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桐拂壓低聲喚她,，聲音控制不住的顫著,。
桐柔一驚，下意識擋著身后的人,，抬眼看見桐拂,，頓時僵在原地，“姐姐……”
桐拂上前將她的手腕拉著就走,，“快些,，跟我走?！?p> 一拉沒拉動,，桐柔將她拖著，“這兒太危險了,，你怎么進來的,？”
桐拂急道：“不是說話的時候，趕緊走,！”這才看清楚桐柔面上的神情很有些古怪,。
“我……我和他一起……”桐柔咬了咬唇,，緊緊扶著她身畔之人，并未有半分猶疑的意思,。
那人整個身形掩在披風之間,，面目也看不清，看樣子似是行動不便,，也未發(fā)出過半分聲響,。
桐拂欲再細看，刀刃晃眼已自身后而來,，架在她的脖頸間,。
“何人？”身后那人冷聲道,。
“放開她,。”又有人自那小門后轉(zhuǎn)出來,，桐拂看衣飾應(yīng)是內(nèi)官,。
“吳總管！”那長刀松開,，身后那人道,。
吳亮看他身后再無他人，不覺心中一拎,，“其余的人呢,？”
那人忙躬了身子，“今晨皆被……被調(diào)出城去……”說罷拿眼偷偷瞄了瞄裹在披風里的那人,。
吳亮一聲嘆息,，未料到自己一番籌謀竟早在他的眼中，且早了自己一步,，將這后路生生切斷……
那人瞧吳亮心神不定,，又道：“下官剛?cè)ヌ竭^，燕王在城中早已布下內(nèi)應(yīng),，那條路如今已是走不得……”
“武廟閘,！”桐拂出聲，“那里可以,。出去之后,，是龍廣山北麓，有一片野櫻林,?！?p> 吳亮扶著桐柔身后那人，打量著桐拂，“且不說武廟閘那里水勢湍急,，且有石條,、鏃刀，機關(guān)重重,，如何出得去,？”
“我姐姐可以，她水性極好,，定是有把握,。”桐柔不再遲疑,，回身扶著裹在披風里的人就欲前行,。
吳亮松開手，撲通一聲對著那人跪下,，“臣只能送到此處……萬望保重,！”
他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復又起身,，向那持刀之人附耳交待數(shù)句,，便頭也不回重新走入文華殿火光漫天的宮苑內(nèi)。
“吳大人去哪里……”桐柔的聲音,，掩不住的哽咽,，答案她自然是曉得的。
吳亮腳下沒有停滯,，“臣,，去伴駕?！鞭D(zhuǎn)眼他的身影已消失在苑門之后,。
“桐女史，”持刀人道,，“會有人在武廟閘外等候,，一切見機行事,?！闭f罷亦匆匆離去。
桐柔已扶著身旁那人前行,，“姐姐,，我們往哪兒走？”
桐拂卻未動,，她瞧見那披風之下露出的明黃衣擺,，想著方才那太監(jiān)的舉動，將桐柔叫住，“小柔,，我們不能帶著他,。”
身后大火猛烈,，熾熱洶涌自那小門中撲出,，將她的長發(fā)拂亂了……
……
外頭絲弦錚切，偶有笑語,、杯盞交錯和行酒令聲傳來,。案上燭影搖紅，灼著雙眼,。
門咿呀打開,，那些聲響立時亂紛紛涌入，將那燭火搖晃,。
入來的那人一身桃絳羅裙釵環(huán)玲瓏,，屋子里一時盡是濃郁的脂粉香氣，“姑娘聽九娘一句勸,，多少用些點心,，這不吃不喝的，傷的是自己的身子,?！?p> 那案前的女子仍枯坐無聲。
九娘將手中的小食放下,，“你雖入了這梅妍樓,，但至多只是在簾后撫琴罷了，這是管事一再叮囑的,。不瞞你說,，九娘我也拿了好處，所以也不會讓姑娘受委屈……這委屈嘛,，如今是有些,，但姑娘也并非一輩子就會困在這里……”
門外忽起的嘈雜聲令九娘立刻皺起了眉頭，“我去看看,，姑娘只管用點心,。”說罷人已經(jīng)出了屋子去,。
外頭似有推搡怒罵,，少時有酒盞落地濺碎之聲。
“吏部侍郎之女……又如何……如今不過是十六樓里的伶官……怎的親近不得……讓開……”
門被猛地推開,，有人步履蹣跚入了來,，直往那案前女子處走去,。
“程某傾慕姑娘已久……今日才得見……”
更多的人涌入屋子，似是將他攔著,，九娘的聲音里已是極力隱忍,，“程公子莫要為難九娘，旁的姑娘只管公子選,，偏這位姑娘不行,。”
“如何不行,，今日偏要……”
“程公子,，”九娘忽然道，“今日是文淵閣的大人點名要聽這位姑娘撫琴,，若程公子執(zhí)意如此,，那容九娘去與那位大人說一說?！?p> 那程公子聽聞似是愣了愣,，停了腳步。
“聽說,，陛下欽點的這七位翰林官員,，自入了內(nèi)閣，極受重用,。九娘這里日日聽著,，說如今陛下對他們倚重非常，用人,、征調(diào),、賦役、戰(zhàn)事都與這七位大人商討……嘖嘖,，莫要小看他們尚是五六品的官階,，這前途不可限量。若能一見,，當是巴結(jié)都來不及……”九娘一副神往贊嘆,。
“這……”那程公子酒醒了幾分，顯出遲疑,。
九娘故作疑惑,，“你瞧瞧我，今日忙昏了頭,，至于是哪一位大人今日要過來,，方才倒沒聽仔細了,。要么,，程公子，我現(xiàn)在就去問……”
“九娘，”又有人匆匆入來,，“人來了……”
九娘幾乎立刻笑容滿面道：“哎喲真是巧了,，程公子你看，要么留下一起吃酒,？”
“罷了罷了,！”那程公子掉頭就走，“今日酒吃得多了,，也聽不進曲子……”話未說完,，人已經(jīng)腳步虛浮地走遠了。
一屋子退散的干干凈凈,，似乎方才鬧哄哄亂紛紛,，不過虛幻一場。
九娘離開之前,，將她面前的小食取了,，置了琴。之后又有人入來燃了香,，替她凈了雙手,。她一動不動，任人擺布,，目光卻始終落在那琴身,。
這琴她識得，非但識得,，且曾日日撫奏,。
爹爹每每聽罷，總是斂著眉,，將那不足一一說來，指法不精用心不?！m為女子,，亦不可懈怠松散，氣息需勻調(diào),，指間不可虛浮……娘親便每每想法子將爹爹支開,，悄悄帶著自己一同去府外逛胭脂鋪子、衣料坊……大哥成經(jīng),，二哥復全,，總會提前安排了車駕、酒樓雅席……
她的手撫上那琴弦,，琴弦簇新,，顯然已是換過,，觸手冰冷陌生。
指尖一顫,，一聲如裂帛,，驚得她一個哆嗦。
那聲音很快消失不見,，一如他們……
“瓊瓊……”身后的那一聲,，仿佛自亙古久遠之中傳來，似嘆非嘆,，似喜猶悲……
她撫在琴身上的那只手,，漸漸緊握成拳，卻偏偏沒有氣力轉(zhuǎn)過身去,。
面前銅鏡的光澤之間,，那個綽綽身影，曾是她入骨相思的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