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留白
我本來就對李淳沒什么好感,,這下更煩她了,。
莊學(xué)究看了我們一眼,,讓我們回憶他昨天講的故事,,我們繪聲繪色地又給他講了一遍。
他滿意地對我們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問有什么不明白的,,或者說有什么懷疑的地方。我們頗為默契地都搖了搖頭,。
他又笑,,要求我們把雙生花畫出來。
“這怎么畫,?我們又沒見過它,。”不少人抱怨,。
我也犯了難,,遲遲不敢落筆??梢换仡^,,就看見林嬈下筆如有神,在宣紙上肆意揮灑,,力透紙背,。
我坐直了身子去看林嬈的畫,只見她用朱筆在上邊畫了兩個背對背的大紅花咧嘴在笑,。
我“撲哧”一聲,,也笑出聲來?!澳惝嫷氖裁窗,。俊蔽以詾樗皇亲植缓每?,沒想到畫也不忍直視,。
“自然是雙生花啊?!绷謰评L聲音,。
“姐姐你看?!彼玫轿颐媲埃骸耙恢甓G,,生死相依,就像我們兩人一樣,?!?p> “我們自相殘殺?”我故意刁難她,。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著急忙慌向我解釋,。
“我是說我們兩人親密無間,你看我在上面每朵花上都畫了笑臉,,我不想讓它們互相傷害,,和平共處不好嗎?”
我點(diǎn)點(diǎn)頭,,可是又告訴她:“可這就是雙生花的本性,。”
“所以啊,,我們才不要學(xué)做雙生花,,我要改變它們的悲劇。我要它們像我們一樣一輩子相親相愛,,我要成長起來,,然后護(hù)姐姐周全?!?p> “肉麻死了,。”我回過頭,,滿臉嫌棄,。可是轉(zhuǎn)過頭來,,卻笑得很開心,。其實(shí)我很喜歡林嬈的,我早就不討厭她了,。
以前我氣的是她搶走了我的父親,,可是仔細(xì)一想她什么都沒做,而且父親待我與她無異,,甚至還更好,。她沒了小娘她夠可憐了。
而我每次兇她,,其實(shí)根本沒怎么生氣,,我就是想逗逗她,她這人又傻又直,,別人說什么她都信,,什么錯都往自己身上攬。唉,,以后可怎么辦,?,!
我想著想著,就來了靈感,,我拿起毛筆,,在上面只畫了一朵花,一朵驚艷,,綻放光芒的雙生花,,而另一朵,,已然枯萎成了花瓣,,隨風(fēng)而去,再細(xì)看那一株艷麗的雙生花,,根部纖細(xì),,隨時隨地都會被清風(fēng)吹折細(xì)腰,朝不保夕,。
我看了又看,,總覺得少點(diǎn)什么,于是我又在畫邊賦了兩句小詩:既然同根連蒂生,,何必飄零北風(fēng)中,。
我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著這次一定能拿一個“甲”,。
一刻鐘后,,莊學(xué)究就從上面講臺顫巍巍地走了下來,他看了看溫涼卿的畫,,遙了搖頭,,說“丁等?!?p> “丁”在我們的成績等級中是最低級,,剛一開頭莊學(xué)究就澆了我們一盆冷水,我們不由得緊張起來,。
他又走向洛施施,,掃了一眼她的畫,也說了一句:“丁等,?!?p> 我和林嬈看了看彼此,都吊了一口氣,。
他看了溫良卿的畫,,又看了何其洐、方瓊,、蘇白等人的,,無一例外都是“丁”。
我在心里也嘆了一口氣,莊學(xué)究這一次的要求還真高啊,。
他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繞了一大圈,終于走到了齊昱面前,,莊學(xué)究一看到他的畫就笑了:“你畫上怎么什么也沒有?。俊?p> 哈,,齊昱什么都沒畫,,肯定連“丁”都不是。
齊昱不慌不忙地解釋:“我從沒見過它,,我不知道它長什么樣子,,我也想象不出來?!?p> 莊學(xué)究又說:“我們都沒見過,。”
齊昱看著他道:“既然都沒見過,,畫什么都是對的,,那我何必畫它?!?p> 莊學(xué)究爽朗大笑,,對他說:“乙等!”
“乙等,?”
“齊昱是乙,?可他什么都沒畫啊?!蔽覀冃÷暠г?。
他又走到李擇言面前,李擇言有個外號,,叫“小畫圣”,。因?yàn)樗乃嫯嫷臉O好。我們都以為他不是“甲”就是“乙”,。
可是莊學(xué)究對他嘆了嘆口氣:“丁等,。”
天啊,,李擇言畫畫那么好,,竟然也是“丁”,我覺得一點(diǎn)也不公平,。
很多人也都在抱怨他,,可莊學(xué)究卻像沒聽見一樣,,負(fù)手走到高寒面前,看了看她的,,又看了看李淳的,,頗為失望地說:“還是丁等!”
莊學(xué)究一走,,李淳氣的就把畫紙揉成一團(tuán),,扔在一旁。
“字不錯,?!鼻f學(xué)究看到我的畫,不夸畫,,不夸詩,,倒先夸我字,,我悻悻點(diǎn)頭,。
“還有詩?”
“是,?!蔽夜ЧЬ淳吹貙λc(diǎn)頭,期待他給我一個好成績,,我不奢求“甲”了,,可我這么用心,想要“乙”也不過分吧,,總之不能是“丁,。”
“好,?!鼻f學(xué)究頗為贊許地點(diǎn)點(diǎn)頭,有戲,!
“?。 甭牭角f學(xué)究這么說,,我的心徹底涼了,,“為什么?我畫地那么好,,還寫了詩,!”我在心里怒吼,臉上已顯露出怒色,。
莊學(xué)究卻不睬我,,瞥了一眼林嬈的畫,,也說了句:“丁?!?p> 除了齊昱,,我們都是丁等,可他連畫都沒畫,,我不明白我們究竟差在哪里,?
莊學(xué)究回到前臺,李淳就站起來問他:“學(xué)究,,為什么我們都是?。课蚁胫?,我們錯在哪里,?”
“對啊,我們畫的都很好,?!辈簧偃烁胶退?p> 我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真的不明白,,我們明明按照他描述的畫的,即使有出入,,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他也沒見過雙生花,可他不留情面地給我們每個人批了一個“丁,?!?p> 哦,不對,,除了齊昱,,他什么都沒畫,不勞而獲地得了一個“乙等”,。
“你先坐下,。”莊學(xué)究對她擺擺手,,李淳仍不依不饒:“就算我們都是丁,,我們也認(rèn)了,可是李擇言的畫那么好看,,竟也是?。魁R昱……”
“坐下,!”莊學(xué)究終于惱怒,,我們噤若寒蟬,。
他看著我們道:“看到你們的畫,我覺得你們畫的很好,,我甚至都認(rèn)為雙生花,,就長這個樣子?!?p> “可是啊……”他又說:“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雙生花,,昨天我講的關(guān)于雙生花的一切,都是我編的,?!?p> “都是假的?”我們大吃一驚,。
莊學(xué)究徐徐道:“我起了一個荒繆的名字,,編了一個漏洞百出的故事,可是你們卻深信不疑,,沒有一個人去懷疑它是否存在,,甚至還有人為它賦了首詩。你是我該不該給你們‘丁’,?”
“齊昱心里有了主意,,但并沒有堅(jiān)持,所以我只給了他一個‘乙’,,李擇言的畫沒有任何問題,但他跟你們一樣對我的言語深信不疑,,所以不值一提,。”
“我就是想讓你們知道,,不要輕易地相信任何一個人,,即使那個人是你最親密的人。還有,,即使一個人學(xué)富五車,,那也不代表他說什么都是對的,要永遠(yuǎn)對這個世界充滿懷疑,?!?p> 莊學(xué)究一番說辭,我們都低下了頭,,林嬈小心翼翼地對我說:“莊學(xué)究怎么能這樣,?”
可是我覺得他很有趣,他說的話都很有道理,。人生長恨水長東,,無趣的日子,,我過到現(xiàn)在。
傍晚,,小雨靜悄悄地下著,,淅淅瀝瀝的聲音落在房檐人,弄的人心癢癢的,。遠(yuǎn)處的燕子與沉悶的天空遙遙相應(yīng),,造成和諧的色調(diào)。
我要看著它飛下來,,從草窠里,,跳到泥里,又跳到水洼處,,驚出深綠的水花,。
我和阿圃出去采買,我表面上說是陪阿圃一起去,,其實(shí)就是自己想偷溜出去玩耍,。母親也知道我的心思,所以她才讓顧師傅也跟著我一起去,。
沒過一會,,我們就跟阿圃走散了,阿圃當(dāng)然知曉,,她一出門就告訴我們一個時辰后在王家布紡集合,,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說話,,我的心早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勾走了,,哪還有心思聽阿圃說這么多。
上元節(jié)的余慶還沒有消散,,街上依舊人山人海,,車水馬龍。到處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男傂∝?,賣梨水的,、賣吃食的、演傀儡戲的,、相撲投壺的,、走繩索的……熱鬧非凡。
沒逛一會兒,,我就攛掇顧師傅跟我一起去樊樓吃酒,。顧師傅驚訝地閃了舌頭,:“姐,,姐兒,,你還會吃酒,?”
我白了她一眼:“是西域新進(jìn)的葡萄釀,可好喝了,,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喝完我們就回去?”
“當(dāng)然,?!?p> 我和顧師傅說完就進(jìn)去了,里面的小廝笑盈盈地出來招待我們,,我們讓他尋一個雅間,,他卻面露難色,說是樓上的雅間都滿員了,,若是不嫌棄就在這里將就將就,。
我和顧師傅都點(diǎn)了點(diǎn)頭,反正我們也不是正經(jīng)來吃飯的,,坐哪里都一樣,。
小廝引我們到一樓的最里面,左邊有兩個學(xué)士模樣的人在吃酒說話,,好在中間有一個屏障,,正好與旁邊的桌子劃分開來,不受他人干擾,。
我們要了兩壺葡萄釀,,又要了幾碟下酒菜,剛坐定下來,。前面就又來了兩個年輕人,,模樣隔著深色的屏障看不真切,只知道他們背對著我們就坐下了,。
我剛收回眼光,小廝就給我們端來了好酒好菜,。
我為顧師傅斟滿了酒,,推到他面前,顧師傅很認(rèn)真的拒絕我,,我只說你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他這么倔的人才沒有著我的道,他用比剛才更認(rèn)真的語氣對我說:“喝酒誤事,!”
我笑了,,“喝酒又不是上陣打仗?!鳖檸煾敌π]有說話,。
我們兩個就這么干坐著,,我喝著葡萄釀,顧師傅把玩著他隨身攜帶的長劍,,他可寶貝他那把劍,,佩戴了十幾年,什么斑駁都沒有,,劍一出鞘,,锃光發(fā)亮,但他輕易沒有打開過,,因?yàn)樗墓Ψ驑O好,,還沒有人值得讓他拔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