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反了吧!”
“老大,,反他娘的,!”
“干脆殺了那老賊,,還有那個小皇帝,,老大做皇帝,,兄弟們也能跟著逍遙快活,!”
密室之中,,頓時嘈雜一片,,這些跟隨蘇峻多年的粗鄙武夫們,一個個群情激動,,紛紛站起身來,,口中叫嚷著,不改草莽本色,。
江南的柔風細雨,,早已經將這些中原莽夫的筋骨浸潤酥了,此時讓他們再回到貧瘠苦寒的北地中原,,沒有美酒,、沒有高床軟枕、以及高床上的柔滑嬌娘,,那和咸魚有什么區(qū)別,?
蘇峻的一句話,瞬間讓所有人的情緒開始爆發(fā)出來,。
“好,!既然兄弟們如此,那蘇某就兄弟們一起,,但憑手中鋼刀,,再謀一場潑天的富貴!”見人心可用,,蘇峻一拍膝頭,,“噌”得站起身來,一言而決,!
密室之中群情涌湧,,唯獨那位文士模樣的卞闡,,卻無聲坐下,面帶一絲笑容,,只不過微狹的眼底,,悄然露出一絲鄙夷之色。
卞闡也曾貴為南頓郡公府的郎中令,,驃騎將軍司馬宗的首席智囊,,司馬宗字延祚,乃宣帝司馬懿之孫,,正牌皇室宗親也,,其交往之賓朋,不論權勢富貴,,單就學識雅量,,皆是一等一的清貴才俊,,眼下蘇峻麾下的這些粗陋漢子,,在他眼中又與市井之徒有何分別?
也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什么,,蘇峻目光一轉,,再次投向了卞闡,口中問道:“此茲事體大,,先生又曾為延祚公第一謀士,,可有良策教我!”
卞闡心理清楚,,這蘇峻是在要他表態(tài),,于是再次起身,清了清嗓子,,再次說道,。
“咳咳,想來將軍已經腹有良謀,,那在下就拋磚引玉,,供將軍參詳參詳。
其一:自古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趁此秋收之際,將軍當囤積糧草,,擴充軍械馬匹舟船,;其二:募兵,募兵之道一為就地征召,,其二遣忠貞干吏,,前往廣陵,,策動鄉(xiāng)勇親眷前來投軍;其三:清洗,,將軍可借秋收納糧之事,,將其治下官吏全部邀至歷陽城中,但凡忠于朝廷之官吏,,盡數(shù)屠之,!”
“嘶!”就在卞闡“盡數(shù)屠之”四字出口,,密室之中便響起陣陣倒吸涼氣之聲,。
卞闡的前兩條建議,倒是中規(guī)中矩,,可這第三條,,讓這些出身草莽的武夫,也都不竟心生寒意,,合著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一旦狠起來,可比他們這些握刀把子的粗漢冷血的多,。
“其四……”此時的卞闡也不理那些漢子,,如同看著怪物一般,看向自己的眼神,,而是繼續(xù)說道,。
“將軍定好起事之期,便遣人前往壽春,,相邀祖約祖士少,,將軍前番已去壽春說服祖約,但祖約此人志大才疏,,唯恐祖約臨大事之時,,卻又首鼠兩端,所以,,將軍必須斷其后路,!”
“哦?此話怎講,?”卞闡的擔憂,,也正是蘇峻心中之慮,此時被卞闡說出,,頓時來了興趣,。
“此事好辦!”卞闡嘴角一撇,,顯得胸有成竹,。
“將軍可修書一封,,言明此次舉事,將軍打出的旗號便是乃由祖將軍為首,,而將軍則為協(xié)從,。”
“哈哈,!”蘇峻哈哈一笑,。
“先生此計也太過輕率了吧!我說祖約為首,,那他就會就范,?”
“將軍此言謬亦,祖約雖才干遠遜其兄,,但也不傻,,此時,朝廷對于像將軍這樣的北地流民之帥,,頗有顧忌,,祖狄將軍死后,朝廷對于祖約以及他麾下的淮軍,,也多有忌憚,,此次將軍打出這樣的旗號,,即便世人皆知是假,,但卻給朝廷送上一個絕好奪取淮軍之權的借口,正所謂欲將之罪何患無辭,,更何況將軍送上的是這等的豐腴美味,?”
“好!”蘇峻擊掌而贊,,真不愧是延祚公第一謀士,,這謀的可是人心,其心可誅,,此計不可謂不毒辣,!
見識過太多大場面的卞闡,自然不會被蘇峻的興奮與贊賞而影響,,依舊侃侃而談道,。
“其五:此次舉事,將軍所舉旗號必須為‘清君側’,,以外戚干政,,排除異己,誅殺皇室宗親之名,,起事誅奸衛(wèi)道,!”
蘇峻微微點頭,,雖然心中野望如有烈火一般熊熊,但他也知道,,卞闡說的是對的,,即便是造反,那也要師出有名,。
“其六:天時地利人和,,將軍可借地利一條,集中全部兵力,,直取中樞,,只要拿下京都建康,將一干朝中重臣,,以及幼帝握在手中,,那大事可期,挾天子以令諸侯,,曹操做的,,將軍自然也做的!”
“先生于我,,如魚得水,!好好好……”
卞闡六策,如同潑向火堆的沸油,,原本藏在蘇峻心中的烈火,,也瞬間蒸騰起來,雙瞳之中隱隱現(xiàn)出兩朵火苗,,猶如候通手中的蠟燭,,燭火搖曳中帶著一抹綠色。
帶有綠色火苗的燭光,,本是摸金校尉的警示之兆,,但眼下,這一抹綠色,,離壽春實在太過遙遠,,一肩雙校尉的候通,那里能看得見,。
就在蘇峻卞闡謀劃之策中,,那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壽春城,此時已在夜幕籠罩之下,。
清涼的月光,,越過窗欞,將月輝落在一間酒肆廂房的案幾之上,,案幾上兩雙筷子搭在碗碟邊沿,,筷子很干凈,,顯然都沒有用過。
而此時的候通,,正默默坐在案幾的一側,,眼睛盯著握在手中酒杯,杯中微濁酒水輕蕩,,溢出絲絲冷香,。
酒冷、菜涼,、月寒,、人默,恰如這座肅殺清冷的壽春城,。
案幾兩側紗籠燭臺,,微黃的燭光,將兩道剪影投射到了墻壁之上,,如同皮影戲,,皮影動了,不過卻不是候通,,而是坐在他對面的那個人,。
月輝燭光之中,那人年紀看似比候通大上幾歲,,白面短須,,頭上無冠,只用一只木簪,,別住了發(fā)髻,,顯得人很干凈利落,,只是眉頭緊鎖間,,流露出一絲愁容。
此人伸手端起案幾之上的酒杯,,一仰脖,,杯中冷酒灌入腹中,酒入愁腸臉上愁容更增添了幾分,。
“哐當”一聲,,酒杯被重重墩在了案幾之上,筷子“吧嗒”落下,,微微晃動,,亦如它的主人,茫然間找不到方向,。
“二弟,,此次你立有大功,,才能借機求將軍脫去我倆的軍籍,可依舊被將軍駁回,,這樣憋屈的日子,,何時才能到頭!,?”
突如其來的動靜,,打破了房舍之中的寂靜,也驚醒了神游物外,,不知在想著些什么的候通,。
候通抬起頭,看向對面這位身為淮軍裨將的義兄,,不由微微一笑,,將上身向前探去,越過桌面,,對著陳光小聲說道,。
“兄長,此事小弟早已料到,,小弟立功之后,,便脫去軍籍,世人會怎樣評論,,有功不賞,?糊涂將軍?呵呵,,像我們那位如此愛惜羽毛的將軍,,怎會答應!”候通的笑聲就像這屋中的氣氛,,有些冷,。
“哎!”陳光知道候通說的在理,,但依舊長長嘆了一口氣,。
“兄長莫急,小弟已然想到一條脫身之計,?!?p> “哦!,?”陳光眼前一亮,。
“二弟有何良謀?”
“兄長,此番小弟……”候通雙臂撐在案幾之上,,附在陳光耳邊輕聲密語起來,。
“什么!,?”聽完候通之謀,,陳光眉頭猛然一跳,像是受驚的兔子,,口中隨之輕聲重復著:“廣陵,?謝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