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第三個游戲,竹曜(9)
越王此生有過許多女人,侍妾,、側(cè)妃甚至是青樓里的花魁,。沒有人會覺得越王會愛上一個女人,可世上總有許多的想不到,。越王妃進門后的日子里,冷硬的越王越來越柔和,仿佛終于被捂熱的石頭,,突然有了身為人的氣息。
正應(yīng)了那句老話,,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越王為了王妃,,遣散了所有侍妾,,不再流連歡場,諾大的王府,,只留下不能遣散的袁側(cè)妃,。袁妃家室顯赫,為王爺育有子嗣,,卻不及王妃幸運,。王妃一年便生下嫡子,愛屋及烏,,嫡子出生后就被越王請封為世子,。
而這樣的平靜幸福被打破時,也顯得分外殘忍,。
~~~~
“王爺既然如此恨我,,為何不殺了我呢!一了百了,?!?p> 殺了?越王又何嘗沒有想過要殺了眼前這個人,,他曾經(jīng)的孩子,,他恥辱的證據(jù)。
八年前,當(dāng)一切證據(jù)擺在越王面前時,,越王也選擇不相信,,可當(dāng)血液無一絲相溶跡象時,再多的不想相信的借口都變得蒼白無力,。
這個孩子并不是他的孩子,,他深愛的女人其實愛的是別人,她身懷有孕進入王府,,蒙蔽了所有人,,什么早產(chǎn),不過是借口,?;适野l(fā)生這種丑事,通常不過是因病暴斃作為最后的結(jié)局,。
可越王盛怒過后,,卻心軟了,他的心被文慧重新捂的暖暖的,,根本不可能像當(dāng)初那般絕情,。越王想,也許他早就進入了文慧的局,,深陷其中,。
那一天,越王是想忘都忘不掉的,。
墨棠軒是越王為王妃準(zhǔn)備的住處,,院內(nèi)景致四季不同,越王只記得,,那日院內(nèi)的花開的很多,,卻逐漸凝固成回憶里一抹冰冷的艷色。
“王爺,,縱然再說千次萬次,,我仍然要說,瑾瑜他是你的孩子,,他是你嫡親的骨肉,,你相信我,我從未背叛過你,?!?p> 文慧臉上少了脂粉遮蓋,憔悴的近乎蒼白,,脫下了錦衣華服,,卸去了華美頭面,,只身著一身淡色的衣裙,隨便綰了一個發(fā)髻,??杉词谷绱耍蛟谀抢?,卻沒有半分哭哭啼啼,,就如同前幾日那樣,她目光毫不躲閃,,話里有著不動搖的堅定,。
“鐵證如山,惠兒,,到此時此刻,,你竟還想要騙我嗎,?”
文慧自行站起身,,面上露出苦笑,“鐵證如山,,人說親眼所見不一定為真,,親耳所聽也會有假,這鐵證是誰的鐵證,,風(fēng)珞,,你為何不信我?!?p> “我不信你嗎,?惠兒,你還要我如何信你,!”
文慧低下頭,,越王卻還是看見落下的淚,而他的心也和那滴淚一樣,,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越王不想再面對這樣的文慧,,起身想要離開,,卻聽見門外王妃侍女婉之的聲音傳過來。
“世子,,您不要進去,,來人,快帶世子離開,?!?p> 文慧一下子慌張起來,,事情從發(fā)生到如今的塵埃落定,除了那一日的滴血認(rèn)親,,越王一直沒有見過這個孩子,,如今看來,這孩子早就被王妃藏起來,,不讓其他人見,。
越王突然一股無名的怒氣,不單單是因為這孩子是惠兒背叛他的證據(jù),,也證明了他的愚蠢,,白白養(yǎng)了別人的孩子八年,還給了他尊貴的身份,。世子,,他如何配的上,不過野種罷了,。
“讓他進來,。”
話音剛落,,門立刻就被打開,,柔弱的侍女又如何能反抗王爺身邊的侍衛(wèi)。
越王看著風(fēng)瑾瑜,,以前并未察覺,,可如今一看,風(fēng)瑾瑜是不像他的,,往日里總說世子男生女相,,更似王妃,可又有哪家的兒子,,半分不像父親,。
“父王,你為何要軟禁娘,?!?p> 那父王的稱呼分外刺耳,越王忍不住就一巴掌打過去,,小小的孩子被一下子打的倒在地上,。王妃立刻沖過去,抱住幼小的孩子,。
“王爺,,您何必把氣出在孩子身上?!?p> “娘,,父王他……”
“住嘴,!”那聲父王讓越王所有的理智消失,“來人,,給我拉下去,。”
侍衛(wèi)應(yīng)聲就過來,,風(fēng)瑾瑜嚇得緊緊抱住王妃,。
“沒聽見本王的話嗎!”
小小的身子被侍衛(wèi)拉起來,,見此情景王妃已然泣不成聲,。
“父王,父王叫他們放開我,?!?p> 越王走到風(fēng)瑾瑜的面前,“我不是你的父王,,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關(guān)進柴房,?!?p> 二十大板,,一個八歲的孩子,,基本上是判了死刑,即使在重杖之下僥幸沒死,,也只怕落得終身殘廢,。
行刑地就在院子里,王妃被越王緊緊拉住,,動彈不得,,而幼童被杖責(zé)疼痛哭喊出的聲音,,更是讓王妃掙扎的更厲害,。
侍衛(wèi)們不敢打重,,可即使如此,,就算不加力,重杖落下本身的重量也不是一個孩童可以承受的,,只好放慢責(zé)罰的速度。
伴隨著孩童撕心裂肺的慘叫,,王妃徹底崩潰了,她跪在越王的腳邊,,拉著越王的衣襟,。
“風(fēng)珞,,虎毒不食子,你會后悔的,,風(fēng)珞,求求你,,我求求你?!闭f著還不斷向越王磕頭,。
越王又何時見過文慧這個樣子,可他即使心痛,,卻仍舊不喊停止,。
“惠兒,,我們會有更多的孩子,。”
一句話,,讓文慧跌坐在地,,她有怎聽不出越王話里的意思,,不管證據(jù)如何,他會重新接受她,,可瑾瑜,,卻是容不下了。
“不,!”文慧凄慘的叫道,,“王爺,求求你,,別殺他,,我求你,放過孩子,,稚子無辜?!?p> 而此時已打了三杖,。
“我們會有更多的孩子?!?p> 回答王妃的,也只有這么一句話,。
“風(fēng)珞,到底要如何,,你才能饒了他?!?p> 王妃的聲音微顫,她仰頭看向越王,,越王亦看著她?!耙磺幸蛭叶穑鯛斁挂叶鴼⒘艘粋€孩子,,真是可笑,,可笑至極?!?p> 越王聽罷神色亦冷了下來,,一揮手,,杖責(zé)停下,,此時風(fēng)瑾瑜已然癱在條凳上,沒有力氣喊叫,,若是不停,,恐怕二十杖,真會要了這孩子的性命,。
“好啊,,你承認(rèn)了。那好,,你們兩個,,只能活一個,不是你,,就是他,,要他活,那你就去死吧,!”說罷,,甩袖而去,而在離去時,他聽見身后傳來女人的喊聲,。
“請王爺遵守諾言?!?p> 他只記得人怕死,,卻忘了女為母則強,他的娘為了他愿意被貶深宮,,最后更是為了救他被毒殺,。如今,,文慧就愿意為了自己的孩子,孤身赴死,。
所以當(dāng)他看見喝下一杯毒酒已然沒救的文慧時,,心痛到說不出一句話。
他責(zé)怪王妃的侍女,,可那侍女竟絲毫不畏懼。
“我自幼服侍小姐,小姐待我情同姐妹,,如今小姐去了,婉之也不會茍延殘喘的活著,。今日我在王爺面前,只為了傳小姐一句話,,愿王爺信守諾言,善待小公子,,王妃便死而無憾了,?!闭f罷一刀插進肚子里,,竟是真的自殺而亡,。
“王爺,,這……”
越王沒有再說話,,他去看了那個被重打了一頓的孩子,,他曾經(jīng)最疼寵的兒子,。
“父王,。”
那小身子掙扎著站起來,,看著肖似王妃的面孔,越王馬上想起王妃無聲無息躺在床上的樣子,。
“從今天起,你叫做竹曜,,是越王府的奴才,,再讓我聽見你叫我父王,,我就叫人縫上你的嘴?!?p> 他根本沒心情看孩子的表情,。
“將竹曜送去凝血,,告訴冥,我要他變成越王府,,最好的刀,?!?p> “是”
~~~~
“王爺既然如此恨我,,為何不殺了我呢,!一了百了,?!?p> 從沉默中回過神來,越王再一次看向少年,,此時的少年無半分體面可言,,身上不著寸縷,,身上新傷舊傷無數(shù),,他如自己所愿變成了越王府的刀,,可如今這把刀卻不知握在了誰的手上。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他聽見少年嘆息的聲音,,很輕,。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p> 心突然被刺痛,,越王突然很想離開,八年,,他折磨惠兒留下的孩子,,可每一次見那張和惠兒七分相似的臉,,何嘗不是折磨自己,。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越王眼見著條凳上的少年,,又吐了一口血,。
“我曾答應(yīng)娘,無論日后遭遇什么,,都要活下去,,因為活下去就有希望,只要我活著,,真相便總有大白的一天,,不要去怨恨任何人,因為人不能靠怨恨活著,?!?p> 少年邊說邊不停的咳血,越王上前擦干少年嘴角的血,,卻被避過,,若是以往,他定會勃然大怒,,可今日不知是否是因為回憶起惠兒,,心中竟只剩悲哀。
“活著好辛苦啊,,可我要聽娘的話,,我要活下去?!?p> 越王突然不想聽下去,,他的鐵石心腸在此刻仿佛柔軟起來,,就像當(dāng)初對待文慧時那樣。
“變成奴才也要活,,變成殺手也要活,,受盡屈辱也要活,只有我活著,,娘才沒有白死,?!?p> 越王捏住竹曜的脖子,,想親手了結(jié)這一段痕跡。
“可娘終究是白死了,,我還沒有找到證據(jù),。娘,你說你不怪我嗎,?你來接我了嗎,?”
越王仿佛被燙了似的松開手,看向竹曜看的方向,,仿佛那里真的站了一個人,,那人與竹曜七分相似,她的聲音輕柔婉轉(zhuǎn),,她輕聲喚著,,瑾瑜,瑾瑜,。
瑾瑜,,那個被他埋葬的名字。
“王爺,,人已經(jīng)沒有氣息了,!”
越王跌坐在椅子上,許久才站起來,。
“找大夫,,我要他活!”
冥微微俯身,,看著越王離開的背影,,他重新看向凳子上的少年。
“這是你的命,,王爺終于再也沒有弱點了,。”說罷,,他從懷里掏出一枚藥丸,,推進少年的嘴里,。“不論你是真死還是假死,,你只能是真的死,,也許與王妃團聚,是你最好的結(jié)局,?!?p> ~~~~
“王爺,請恕老朽無能,,這人已經(jīng)死了,。”
床上的人身上的衣服,,雖并非華服,,可細看之下,卻處處考究,。就算不穿錦衣,,王爺就在身邊,大夫哪敢不盡心醫(yī)治,,可人死了就是死了,,他縱有華佗之能,也醫(yī)不了死人,。
越王吐出一口氣,,讓大夫下去了,他苦笑一聲,,也不懂自己究竟想做什么,。他八年來從來沒正眼看過的少年,如今死了,,他想到的卻是孩子小時的繞膝天倫,,是長大時的聰慧,進入凝血時的隱忍不反抗,,是那眼中的儒慕之情,。
所有人都道他喜愛世子是因為愛屋及烏,可若孩子不是真的招人疼愛,,他又怎么可能放在身邊教導(dǎo),。
死了,都死了,,他曾答應(yīng)過惠兒不殺她的孩子,,如今也變成了如此的結(jié)局,怕是等他死后,,惠兒早已無所牽掛投胎去了吧,,他與惠兒最后也只能死生不復(fù)見,。
屋子里沒有其他人,越王摸著竹曜的眉眼,,眉頭緊皺,,連死都帶著疼痛而去。
門被敲了幾下,,門口管家來報,。
“王爺,白家白翊求見,?!?p> 越王站起身,那張臉?biāo)械谋砬橄?,恢?fù)了固有的冰冷高高在上,,白翊?他此時來究竟意欲何為,。
~~~~
白翊等在前廳,見越王出現(xiàn),,拜也不拜,。
“不知閣下前來,有何要事,?!?p> “昨日王爺興師動眾帶走了我的主君,白某特意前來,,還望王爺,,高抬貴手?!?p> “主君,?”男子嫁人,會被夫家尊稱為主君,,白翊竟然娶了瑾瑜嗎,。
“王爺沒有聽錯,昨日從府中被帶有的,,只有一人,,就是在下的主君,竹曜,?!?p> “笑話,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來的成親,,又何來的主君,。”
“這個王爺不必多慮,,我說有就有,,我說是就是?!?p> 這話十分霸道,,和一個王爺如此說,已經(jīng)十分大膽,。
“人已經(jīng)死了,。”越王突然不想糾纏,。
“什么,?”白翊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夠快了,拿到東西之后,,他就快馬加鞭的趕過來,,畢竟假死藥的藥效太過霸道,服用后真死假死變幻莫測,,非到萬不得已,,哪能輕易服用。他之前做了這般努力,,也不過是為了能夠更安全,,哪知現(xiàn)在。當(dāng)下,,只能立刻服用解藥,,多一點延誤,就多一分危險,。
“還請王爺歸還主君,,他即已成為白家主君,死了,,也該回到白家,。”
“白家主再講什么笑話,,竹曜是越王府的人,,死了,也只能做越王府的鬼,,生生世世為王府效力,。”
白翊冷笑,“王爺果然心狠,,一世不夠,,竟要生生世世困在這個煉獄嗎!”
“白翊,,天下第一高手,,不知能耐究竟幾何?!?p> 白翊卻不想過多糾纏,,“我這里有一份東西,與八年前的事情有關(guān),,我用它,,來換我主君回家如何?”
越王眼神凌厲起來,,白翊如何能知道八年前的事,。
“本王若不答應(yīng)呢?”
“那王爺就永遠的被蒙蔽吧,!”白翊又說:“竹曜乃是我白家主君,,王爺,你們父子一場,,人已經(jīng)死了,,難道,您忍心讓那孩子最后變成孤魂野鬼不得超生嗎,!”
越王神色一動,他早已剝奪風(fēng)瑾瑜的名字,,如今竹曜死了……
“好,,我答應(yīng)你?!?p> “多謝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