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趙岑面前的人身材高大,，小孩子對身高沒有概念,，只知道似乎連天空都被他遮住了,。

　　很快這個人就直挺挺往前倒在趙岑身旁,，整個臉埋在土里。

　　趙岑那時候可能是懵了,，先安靜吃了幾口飯才放下碗,，努力想幫那個人翻身,。

　　實在搬不動,，他就把地上人的頭轉(zhuǎn)了一點,，讓他側(cè)臉趴著，這樣至少不會影響呼吸,。

　　從側(cè)面看,，這是個留著絡(luò)腮胡，眉眼都很粗獷的中年男子,。面色慘白,，眼圈發(fā)黑，明顯健康狀況不是很好,。

　　小趙岑跑回房里,，父母吃完飯站在門口和鄰居拉家常。當(dāng)時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他沒有把中年男子躺在院子里的事告訴父母,，而是端了杯水回到院里，小心翼翼從側(cè)面喂給那個人喝,。

　　中年男子的嘴唇緊閉,，水只能順著臉頰流到地上,。

　　小趙岑開口了：“叔叔你怎么了,？”

　　中年男子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叔叔你是死了嗎,？”

　　小趙岑守在中年男子身旁,，時不時向他唇邊倒水，過了不知多久,，中年男子終于慢慢睜開了眼睛,。

　　人醒了，小趙岑卻又不說話了,，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中年男子看。

　　中年男子勉強(qiáng)牽出個微笑：“小朋友......你好,！”

　　小趙岑站起身,，轉(zhuǎn)頭又沖回了房里。

　　過了一會兒風(fēng)風(fēng)火火沖出來,，手上多了個晚飯時留下的饅頭,。

　　中年男子這時已經(jīng)撐著坐了起來,，扯開衣襟，正在檢查自己的傷勢,。

　　他的胸口和肋下各有一個子彈打出的傷口,，血液浸透衣服。

　　這樣的傷換成是普通人,，應(yīng)該早就死了,，他居然還能坐在地上淡然自若地摸摸傷口，用手嘗試摳一摳子彈,。

　　“小朋友,，我要躲在你家院子里，你不要告訴別人好嗎,？”

　　小趙岑點了點頭,。

　　以往，趙岑的父母每天晚上都會把竹床搬到門口,，讓小趙岑坐在竹床上聽大人們聊天,。隔了不遠(yuǎn)，趙岑的父親會和鄰居們坐在一起打牌,。那時候打牌不賭錢,，就是用勞保的草帽當(dāng)做賭注，輸了的人就往頭上戴一頂,，輸?shù)枚嗔?，草帽會堆起高高的一疊，顯得非?？尚?。

　　趙岑坐在竹床上，心思卻大半都放在屋后的院子里,。那個人到底怎么樣了,，會不會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就死了呢？

　　鄰居們的聊天內(nèi)容漸漸吸引了趙岑的注意,，他們說的正是新寧最近發(fā)生的事,。

　　“你們看，山里那些火把,，又是部隊在搜山呢,！”

　　趙岑扭頭望去，果然在屋后的小山上,，星星點點不少火把在移動,。

　　“不是說那兇手逃走了嗎？怎么今天還在搜山,？”

　　“誰說逃走了,，這兩天繞來繞去,，總在往回走，上面推測他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落在新寧,，可能想回來拿,。”

　　“老陳頭,，我聽說那兇手原本是農(nóng)機(jī)廠的工人,？”

　　“嗯，是工人,，聽說人還挺不錯的,，平時話不多，干起活來一個頂好幾個,?！?p>　　“那他為啥要殺人啊,？”

　　幾個老婦女充滿了好奇,，被叫做老陳頭的那人放低了音量，眼角瞟了瞟不遠(yuǎn)處街口,，站在路中間指手畫腳的一個漢子,，神秘兮兮道：“這件事和孫霸王也有點關(guān)系！”

　　那個漢子戴著紅袖章,，言語舉止看上去充滿痞氣,，卻偏偏前呼后擁，被十幾個人圍在中間,，很有領(lǐng)導(dǎo)的架勢,。

　　他的外號叫“孫霸王”，真名孫得勝,，派出所所長,，附近這一片都是他的轄區(qū),。

　　前兩年風(fēng)頭不對的時候,，孫霸王可厲害了，只要他覺得該抓的,，分分鐘就可以關(guān)進(jìn)去,。

　　那是個不認(rèn)理的年代，但老百姓得認(rèn)孫霸王,。只要孫霸王的臉色一不對,，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孫霸王家里的關(guān)系很硬,，據(jù)說親戚攀得上地高官,，誰也惹不起這種人,。

　　看老陳頭這么說，大家更是來了勁,，聊天卻變得小心翼翼,。

　　“為啥和他有關(guān)系？”

　　“農(nóng)機(jī)廠的廠長也姓孫,，這你們總知道吧,？”

　　“一家人？”

　　“老陳頭你可爽快點吧,，到底是啥事?。俊?p>　　老陳頭的身子前傾,，頭往下壓低：“這兩個姓孫的孫子,，壞了農(nóng)機(jī)廠一個黃花大閨女的清白。完事以后那姑娘沒想清楚,，投河了,。”

　　“有這事,？咋沒聽說呢,？”

　　“呵，就前兩天的事,，上面壓住了,，還能讓你們都知道？這姑娘剛投河,，第二天大早,，孫廠長就被在辦公室里打死了?！?p>　　“這么快,？兇手是姑娘的對象吧？”

　　“這兩人是不是在處對象,，我就不清楚了,。但我知道，那兇手是有真功夫的,，孫廠長被他活生生用拳頭錘死,，血濺得滿墻都是，當(dāng)時第一個走進(jìn)去的人都嚇暈了,?！?p>　　街坊鄰居的聊天，小趙岑聽得似懂非懂,。他只隱約覺得躲在自家院子里的那個人,，應(yīng)該就是他們口中所說的兇手,。

　　“那個年代有多奇怪啊,！”

　　趙岑的故事說到這里,，忍不住感嘆。

　　陳渡聽得津津有味,，被這一句感嘆弄得莫名其妙,，下意識問道：“有多奇怪？”

　　“那時候我雖小,，但也知道殺了人的兇手應(yīng)該是好人,，而本該保一方太平的孫霸王卻是壞人。這不是挺奇怪的一件事嗎,？”

　　“這倒也是,，”陳渡撓了撓頭，問道：“后來呢,？后來怎么樣了,？”

　　趙岑攤了攤手道：“后來我聽睡著了......”

　　......

　　小趙岑醒來的時候，街上亂成一團(tuán),。

　　媽媽抱著他往屋里跑,，爸爸在后面趕緊關(guān)上了門。

　　父親緊張道：“你看到了嗎,？”

　　母親抱著兒子,，顫抖道：“嗯，看,，看到了,，我好害怕！”

　　父親走上前將母子二人都抱在懷里：“沒事的,，外面那么多人,，他逃不掉?！?p>　　小趙岑非常茫然：“媽媽,，外面怎么了？”

　　父母同時訓(xùn)斥小趙岑,，讓他別問,。這種嚴(yán)肅的態(tài)度嚇得小趙岑掉下了眼淚,，可卻又閉緊了嘴巴不敢發(fā)出聲音,。

　　外面非常嘈雜，腳步聲和驚叫聲此起彼伏,，還能聽見槍響,。

　　最可怕的就是槍響,，槍聲一響，父親和母親就抱著趙岑趴在地上,，半天不敢動彈,。

　　母親抖抖索索半天，似乎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問道：“他,，他一拳就把孫霸王的頭給打掉了，是我眼花了嗎,？”