓下歌舞，也可減少樓下的嘈雜,。陪同的都是日軍軍方人物,，聞思遠在樓下看著他們相互給山本敬酒，心里打著算盤,。

　　秦振峰抓著一把瓜子,，在門口盯著來來往往的人，邊磕邊說：“看見沒,，里頭吃肉,，外頭吹風(fēng)，這就是你我的宿命,?！?p>　　聞思齊并不理會他的讒言，隨手取下經(jīng)過的服務(wù)生托盤上的紅酒杯,，小口抿著,。酒精在味蕾中發(fā)酵，酒香四溢,。

　　在悠揚的管弦樂中,，聞思遠走到吧臺前，隨口說道：“給我來一杯威士忌,，謝謝,。”

　　話音剛落,，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身邊響起,，“給我也來一杯,，謝謝?！?p>　　聞思遠轉(zhuǎn)頭,，忍不住打趣道：“喲，黎小姐,，你的眼鏡呢,？”

　　黎花微笑著揚了揚手里的筆記本，眼鏡正別在上面,，“我可不像某些人,，經(jīng)常裝斯文，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她打量著聞思遠身上筆挺的制服調(diào)侃道,，“聞主任今天這身,，既俊朗又威風(fēng)，沒事的時候真應(yīng)該多穿穿,?！?p>　　聞思遠知道她是在暗嘲自己，順便報記者會的“仇”,，他不以為然地捋捋油光發(fā)亮的新發(fā)型,，說道：“那當(dāng)然，這更符合我……漢奸的形象,?！甭勊歼h說罷，舉起酒杯,，碰了碰黎花的杯子,，一飲而盡。

　　黎花忍俊不禁,，聞思遠伸出手來,，紳士地問道——

　　“小姐，您愿意當(dāng)我的舞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