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說到,小二得了龍王的魂魄,兩個鬼差前來討要,,半仙為了打發(fā)他們,,無奈答應幫他們解決麻煩,誰知這麻煩是要人間尋找丟失的魂魄,,做起來如同大海撈針,令半仙頭痛不已,小二還在一旁添油加醋,,更是火上澆油,氣得半仙一腳就把小二踹到了天上,。
話說小二在空中咕嚕嚕地一陣翻滾,,嚇得他閉目伸手亂抓,只聽噗的一聲,,倒是屁股先著了地,,可這一摔不痛不傷,反而觸感柔軟,,他睜眼一看,,原來是掉在了一個蒲團上,接著茫然四顧,,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妙心觀前屋中間,,溫暖和煦的日光,正透過窗欞鋪灑在他面前,,屋外不時傳來人聲,,頑童嬉鬧,商販吆喝,,不絕于耳,。這諸般事物,,他平日里只覺理所當然,這趟在陰間走了一遭,,卻讓他感到分外可貴,。
“活著真好啊,!”小二不禁嘆道,。
“好個屁!”半仙負手站在他身后,,顯然余怒未消:“你這臭小子,,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為師本就為了生計終日奔波,,你倒好,,第一天來就惹出那么多麻煩,真是豈有此理,!”
小二從蒲團上爬起來,,拍著屁股賠笑道:“師父,小二知道錯了,,以后改還不行嗎,?”
半仙走到門口催促道:“少廢話,快跟我去里正那里登記,?!?p> “可是師父……”小二捂著肚子躊躇不前。
“又怎么了,?”
“我肚子餓了,。”
“哼,,你闖下這等禍來,,竟還有臉吃飯?”
小二一聽連飯都沒得吃,,頓時傻眼:“??!不是吧,!”
只聽啪的一聲,一個東西穩(wěn)穩(wěn)落在小二頭頂,。小二趕緊取下來看,,原來是個油紙包:“咦,這是啥,?”
“這是我昨天吃剩的,,你將就一下,,下次若再闖禍,便罰你一天不準吃飯,!”半仙說完便拉開門走了出去,。
小二拆開油紙包,摸出了個又圓又大的蔥油餅,,聞起來噴香,,還透著點熱乎氣,他抬頭看向半仙埋在陽光中的背影,,一時有些睜不開眼睛,。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后,老龍巷金家大宅門口來了兩個人,,這兩人一老一青,,都穿著一身皂色快班行頭,腰間別著鐵尺銅牌,,胸前掛著對講機,。那老的走在前面,背有些駝,,步子卻十分穩(wěn)健,,一臉褶皺,眼光卻十分銳利,,雙手把玩著一根煙桿,,笑容可掬,見誰都要打聲招呼,。那青年二十歲出頭,,不近不遠地綴在老人身后,臉上稚氣未消,,玉面朱唇,,頗為俊郎,可惜不茍言笑,,眉宇間更透出一股煞氣,,路人避之不及,他似乎也懶得搭理,。
這二人到了金家門口駐足,,老者對青年道:“此處便是老龍巷里正金鳳兒的宅邸,前面的客廳是她辦公的場所,,如今這片的日常治安都歸你管轄,,以后若是想知道老龍巷的情況,直接問她便是,,那些衙門的文檔,,可比不得這婆娘知道的精細,。”
那青年拱手道:“多謝老班頭指點,,我前幾日已經(jīng)仔細看過了老龍巷的文檔,,正有些事情要向里正打聽?!?p> 老者笑著點了點頭:“要不要我陪你進去,,幫你們引薦引薦?”
“不必了,,這等小事,,何須勞煩班頭,您老在此稍待片刻,,我去跟里正打個招呼就回來,。”
“好,,那婆娘啰嗦得很,,我是能避則避,你愿一個人去正好,,我可在外面抽口煙解解乏,。”那老者往大門的臺階上一坐,,便取了火機點了煙桿,,吞云吐霧起來。
青年拍了拍門,,不久便有個花白胡子的門房出來,,問明了來意,查驗了銅牌,,便引著青年過了照壁,,沿著圍廊穿過一處庭院,到了客廳所在,,遠遠就聽得金大媽的豪爽的笑聲,。青年暗道:“看來金里正已有訪客,卻不知是什么人,?!?p> 門房讓青年在客廳外稍坐,自己進去通報,。片刻后只見金大媽一身大紅色的衣裙,,像是個小太陽一般從客廳里拱了出來,,一個健步上前拉住青年的手,,笑道:“哎呀哎呀,,這不是新到任的吳捕快嗎,早知道你今天要來,,我該去門口候著才是,,嘖嘖,大媽真是老糊涂了,,快快快,,進去坐,進去坐,。那個老李,,別傻站著,趕快去幫吳捕快倒茶,?!?p> 其實二人這是頭一回見面,吳捕快早就聽說金大媽是個熱誠之人,,可熱誠到這般自來熟,,卻是意料之外,一時有些吃不消,,連忙推脫道:“金里正若有訪客,,我在外等候便好,不用這般急促,?!?p> 金大媽只顧拽著吳捕快不放,兩只眼睛盯著吳捕快的俏臉,,似要放出光來:“不急不急,,里面都是這老龍巷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你以后反正也要見的,,擇日不如撞日,,正好認識認識?!?p> 吳捕快不好掙脫,,怕拂了金大媽的面子,只好由她拉著進了客廳,。這客廳內的風格倒是與金大媽本人截然相反,,家具樣式十分樸素,墻上參差錯落地掛著好些字畫,,中間擺著一張雕工細致的紅木書桌,,后面展開一排繪著仕女圖的屏風。不過或許是因為職業(yè)習慣,,吳捕快的目光卻被旁邊坐著的訪客吸引了,。這坐著的兩人,,一大一小,大的身披道袍,,一臉從容,,小的相貌平平,眼神卻十分機靈,。
不消說,,這大人正是半仙,他此時正帶著小二來金大媽這里商量登記戶籍的事情,,看到吳捕快進來,,忙拉著小二起來施禮。
吳捕快也抱拳回禮,,眼睛卻微微瞇起,,聚焦在這個道士身上,這人一身打扮似道似俗,,不合形制,,多半是個假道士;身形瘦弱,,下盤卻極穩(wěn),,外家功夫不弱;面色灰敗卻目露精光,,內力修為也有些年頭,;這么個武林高手扮成道士隱藏在老龍巷里,就差在額頭上寫下可疑兩個字了,。
雖然吳捕快對半仙下的結論八九不離十,,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半仙之所以半吊子裝扮,,是因為沒錢買不起全套道士行頭,;身形瘦弱,是因為時常饑一頓飽一頓營養(yǎng)不良,;至于面色灰敗,,則是因為昨夜打地鋪一晚上沒睡好,其實半仙額頭上寫的應該是窮逼兩個字才對,。
半仙見對方這么快就盯上自己,,欽佩他眼光之余,倒也并不十分介意,,微微一笑,,就和眾人一起落座。
吳捕快和金大媽只寒暄了幾句,金大媽就迫不及待地拉開了話匣子,,對著吳捕快道:“我先給你介紹一下,,這個道士叫林山,現(xiàn)下是我們老龍巷妙心觀的觀主,,我們巷子里的街坊都叫他木半仙,,他有正經(jīng)度牒和執(zhí)業(yè)執(zhí)照的,,你不用疑心,,那個小的呢,叫陸小二,,是他的遠房表侄,,命苦得很,前段時間剛成了孤兒,,所以才托給他叔叔林山照顧,,身份證明啥的我都看過了,沒啥問題,,過幾天我給你送去,。剛才我正跟他們說報戶口的事,你來的正巧,,要是有什么問題,,一起問了得了,到時候去了衙門直接就能給辦出來,,也省了你的事情,,吳捕快,你看怎么樣,?”
吳捕快點了點頭,,就算金大媽不問,他也不會輕易放過眼前這兩人,,那什么半仙就已經(jīng)很有問題了,,現(xiàn)在還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個表侄,將來他要分管老龍巷的治安,,不摸透這一大一小的來頭,,怕是覺也睡不安穩(wěn)。只見他玉面一沉,,目光如炬,,緩緩在倆人身上掃了一遍,卻一言不發(fā),。這是公門里慣用的法子,,所謂敲山震虎,一般心虛的小賊,往往這么一嚇,,就竹筒倒豆子般全都招了,,即便遇上嘴硬的,若是急于掩飾什么,,也不免要露出破綻來,,臉紅心跳語無倫次都是常事。
可惜吳捕快這套對大小都不管用,,半仙那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只要不是他自己做錯事暴露的,真出事了仙界那老姑婆就得負責給他換個藏身之處,,反正龍王的事情解決了,,他正愁這里日子過得太清苦,樂得那小捕快刨根問底,,故而大大咧咧地二郎腿一翹,,樂呵呵地在那里品茶。
小二這邊則是入戲太深,,一聽捕快要問問題,,立刻腦袋一熱,低頭一門心思完善自己的人物設定,,什么父母被神秘仇家所殺,,自己憑著機智勇敢逃出重重追捕,后來逃著逃著從懸崖上掉下去,,大難不死,,反而還在一個神秘山洞中得到了修仙秘寶,不花力氣就得到千年功力,,出洞又碰巧遇上了仙界大佬到人間物色徒弟,,自己天資過人,一下就被相中,,那仙人跪下求著自己拜到他門下,,眼睛都快哭瞎了,自己看那仙人可憐巴巴,,勉強才答應下來,,然后師徒倆就隱姓埋名躲在深山修煉,最后自己神功大成,,把那些個仇家吊著打,,再用撓癢癢的方式將它們一個個都撓死了。
“哼哼,,這可比那什么平淡的修仙日常有趣多了,,也許我更適合當作家,。”他越想越得意,,全然不顧這些設定荒誕離譜,,已經(jīng)完全脫離了回答問題范疇,只顧嘴角留著口水在那里傻笑,,哪里還會注意吳捕快犀利的眼光,。
吳捕快見這倆貨居然是這種反應,心中暗暗稱奇:“看來那個林山一定是在哪里做了大案的積年老匪,,仗著武藝高強,,竟然如此篤定,好像還巴不得我查他底細,,不對,,也有可能是京中派到地方暗訪的欽差,,所以才有恃無恐,,可老龍巷不過是吳州北郊的一處小地方,能有什么驚天動地的大案子,,罷罷罷,,這人難以捉摸,且先放到一邊,。倒是那個陸小二,,不僅在我逼視之下毫無懼色,還目露兇光,,嘴角流涎,,連連陰笑,若非他才八九歲模樣,,定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不對,我習武時曾聽師父說,,武林中有一種邪門功夫,,威力極大,但練了以后身形不長,,如同侏儒,,莫非今日叫我碰上了,好好好,,我吳亮這次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揭穿你們的底細,幸好老班頭在外面守著,,接了我的訊息,,定會回衙門示警,,總不至叫我白死?!?p> 他一只手暗暗摸住了腰后的警信,,另一只手靠著腰間鐵尺,臉上卻神色如常,,朗聲道:“二位不必裝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那事情是不是你們做的,?”
這是公門中另一個技巧,,所謂打草驚蛇,管他有事沒事,,先問了再說,,少不得會有些賊子說溜了嘴,有時還會供出其他案子,,十分靈驗,。
這個叫吳亮的捕快本來也沒指望這招立竿見影,只是想在撕破臉以前先試探一下,,不料他話音剛落,,就聽對面一人慌張道:“啊,?不……不是我殺的,!”
正是:
鐵尺托雄膽,鋼拳系壯心,。
何須羅網(wǎng)布,,鼠輩自成擒。
欲知對面所殺何人,,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